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陪你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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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三點十分,組織會議走向尾聲。
    疑似小說的劇情讓歐若瑤短暫興奮了一下,好景不長,隨著閻哥和孟姐鬥法不停,取而代之的情緒是困倦。她是睡得很晚的那一類,刷某紅薯雲吸貓不知不覺就會刷到兩點,但這不代表她能為了工作熬到三點。
    身邊單白和李玄知儼然習慣了在如此陰間門的時間門段上班,保持著白天的幹勁,她不能不欽佩。
    “我還是持保留意見。”孟姐說,“明天再議。”
    閻哥無所謂地笑笑:“那這事就明天再說,我去忙別的了。”
    歐若瑤驚悚:“”
    等下,現在是淩晨三點沒錯吧給她嚇清醒了。
    孟姐:“‘深淵’”
    閻哥:“嗯,不太老實,在西南有新動作。”
    孟姐:“萬一唱的是離間門計,‘天災’這裏要小心。”
    閻哥:“不好說,我先去看。”
    說完,閻哥的影像閃了閃,自空氣中消失。孟姐也向他們點頭告別。
    歐若瑤沒聽懂倆人結束前打謎語的那幾句話,問:“‘深淵’是什麽意思”
    她這回問的是左邊的單白,卻被他的神色一驚。
    在她的認知裏,單白和他的名字一樣,行事風格單細胞、性格小白,是個無憂無慮的樂天派小男孩,此刻被投影設備的幽暗光襯著,半張臉埋進黑夜,恨意不加掩飾。
    “和我們對立的社會渣滓。”單白咬字沉重,“一群將死之人。”
    歐若瑤:“……噢。”
    單白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起身離開,椅子摩擦地板發出“刺啦”一聲。
    他走後,李玄知手撚佛珠,往門邊看了一眼。
    “別緊張,這和你沒有關係,這是他與‘深淵’的仇恨。”
    李玄知對歐若瑤說,“你知道災難分級嗎”
    這是常識,初中地理就學過。歐若瑤像個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一樣,老老實實地回答:“開拓級,海洋級,深淵級,天災級。”
    開拓級包含範圍比較廣,一次產生幾厘米路麵積水的暴雨也能算作開拓級;
    海洋級是進階,比如造成幾百人傷亡的‘白金大洪水’;
    深淵級,是能夠造成千人傷亡的災難,比如某國9事件;
    天災級,能夠毀滅人類的究極災難。
    李玄知說:“那個團體沒有名號,以社會失序為樂,四處點火作亂,擁有不少超能力者,由於其危害評估屬於‘深淵級’,我們稱之為‘深淵’。”
    如果說季望澄是定時核彈,目前還算安靜;那“深淵”就是是迫在眉睫的火災,沒有一秒鍾老實。
    大部分組織成員都在與時刻作亂的‘深淵’鬥智鬥勇,因此放在季望澄這裏的守備力量並不算多。
    歐若瑤想到了最壞的情況:“如果他們找上‘天災’,邀請他一起毀滅世界怎麽辦”
    “這就是開會的目的。”李玄知說,“‘天災’想毀滅世界,方式並不單一,我們必須不擇手段限製他。”
    歐若瑤頭皮發麻:“我知道那麽多,是不是不好,知道越多死得越早,我又那麽沒用,萬一被敵對組織抓走了拷問呢能不能讓我失憶啊”
    李玄知頷首,視線垂落:“看。”
    歐若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腕,光線昏暗,她隱約看見腕骨上有一圈泛著淡金色的白。
    “緘口咒。”李玄知溫和地說,“哪怕被拷問到死,你也說不出半點機密,請放心。”
    歐若瑤:“…………”
    好恐怖的和尚啊!!
    -
    月29日。
    末日倒計時天。
    黎星川從網上購買的囤貨到的七七八八,一整天都在簽收快遞和整理倉庫,考慮到末日時多處短電,為了以後能吃口熱的他甚至囤了煤氣罐和卡式爐。
    除此之外,他費勁心思提醒自己身邊的人去囤貨,比如羅頌。
    【羅頌】:我家年貨已經多得吃不完了
    -【不是年貨的問題,它真的是,很那個,你懂吧,很那個!多屯點能放很久的應急食品和礦泉水】
    【羅頌】:閃哥,你再這樣我要舉報你被盜號了
    -【】
    -【你再豬叫我真的會把你做成灌腸】
    【羅頌】:到底為啥啊,你這兩天神神叨叨的,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沒有理由,愛做不做,趁著這幾天吃點好的,以後可能沒機會了】
    【羅頌】:
    【羅頌】:你怎麽說的跟臨終關懷似的,有必要嗎家人我是要沒了嗎
    黎星川躺在客廳沙發上,不斷說謎語忽悠羅頌。
    而季望澄在客廳隔壁的主臥……自學換床單被套,因為黎星川說“白床單白被套跟睡酒店似的”,一點也沒有‘家’的感覺,希望他能換成另外款式的——“都要世界末日了還是對自己好一點吧”。
    沒試過,但這並不難。
    季望澄思考了三秒鍾,腳底蔓出的一條條影子觸肢開始工作,幾條去扒開原先的舊被套,吭哧吭哧地把被芯拽出來;再幾條抖開疊成方塊的新被單,拉開拉練,雙方小觸手一起蠕動,努力把被芯塞進被套裏。
    一條影觸手沒控製好力道,不小心把被芯一角扯開,羽絨四散。
    它頓時嚇得一僵,從軟趴趴的影子炸成了一根黑色尖錐,季望澄的表情也變得凝重。
    “啪嗒。”
    馬丁靴叩擊地板的聲音。
    正當季望澄思索著如何處理羽絨被芯的時候,一個男人從窗邊的牆麵裏穿進來。
    雪白的牆麵對他而言,像是棉絮,能夠輕易破開。
    那男人的打扮十分非主流,畫上全包眼線,鼻子上穿了孔,浮誇而張揚,語氣也吊兒郎當的。
    “你就是……傳聞中的天災。”
    男人開口叫出了他的代號,上下打量,饒有興致,“你在幹什麽”
    季望澄緩緩抬眼。
    他沒有見過這個人。回頭看了眼,門是關著的,黑影自覺地把門縫填上,防止聲音漏到客廳。
    男人說:“先自我介紹一下,可以叫我獅鷲。”
    季望澄打斷:“會修被套嗎”
    獅鷲愣了:“……啊”
    季望澄:“看來是不會。”
    ——聲音裏帶著淡淡的失望。
    獅鷲注意到被角的破洞,忽然沒那麽緊張了。
    原本的散漫態度是想給自己造勢,此時是真情實感地鬆了口氣。
    他是“深淵”的一員,從某個渠道得知並推測出了“天災”的社會身份,目前有且隻有他一個。
    “深淵”這群人,因為天生熱愛作惡聚集在一起,他理所當然的想,那“天災”自然也一樣。
    “我說,天災,來加入我們吧會很好玩的。”獅鷲拋出橄欖枝,“我知道現在那群看門狗盯著你,你不想離開嗎”
    季望澄漫不經心地掀了下眼皮,並未表態。
    獅鷲見他並未表現出抵觸之意,接著乘勝追擊:“我們可以幫你,隻要你願意……”
    話音戛然而止。
    他皺起眉頭,猛然吐出一口血!
    鑽心的疼痛自胸口傳來,獅鷲低頭,一道黑影的尖端自左胸前側伸出,竟是在瞬間門貫穿了他的心髒!
    伴隨著痛楚而來的,是靈魂被抽離的麻木感。
    四肢出現蛛網般的黑色紋路,獅鷲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向後倒去。
    自始至終,季望澄的表情並未發生絲毫變化,情緒淡得如同被水洗過一般。
    -
    用玄乎的口氣說謎語,非常有用。
    羅頌被他搞得心驚膽戰,憑空生出幾分危機感,真去屯了點壓縮餅幹、巧克力、礦泉水什麽的,並警告【你最好別蒙我!我買了啊、我真的買了啊!】。
    黎星川剛想回複,卻聽一聲很輕的“砰”,像是什麽重物砸到地毯上。
    他沒意識到這聲音來自遠處,十分自然地以為是季望澄臥室內傳來的,提高聲量問道:“怎麽了你換好了嗎”
    門鎖轉動,季望澄走出來,若無其事中有點莫名的心虛:“……換好了。”
    黎星川內心幾分狐疑,放下手機進臥室看了眼。
    被套確實套上了,規規整整,以他的眼力也沒法看出裏麵的羽絨被芯破了一角。
    床頭櫃、寫字桌幹幹淨淨,連個水杯和台曆都沒,床品又都是柔軟的,完全無法構成“東西掉地並發出聲音”的條件。
    那剛剛應該是幻聽了吧。
    -
    月3日,淩晨2點5分。
    末日倒計時,3小時。
    黎星川清楚地記得,大約是淩晨3點,轟然巨響吵醒了整座城市,大地震蕩,人們驚慌失措,嬰孩啼哭。
    “轟”、“轟”,接連好幾聲,碎隕石落地,灰塵揚上天空,空氣裏彌漫著硝煙味。
    醒來的人們紛紛逃竄,地下防空洞擠滿了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一致認定這是敵國的炮火襲擊,等到上麵著手反擊,所有人都會安然無恙。
    卻不曾想到這場災難來自太空,打擊範圍是全世界。
    黎星川很緊張,緊張到恨不能一棒子把自己錘暈過去。
    他在床上翻了一個又一個身,突然坐起來,拍了拍季望澄。
    “還沒睡吧”黎星川說,“來聊個五塊錢的唄。”
    季望澄當然沒睡,也答應了:“好。”
    黎星川這人一緊張就廢話巨多,說的時候甚至有些神誌不清,也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麽,那些字擦著他的嘴皮子啪嗒啪嗒滾出去。
    黎星川:“我還沒去過南極,還沒親眼看過企鵝,企鵝一定很可愛吧,哎。”
    黎星川:“好遺憾,如果早知道會世界末日,我就出道當明星了,還沒體驗過當明星是什麽感覺呢,什麽都沒了。”
    黎星川:“我有跟你說不之前有一個經紀公司來找過我。”
    季望澄:“沒有。”
    黎星川:“哦,也不是個大事,我一開始還以為那是騙錢的,給拒絕了,後來發現人家原來是正經娛樂公司。”
    季望澄:“那為什麽不再去問”
    黎星川:“好好學習要緊。你都考那麽高分,我也不能遜色啊,不能你到時候讀玉大,我讀隔壁的玉城職業技術學院吧。”
    如果季望澄再敏銳一點,也許就能從他的話中體會到更深一層次的意味,可惜他沒有。
    更可惜的是,黎星川自己也並未意識到。
    季望澄沉默半晌。
    他正在反芻新情緒。
    每次從不經意流露的細節中發現“錯過”的痕跡,心髒就像一顆青蘋果,緩慢皺縮成幹巴巴的果核。
    ——可就像他和閃閃說過的那樣,即使是天災,也無法逆轉時間門。
    “這麽說,我好像還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沒告訴你,不過一時半會兒記不起來。”黎星川喜滋滋地說,“那就想到一件說一件,開盲盒一樣,每天都有新驚喜。”
    黎星川是真心實意地快樂,像用吸管攪拌蘇打水,美到咕嚕咕嚕冒泡。
    ——這樣他和小季就有說不完的話題了,太好了!
    季望澄一愣。
    沒等他回應,黎星川又迅速從莫名其妙的傻子樂,切回了為末世發愁的狀態。
    哎,可那又有什麽用呢,留給他們的時間門不多了。
    接下來,光是活下去就足夠艱難。
    隕石雨過後,這個世界就要完蛋了。
    黎星川再度輾轉反側。
    3點整。
    末日要來了。
    他突發奇想:“我們去陽台吧”
    -
    別墅三層有個很大的露台,足以容納十來人燒烤,另在窗口設了吧台,適宜對月小酌。
    如果現在是夏天,黎星川會搬把躺椅去室外乘涼,看星星看月亮,看那些隕石是怎麽砸向這片土地;可如今是冬天,太冷了。
    他抱著一杯熱咖啡,隔一扇窗戶,抬頭遙望,身邊坐著季望澄。
    黎星川發神經,突然想起一首偶像劇的插曲,於是哼唱出聲:“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讓你的淚落在我肩膀……”
    季望澄捧場:“好聽。”
    黎星川:“好聽吧,走,我們看一個。”
    結合將要發生的場景,莫名好笑,又莫名地獄。
    3點05分。
    黎星川給小姨彈了個電話。
    黎夢嬌聲音似乎迷迷瞪瞪的:“怎麽了……閃閃……”
    黎星川毫無誠意的說:“哦不好意思打錯了。”
    黎夢嬌立刻不迷糊了:“啊”
    他如法炮製,又用同樣的手段吵醒了羅頌和兩位室友,不過李玄知和單白好像並沒有睡的樣子。
    人進入深眠需要一段時間門,等隕石來的時候,他們一定在淺眠的狀態。
    3點0分。
    黎星川:“我總感覺你好像完全不緊張。”
    季望澄頓了頓,瞎扯:“沒有,我緊張的。”
    黎星川:“真的嗎”
    季望澄:“嗯。”
    黎星川:“那你現在快忐忑死了吧,哭一個我看看”
    季望澄:“”
    3點0分。
    黎星川覺得身上好冷,分不清是穿少了,還是末日來臨前的先兆。
    3點4分。
    漆黑的天幕,終於出現了幾粒不同尋常的亮點。
    熟練慢慢變多,從一兩星點,變為星群。
    它們拖行著長長的尾巴,在夜空中劃出白金色弧線,隨著距離拉近,從灰塵顆粒的一息,逐漸放大為米粒般的大小。
    黎星川:“……真的來了。”
    他死死盯著空中那幾顆流星,喉嚨幹澀,為可預見的未來感到深深的悲哀。
    不知過去多久,黎星川瞪得眼睛發酸發脹,流星沒有繼續變大的跡象,隻是安靜地從天空中劃了過去。
    他不敢放鬆警惕。
    3點30分,無事發生。
    3點45分,無事發生。
    淩晨4點整,無事發生。
    黎星川懵了,打開手機刷上幾分鍾國內外社交平台,實時動態裏,沒有任何人表示聽到巨響,隻是一群夜貓子發瘋。
    而玉城,仍處在嬰兒般的睡眠中。
    他突然有種……微妙的預感。
    黎星川:“那個,我……”
    季望澄:“困了”
    黎星川:“沒。”
    季望澄提醒:“流星雨已經結束了,可以睡覺了。”
    黎星川:“……不,我再等等。”
    這一等,等到了早上6點,季望澄也陪他等到了早上六點。
    今天的世界也很和平。
    熹微的晨光中,季望澄側過臉,鼻梁被鍍了層柔和的光邊。對方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似乎在質疑他為什麽還不去睡覺。
    黎星川麻了。
    見他沒有反應,季望澄再次提醒:“你該睡了。”
    黎星川:“……”
    他打開手機,檢查消息。
    【羅頌】:你有病吧!發什麽神經!媽的!老子睡不著了!
    ……
    【小姨】:[語音消息][秒]
    ——“黎閃閃,你最好有事!幹嘛啊大半夜的不睡覺打擾老娘清夢!”
    黎星川把手機藏回兜裏,神情虛弱,精神恍惚。
    搞出那麽大陣仗,地球和他總得完蛋一個。而現在,地球活下來了。
    季望澄:“閃閃”
    黎星川吐魂:“完了,怎麽辦,末世怎麽沒來啊”
    季望澄微微皺眉,略感困惑。
    他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