第七十一章:條件、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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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說“救救下官”的,可話到嘴邊、宋文又咽了回去。
    急急改口道:“您幫忙驗下屍,看看那些焦屍都是誰的,成嗎”
    狄映揣著雙手、端著肚子,閑閑地瞥了宋文一眼。
    不緊不慢地回道:“宋大人你急什麽你覺得:那些屍體裏會有大人物他們要是那麽容易就能被燒死,我保證笑在你前頭。”
    說完,還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
    此前,濃煙一湧進大堂的時候,狄映就快速起身,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跑出了小樓。
    然後就找了個背人的地兒、恢複了原貌,再招呼著人先砍出防火帶,防止火勢蔓延。
    一邊還留意逃出來的都有誰。
    反正後院是沒法逃的,就左、右兩邊的窗戶和二樓能往出跳,就都在他的視野裏。
    很遺憾,穿著打扮高貴華麗的、都跑出來了。
    “狄大人,都這會兒了,您還有心思說笑……您就幫幫下官吧。”
    宋文急得跺腳。
    狄映就笑眯眯地問他:“我驗我這手一伸出去,案子就歸了我了。宋兄,不帶你這麽算計人的吧”
    宋文怔了一下:“……下官沒想那麽多,真的,狄大人您別誤會。”
    狄映下巴抬抬:“那你現在想想唄”
    宋文:“……那、咱們算聯合辦案行不”
    狄映搖頭:“這燙手的山芋,我幹嘛要接”
    宋文咬牙:“您真不接”
    狄映繼續搖頭:“不接。”
    宋文在原地轉了一圈兒,“您提條件!”
    狄映眯起了眼睛,狐疑地看他:“你這個慣會活稀泥的,怎麽突然硬氣起來了這案子,你完全可以繼續:一邊土、一邊水地、活的嘛。
    比如:人多把燭台擠倒了、後院的灶房柴跑了、裏頭帳幔掛太多了什麽的,隨便說成是個意外,不就解釋過去了
    再不濟,你還能一推三五六,整成懸案再報刑部唄,最後還是會落到我手裏,你何必現在就要‘委屈成全’
    說吧,是不是又想算計我啥”
    宋文:“……”
    他一把拽住狄映,拽到背人處,壓低了聲音就道:“別裝,這都快近子時了,你狄大人忽然出現在這裏,你真以為我會當成是巧合
    你想讓我幹啥你直說唄別總想著要坑人、還讓人主動被坑行不行”
    狄映無語了。
    他什麽時候給人留下這麽壞的印象了啊
    他摸了摸鼻子,低聲回了句:“張孩子的戶籍。”
    話音一落,宋文的雙眼陡然瞪大。
    手指指指狄映,再指指小樓,再指指自己,嘴巴張張合合,愣是發不出聲音。
    見狄映重重點頭,宋文呆怔了半晌。
    才喃喃出聲:“喪心病狂啊你、令人發指啊你,我是不是該一拍大腿說:你玩兒去吧,我自己扛
    反正你已經告訴我了:那裏麵死的沒有大人物。
    那我就沒事兒人一個了,再倒點水、放點土,活把活把就過去了。
    可……nnd,我說不出來啊……”
    宋文說著說著,蹲去了地上。
    幾息後,抱住了狄映的雙腿,抬臉看向對方就問:“能給我換個地方呆著去不有你在的大都城,坑太多了,我這小肩膀扛不住啊。”
    那八十八個孩子,都是專門針對那些人的心頭好、從各地千挑萬選、不知道耗費了多少精力和人手才弄來的。
    “可心牙行”的背後大東家……
    宋文的脊椎骨裏頭,想想都透出了陣陣的寒意。
    這狄映,怎麽就能這麽能呢
    “能啊。等我把這事兒處理完了,我就去吏部幫你坑、不是,是弄份調任函去。”
    狄映笑眯眯地扶起宋文,笑眯眯地回答。
    宋文:“……你還真想把我弄去外地啊我走了,京兆府衙裏頭,可就沒人能幫你了。”
    站穩了的宋文,鬼使神差地來了這麽一句。
    聽得狄映笑開了花。
    拍著宋文的肩膀就道:“幹嘛要去外地啊”
    說完,對上宋文疑惑的眼神,狄映就挑了挑眉頭。
    卻沒為宋文解惑,而是擼著袖子就走出去、朝著一排焦屍走過去。
    宋文:“……”
    好一會兒後,他都沒有想明白:自己腦子裏的哪根、或是哪幾根筋、給搭錯了。
    也沒有想明白:不去外地、那他幹嘛要跟狄映換條件。
    更沒有想明白:自己為啥就忽然向狄映表忠心了
    他站在陰暗中,看著蹲在焦屍前、認真仔細且半點兒不嫌棄的、一絲不苟驗屍的狄映。
    眼神裏掠過久違了的堅毅。
    轉身,沒入黑暗,跑向了小巷另一頭映進光線來的那端、跑向了京兆衙門專門辦理戶籍的地方。
    ……
    而另一邊。
    從火場中撿回一條命、逃回府中仍驚魂未定的張冒慶張禦史,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喝過一盞定神茶後,就去了自己的書房。
    坐下磨墨、奮筆疾書。
    他要向陛下呈奏、他要彈劾那些肆意買賣孩童的官員、他要痛斥牙行虐待孩童的行徑,更要揭露牙行背後的操控黑手!
    他的妻子擔憂地跟進來,待看到他寫了個開頭後,便蹙緊雙眉,小聲地道:“夫君,您真要寫這些您和……公婆、妾身和全家上下,都會因此沒了命的。”
    這話,讓張冒慶手中的筆、頓了頓。
    他抱歉地望向了妻子,抱歉地道:“為夫……對朝廷有責。”
    “有責……”
    妻子悲苦地笑,訥訥問道:“你隻想著對朝廷有責,那你對父母的呢對妻兒的呢對家人的呢你的責任就可以丟去一旁了嗎”
    張冒慶聞言,歉疚地抬手撫上妻子的發鬢。
    深吸了口氣,回答道:“大丈夫存身立世,有時候,總要做出選擇的。”
    妻子輕輕按住丈夫的手,再輕輕握住,給輕輕放回書案之上。
    拿起筆,塞進那隻手中。
    再慢慢地挽起袖子,抬手,慢慢地幫丈夫磨起了墨來。
    眼淚,卻無聲地滴進硯台裏,暈開裏麵漆黑的墨汁。
    張冒慶仰天長歎一聲,握緊筆,繼續!
    可剛又書寫了一行字,就被打斷了。
    兩名身穿、推事院製袍的年輕男子,一腳踹開房門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