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看著成柚這得意囂張的小模樣，笑著搖頭。
    “你還是低調一些。”
    容易被人打。
    成柚哼了聲，“低調不起來。”
    反正她就是嘚瑟，恨不得尾巴翹上天。
    “叔，我去衛生院一趟。”
    把戶口本交給張福海，接下來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
    “去吧，趁早想個名兒。”
    藥鋪的名字總得提前想好。
    成柚揣著戶口本騎上自行車去公社，嘴裏念念有詞，一路上想著取什麽名字更好。
    一時晃了神，差點撞上一個從路口竄出來的小孩。
    成柚連忙刹車，差點人都飛出去。
    那個小孩顯然嚇得不輕，癱軟在地上。
    成柚連忙從自行車上下來，“小朋友，你沒事吧？”
    小孩連忙追求自己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一聲痛都沒叫，從地上爬起來。
    “你去哪裏，我帶你一段路。”
    成柚心軟，加上愧疚，忍不住開了口。
    小孩回過頭看她，頭發剪得跟雜草一樣，顯然不是在理發店剪的。
    臉上髒兮兮的，但那雙眼睛，特別明亮。
    “我要去黑市。”
    成柚一愣，那個地方，她也隻去過一次。
    “去那裏做什麽？”
    “賣東西。”
    成柚目光落在他手裏拿著的東西，用布包著，看著很寶貝。
    “你怎麽自己出來，你家大人呢？那種地方，你一個人去不安全的。”
    小孩緊緊抱著懷裏的東西，抿著唇不說話。
    僵持了一會兒，成柚才開口：“你把的東西給我看看，如果是我想要的，我可以跟你買。”
    說著，她從口袋裏掏出了錢。
    小孩眸色微亮，毫無防備地把手裏的東西展開。
    是一支人參，瞧這年頭，比成柚從山上挖的要好許多，還更大。
    成柚正好需要，想了一下，數出十張大團結。
    “一百塊，行不行？”
    小孩怔怔地望著她，不說話。
    “太少了嗎？”
    小孩訥訥：“不…太多了。”
    成柚笑道：“你這人參成色好，值這個價，你坐後麵，我送你回家去。”
    她把錢塞到小孩的口袋裏，人參則是放進了自己的袋子裏。
    小孩爬上了她的自行車，糯糯地開口說了句：“姐姐，你是好人。”
    成柚點點頭，“我也覺得自己是好人。”
    按照小孩指路，她帶著孩子回了家。
    一個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勉強能遮蔽風雨。
    “姐姐，我還要去請大夫給我媽看病。”
    成柚問道：“你媽媽生病了？”
    “是，她好幾天都沒醒了。”
    成柚揉揉她的小腦袋，“你帶我進去看看。”
    “你是大夫嗎？”
    “現在還不算，但我師父是大夫。”
    小孩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拉著成柚往裏走。
    門剛一打開，成柚就聞到了一陣臭味。
    屋裏有些暗，勉強能視物。
    小孩領著她到床邊，“姐姐，你幫我看看媽媽。”
    成柚下意識捂住了她的雙眼，神色震驚。
    床上的女人明顯沒了呼吸，看樣子不是今天才過世的。
    “姐姐，你做什麽呀？”
    成柚艱澀道：“你媽媽，這樣第幾天了？”
    小孩數著手指頭，“第四天啦，我每天都叫她，叫不醒。”
    成柚摸摸他的腦袋，“小朋友，除了媽媽，家裏還有大人嗎？你們是哪個村的？”
    小孩搖搖頭，乖乖回答：“媽媽說，我們沒有村。”
    “沒有村？那你爸爸呢？”
    “我也沒有爸爸。”
    成柚看著這個屋子，是什麽樣一個女人，才會帶著孩子獨自生活在這裏。
    沒有父親，沒有親人，無依無靠。
    成柚帶著他往外走，小孩奇怪道：“姐姐，你不幫我媽媽看病嗎？”
    成柚彎下腰，說道：“小朋友，姐姐接下來說的話，你要仔細聽。你的媽媽……不是生病，她已經過世了。”
    小孩就這樣看著她，眼眸呆滯。
    好似在消化著成柚的話。
    久久不語。
    成柚忽然看得很難受，媽媽沒了的時候，她也是這樣。
    一時間沒回過神，還沒做好準備去接受現實。
    “死了嗎？”他問道。
    “是。”
    小孩推了成柚兩下，沒推動。
    突然跑進屋裏，用力關上門。
    “我不喜歡你！你走開，我媽媽沒死，你胡說！”
    緊接著，他爆哭出聲，撕心裂肺。
    成柚在原地站了許久，忽然有人推門而入。
    “成柚，你怎麽在這裏？”
    成柚回過頭，竟然看到了周文軒。
    周文軒聽到小孩的哭聲，連忙往裏麵跑。
    “臻臻，你開個門。”
    “我不！周叔叔，她說我媽媽死了，我媽媽沒有死！她沒有死！”
    小孩哭得傷心，聽得成柚難受極了。
    周文軒猛地看向成柚，“文姐死了？你怎麽知道她死了！還有，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態度，實在算不得好。
    成柚沒放在心上，解釋道：“我半路遇到了這個孩子，他說媽媽病了，我跟著他回來，發現他媽媽已經……”
    周文軒不可置信，這才幾天，怎麽就沒了。
    他紅著眼眶，狠狠擦了一下。
    “臻臻開門，我進去看看你媽媽。”
    小孩這才緩緩開了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都花了。
    周文軒走進屋看了一眼，不需要走近，他便知道人是真沒了。
    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嘶吼出聲：“文姐！”
    “周叔叔，你幫我把媽媽叫起來，快點讓她起床陪我。”
    周文軒把他抱起往外走。
    “臻臻，你媽媽已經沒了，叔叔叫人過來，給你媽媽處理後事，你先跟著這個姐姐好不好？”
    現在天氣還算涼快，屍身才能放幾天。
    要是再放下去，就放不住了。
    他還想再進去，成柚忙拉住他。
    “臻臻，雖然這個事實很殘忍，但你媽媽已經不在了，人死應該入土為安。你如果想進去和她告別，我讓你進去，但之後就乖乖聽從大家的話，讓媽媽安安心心走，好不好？”
    他吸了吸鼻子，臉上斑駁一片。
    “媽媽真的死了嗎？”
    “真的。”
    “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應該吧，我也希望我媽媽可以再回來。”
    小孩望著她，問：“你媽媽也死了嗎？”
    成柚嗯了聲，拿出帕子給他擦臉。
    臉上的髒汙擦掉，露出白皙清秀的小臉。
    這張小臉看著，不像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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