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再談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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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獨有偶,這天江善和江鈺剛談過她的婚事,那一廂到了夜裏,文陽侯並陳氏也就著這個話題聊起天來。
    這天晚上下衙回府,江紹鴻安排好盯梢沈府的人,又將剩餘的公務處理好,天色已經不早。
    剛準備吩咐外麵上膳,突然想起下午陳氏派了丫鬟來找,從太師椅上起來,抬腳去了正院。
    陳氏晚膳也沒吃,等著丈夫過來,兩人才一起吃了頓飽飯。晚膳過後,丫鬟婆子收拾桌子,兩人移步去了東次間榻上。
    陳氏親自給江紹鴻斟了一盞茶,揮手打發走身邊的奴婢,這才開口道:“今日找侯爺過來,還是為了二姑娘的事。”
    江紹鴻‘唔’了一聲,閉著眼睛養神道:“她又怎麽了?”
    這年頭男主外女主內,他忙著前朝的事已經焦頭爛額,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沈府雖然暫時落於下風,他仍不敢有絲毫鬆懈,時常與幕僚商議謀劃。
    相對的,江善這個並不怎麽親近的女兒,就被拋到九霄雲外。要不是陳氏突然提起,他差點沒想起自己還有個二女兒。
    陳氏嗔睨了他一眼:“侯爺整日忙著前朝的事,你女兒的親事是一點不上心,前兒個大嫂那邊送來婚書,我聽她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想早些聘了咱們二姑娘過門呢。”
    江紹鴻整顆心都撲在朝堂上,怎麽有空管兒女親事,再有陳氏雖然作為母親有些偏心,但在管理內宅中饋上,卻是尋不出什麽錯的,他也就放心讓她做主。
    不過現在聽她這一埋怨,自己好像確實有些不盡責,便接過話頭問道:“那邊是怎麽打算的?”
    陳氏臉上浮起為難,緊皺著眉說道:“都說長幼有序,阿瓊的日子定在十月初八,二姑娘如何也該往後推推,但我那嫂子......想下個月就迎二姑娘進門。”
    她說話的間隙,目光側睨著丈夫,試探著說:“我心裏是不願意的,不過大嫂有句話說得也在理,非常時機行非常之事,倒也不算逾矩......早點了結這事,也早點讓那些人死心......”
    湘王看上江善的事,江紹鴻已經知道,至於這其中有沒有容妃的推動,誰也沒有過多探究。
    與陳氏的想法一樣,江紹鴻同樣不願和湘王府扯上關係,就算湘王是下一任的宗人府令,他也是看不上的。
    寵妾滅妻,淫肆婦人,好大喜功,弄虛作假......這樣一個品行低劣的人,就算現在得勢,後麵也長久不了。
    到底是深宮婦人,隻看得見眼前的熱火烹油,卻不知對方身後早已是一片坍塌廢墟。
    且他雖然表明支持容妃和二皇子,但這並不代表容妃可以肆意插手侯府的事,這讓他多少有些被冒犯到。
    他曲指有節奏的敲在炕幾上:“就按你大嫂說的辦吧,至於理由......”
    他虎眼微眯,不管私底下自己人怎麽想,對外必須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影響的是兩府的名聲。
    “我這裏有一個法子,侯爺聽聽可不可行。”陳氏在心底打了下腹稿,“對外咱們就說請大師批了命,二姑娘今年命犯屬星,除了下個月的吉日,往後兩年都不宜嫁娶,迫不得已隻能將她成親的日子提前。”
    江紹鴻思索片刻,目光掃了眼陳氏,點頭道:“就按你說的辦,大師那邊你仔細打點好,別出了紕漏。”
    陳氏道:“慈恩寺的遠安大師佛法精深,又與母親熟識,我準備請他出麵,左不過是一句話的事,過後再包上二百兩紋銀,亦是一樁喜事。”
    江紹鴻‘嗯’了一聲,陳氏猶豫地看了他一眼,遲疑著說:“其他的都不算太為難,唯獨這嫁妝......”
    凡是家底殷實,且對女兒多有疼惜的人家,自小就會開始準備嫁妝,像是拔步床、妝奩匣等大件,好的木材需得一點點收集,陳氏給江瓊準備的,就是小紫葉檀的拔步床。
    還有其他的,像是酸枝三屏風羅漢床、酸枝美人榻、黃花梨連三橫櫃等木器家具,哪一個不得花大把時間製作,更別提玉器擺設、金銀首飾、珊瑚朝珠、藥材香料以及墨寶古玩等,都得仔細收攏著。
    兩府親事來得突然,還想個把月把親事落成,一應設宴安排就讓陳氏疲於應付,再要置辦嫁妝物件,完全是無暇分身。
    江瓊的嫁妝她用了十年時間,才堪堪算是滿意,現在要在半個月內,替江善準備一副看得過眼的嫁妝,就算是自詡能幹人的陳氏,也覺得有些為難人了。
    然而她還不能隨意敷衍,除開江善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這一點,陳府是她的娘家,許的人更是她嫡親的侄兒。
    她準備的東西若上不了台麵,母親還有大嫂會如何看她?她日後也是沒臉再回娘家的。
    陳氏有心大展身手,替江善備上一副令人稱讚的嫁妝,難就難在好東西不是隨便就能碰上,普通的物件她又看不上眼,就為這一副嫁妝,她是愁得幾日沒合上眼。
    江紹鴻聽見這話,就坐直了身子,手指在炕幾上點了兩下:“離阿瓊成親還有小半年,不如先用從她那邊挪......”
    “不行!”
    這話還未說完,陳氏就迫不及待打斷了,說完也發覺自己語氣太過急切,輕吐口氣,嗔著抱怨道:“老爺又不是不知道阿瓊素來多愁善感,你這不是平白惹她傷心麽。”
    再說前些日子,因為在布莊被江善掌摑一事,江瓊才大病一場,臉上好不容易養上的一點血色,也再次消瘦下去。
    陳氏現在無論如何,也不敢惹她傷心垂淚。
    想到弱柳扶風的大女兒,江紹鴻略皺了眉,大女兒的品貌才情俱是上乘,唯獨這性子被養得有些小性兒。
    好在睿王世子頗吃這一套,他便也沒多說什麽,隻道:“大件的器具先從外麵買,不拘多少銀子,你從前院的賬上支,其他的金銀器物從庫房拿,田莊鋪麵就從我名下走,隻有一個要求,不能墜了侯府體麵。”
    有了江紹鴻的這聲吩咐,陳氏著實鬆了口氣,臉上隨即有了笑意,“都聽侯爺的,二姑娘這事之後,老大那邊也該提上日程了。”
    世子江擢原本定有一未婚妻,可惜就在兩家商定婚期前,那姑娘突然感染風寒,最後一病而亡,快得讓文陽侯府都沒反應過來。
    此事一出,這門親事自然不了了之,眼看江擢年齡不小,陳氏急著替他物色其他人家,就在要看好人時,江擢忽然傳出要為未過門的未婚妻守三年。
    多得是妻子亡故,丈夫半年不到就娶妻的,陳氏還真不知道她這兒子是個情種,氣得她心口痛了大半月。
    可這話已經傳出去,再反悔就是平白得罪人,陳氏隻得捏著鼻子認下,唯一值得欣慰的,兒子因此得了個有情有義的好名聲。
    時間一轉眼看快到三年,陳氏已經在心底打好主意,等江善嫁去陳府,她就立馬給江擢相看人家。
    看看他同輩的人,哪個不是膝下兒女環繞,也就隻有他,還是個孤家寡人。
    江紹鴻啜了口茶,側了眼摩拳擦掌的陳氏,緩緩說道:“老大要支應門庭,他妻子的人選不能馬虎,我已經看好一人,江夏黃氏大房的嫡長女。”
    江夏黃氏......
    陳氏擰眉想了想,試探著問:“侯爺是說那個一門三進士的黃氏?”
    得到江紹鴻的頷首後,陳氏臉上並無高興之意,黃氏曾經確實顯赫過,然現在一族中最高不過從三品的都轉鹽運使,其他族人多是微末小官,並不值得一提。
    與她想象中的高門貴女更是相差甚大。
    “侯爺怎麽會看上他家的姑娘?”她臉上的笑容落下,眼裏多了些敗興之色。
    江紹鴻察覺出身旁妻子的心煩意亂,耐下心解釋了一句:“各地都轉鹽運使說是陛下心腹也不為過,隻要大麵上不出錯,日後前程不會差,且黃氏一門家風清正,府中姑娘亦是請了女先生仔細教養,比之京城貴女更加寬和大度。”
    頓了一下,繼續道:“日後等老三成親了,上麵的嫂子大度容忍,才能對他多兩分幫襯,老三眼看文不成武不就,後麵多半得落在老大身上。”
    老二是庶出,他從來不看重,老三走上匠人一道,日後的出息也就那般了,唯獨對長子,他期望很高。
    這黃氏姑娘是他多方斟酌後決定的,其父黃振裕穩重內斂,手段圓滑又不失底線,且門第不高不低,不惹眼也不會讓人看低,正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且出頭的櫞子先爛,並不是什麽都要爭得最好,有時候淺退一步,未必沒有好處。
    聽起來確實不錯,可陳氏心裏仍然不大痛快,半是不悅道:“再好能比得過清平縣主麽,我瞧著清平縣主是中意咱們老大的......”
    “你懂什麽!清平縣主再好,咱們也不能碰。”江紹鴻放下手中茶盞,從鼻腔裏發出哼聲,“陛下最忌結黨營私,咱們已經和睿王府結親,福康長公主那邊你想都別想,不然就等著被陛下厭棄吧!”
    最是無情帝王家,千萬不要去試探一位皇帝的疑心,那後果絕對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這話也不知是對陳氏說的,還是對她身後的容妃說的。
    且江紹鴻心裏已是有些厭煩起來,他為了二皇子忙前忙後,容妃卻總喜歡‘好心辦壞事’,時不時拖他後腿,打量誰不知道她心思呢,他敢保證,文陽侯府一與湘王府定親,首先得到的不是利益好處,而是來自皇上的審視和懷疑。
    現在還敢肖想福康長公主的女兒,她們是生怕自己的野心暴露的還不夠明顯麽。
    皇上替大皇子定的是範陽盧氏的嫡女,到了二皇子這裏,就成了吏部右侍郎的嫡次女,兩位皇子妃的差距之大,難免不是皇上在敲打容妃,亦或是也在敲打他們?
    陳氏臉色微變,忐忑著說:“侯爺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若是清平縣主自己願意,這也怪不到咱們身上呀。”
    江紹鴻冷睨過去,直看得陳氏眼神躲閃,這才冷聲道:“陛下九五之尊,威嚴深重,別拿你這些上不了台麵的小心思出來丟人現眼,你的這些理由,也就騙騙你自己,陛下想要處置厭棄一個人,任何理由和證據,都是一紙空文。”
    端看曆史上的宦官奸臣,虐下取功,口服蜜餞,貪婪弄權,難道皇帝不知道他們的心思,不知道他們的陰招手段?
    除開真正的昏君,那些寵信佞臣的皇帝,拋開平衡朝堂的理由外,不外乎是這些人諂媚善辯,能揣摩陛下心意,拍得陛下舒坦暢快。
    雖然很殘酷,然而聖心就是這麽重要,為了一樁或許能帶來些許利益的親事,惹得陛下不快,無異於是得不償失。
    陳氏青白著臉,江紹鴻從榻上起來,提點道:“打鐵還需自身硬,與其在姻親上下功夫,不如提醒二皇子多去武場走走,別總拘在手心,養得太過精細,皇上如何看得上眼。”
    盛元帝能文善武,曾禦駕親征,將北戎驅逐出大昱境內,可見其武力出眾,且他君威日深,心思縝密,朝中老臣在他麵前,都不敢有絲毫大意。
    陛下如此英明出眾,二皇子不過學問上有兩分天賦,就讓容妃吹得好似天才一般,他心下琢磨著,二皇子在其他方麵,怕是還不如大皇子得陛下心意。
    然而這些話卻不好明說,隻讓陳氏自己好生想想,便出門去了妾室屋裏。
    夫妻兩個成婚二十餘載,自從江鈺出生後,兩人便很少敦倫,江紹鴻有需求也是去找妾室紓解,不過他看重嫡出子女,並不許妾室生育,陳氏這才少了許多麻煩。
    見丈夫的背影遠去,陳氏身子一歪,靠在引枕上長籲短歎,心底亂得猶如一鍋粥。
    她想讓江擢娶清平縣主,倒不全是為了容妃和二皇子,亦是有為侯府打算的。
    清平縣主出身高貴,性子卻格外直率簡單,等她嫁來侯府,也不怕她不聽話,再好好調教一番,這麽一位家世出眾又溫順聽話的兒媳,說出去誰人能不羨慕?
    可惜,聽侯爺這麽一說,她知道這件事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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