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到門口位置的桌子前，從懷裏掏出白瓷碗，取下8個幹香菇放進碗裏，先用涼水洗了洗，把水倒掉後再兌入溫水，這些幹香菇泡2個多鍾頭就行了。
    周文忠端著碗，迎著眾人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己操作台前，生怕碗中的水撒了，一旁等候多時的張秀芳終於忍不住，蹦了出來。今天周文忠可算是栽在自己手上了。
    “你怎麽才來上班？遲到是要扣工資的！你明不明白？”
    這語氣跟審犯人似的，自己又沒得罪她，至於的嗎？先把碗放在窗台下，再然後周文忠嘿嘿一笑。
    “扣工資？我也得有工資讓你扣啊！我幹的是什麽活兒？我有基礎工資嗎？總不能我遲到了，還得倒欠你們糧站的錢吧？”
    “你……你碗裏裝的什麽？”
    “幹香菇啊，你不認識嗎？先說好啊，咱們糧站裏可沒有幹香菇，這是我自己從家裏帶來的。”
    “你還沒告訴我今天為什麽遲到呢！”
    周文忠帶著真誠的眼神答道：“那什麽，今天早晨我去街道辦報名了。”
    “報名？報什麽名？下鄉還是去部隊啊？”
    張秀芳看向馬二寶，馬二寶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都不是，我要去的地方很有意義。重新安排，修整河山！”
    “你是說？你要去河南林縣啊？”
    “對啊！我要爬上太行山，向著濁漳河的方向前進！在艱難的進軍路上，社員們高聲歌唱，貧下中農誌如鋼，千軍萬馬戰太行。劈山引水為革命，定牽漳河回家鄉。”
    “大家夥都停一停！”
    隨著張秀芳的大聲叫喊，以及不斷的拿著木棍砸操作台，正在幹活的人們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紛紛湊了過來。
    “大家夥都排好隊！咱們二糧站出現一位模範了！”
    “誰啊？”
    “不會是周文忠吧？”
    “小周？”
    ………………………
    張秀芳站在一個麻袋上，對著眾人說道：“機器都停一停！你們猜的不錯！這個模範就是周文忠，今天他遲到的原因，就是去街道辦打申請，準備去修紅旗渠，讓我們為他鼓鼓掌！”
    “啪啪啪…………”
    所有聽到這番話的工作人員都鼓起了掌，看不出來啊！周文忠的覺悟竟然這麽高。
    周文忠昂首挺胸紛紛和眾人握了握手，張秀芳也把記錄簿一丟，走了過來，拉住周文忠的雙手搖來搖去。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導致的你遲到。準備什麽時候出發？我們二糧站也會表示表示的。有什麽困難嗎？說出來！大家夥給你解決解決！”
    周文忠跟張秀芳握了握手，隻感覺挺滑的！看來張秀芳平時沒少用雪花膏。真是個小富婆。
    “謝謝組織上的關心。我個人沒有任何困難！”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出發？”
    “出發？你說去林縣啊？”
    “對呀！你不去林縣的話，怎麽修紅旗渠？”
    “哦，街道辦不讓我去，說是當地社員就已經足夠了。人多的根本用不完。所以，就讓我回來上班了。”
    張秀芳聽後臉色瞬間耷拉了下來，有些不耐煩，把自己的手從周文忠手中抽了出來，又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
    “那你還廢什麽話！說了半天，合著人家壓根不收你！”
    “這不是你問我的嗎？我就如實回答了，你是了解我的，我這人從來不說瞎話，不信的話，你看我的眼神。”
    周文忠又露出一副二傻子的表情。
    “散了吧！大家夥接著幹活兒！周文忠壓根不是模範！都打開機器吧！”
    “切………”
    “咦唏……真當誤事兒！”
    “該幹啥就幹啥吧！”
    ………………
    張秀芳直接一甩手，拿著記錄簿離開了。
    馬二寶湊了過來，哈哈大笑。
    “厲害啊忠哥！你是我見過第一個，因為遲到沒被扣工資的人。”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忠哥，你剛才端來的碗裏是香菇湯嗎？”
    “碗裏裝的可是涼水，晌午時候全指望著這點兒香菇湯，給飯裏提味呢。”
    馬二寶聽後有些失望。
    “我可是大教的（漢民），你是回民。你不能吃我碗裏的東西，雖然它隻是個香菇。”
    “我都餓了多少天了！隻要讓我吃飽飯，信啥都行。”
    “哦？你要是這麽說，那我勸你去信天主教，大教堂那裏可是一個禮拜給信徒們發一次麵包。聽說過些日子大教堂就該封門了，改為某個單位的辦公地點，據小道消息說，有可能改為圖書館。你要去可得早點去，我過幾天也準備信教呢。”
    “真的？”
    “騙你幹什麽？牧師們真的發麵包，以前還發牛奶呢，那稠的啊！得加水才能熬開。”
    馬二寶聽後瞪大眼睛咽了口吐沫。
    “周文忠！你又開始在這兒胡說八道了！馬二寶你別聽他的，他騙你呢，大教堂早就已經關門了。”
    周文忠也帶著失望的表情，歎了口氣，自己也準備信仰天主教堂裏混幾頓麵包呢！可惜了，教堂已經關門了。
    “我要是信你們的教，管飯嗎？如果管飯的話，我就信！不要求多，一個禮拜給我3個窩窩頭就行，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去街麵上拉人頭，讓他們都投入你們教的懷抱，每拉1個人，你就給我1個窩頭，至於你能分多少？我不問，最後再給你5塊錢茶水費。”
    “阿訇們也餓著肚子呢，”
    “唉……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了，趕緊幹活吧，等中午時候一起吃，我帶的有砂鍋。”
    “好！謝謝忠哥啦！”
    馬二寶為了混上中午這頓飯，急於表現自己，所以就一個人拉著板車走了。
    “你怎麽不去幫忙？”
    周文忠看著張秀芳都快無語了。
    “你怎麽老盯著我不放幹什麽？我又沒招你惹你。這糧庫裏這麽多人，你去別的地方忙活吧。而且我們倆是搭檔，馬二寶都沒意見！你管呢。”
    “我就盯著你！”
    “行吧，你想看就看唄。先把錢付一下。”
    “啥？為什麽要給錢？”
    “你這話問得。我白長這麽大了？讓你白看？看一看兩塊半。摸一摸三塊多。你來多少錢的？”
    “你以為你是誰啊！”
    張秀芳帶著不屑的眼神，就坐在操作台旁邊的麻袋上，伸手進棉襖兜裏，掏出一根皮筋，一小卷紅繩，眼睛盯著周文忠，手裏也不閑著，虎口一張一張，纏皮筋玩兒呢。
    “沒錢就別看我！去一邊玩去。”
    周文忠雙手用力揉著臉，早晨起來都沒刷牙洗臉，他發現了一個情況，身體表皮分泌的油脂就是最好的護膚品，可以防風、防凍。雖然長期不洗臉的話，臉上會癢癢，總體來說利大於弊，不洗臉的好處更多。
    “嗡……嗡…”
    粉碎機開始了運轉，周文忠和馬二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張秀芳就坐在那裏看著自己兩人。
    “她是不是有病？都盯著咱們好一會兒了。”
    “忠哥，她早晨過來的時候，就帶著找事兒的樣子。你可得招呼著點。”
    張秀芳湊了過來說道：“你們倆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沒什麽，幹活累的慌，我準備給馬二寶唱首曲子提提精神。”
    “什麽曲子？”
    “民俗小調。”
    “那正好我也累了。你唱吧。”
    周文忠左右看了看，按照粉碎機的轟鳴聲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音量，先清了清嗓子。
    “一摸呀～摸到了～大姐的頭發上啊，一頭的青絲如墨染，好像烏雲蓋滿天呐。哎呀唉嗨呦，好像烏雲蓋滿天呐～
    二摸呀～摸到了～大姐的眉毛邊呐啊，兩道的眉毛是彎又彎，好像月亮少半邊呐啊～哎呀唉嗨呦，好像月亮少半邊呐～
    三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眼睛邊呐啊，兩道的秋波都在兩邊，好像葡萄一般般呐。哎呀唉嗨呦，好像葡萄一般般呐～
    四摸呀～摸到了～大姐的鼻子上邊呀，大頭它朝下小頭朝上，好像一座小金山呐啊。哎呀唉嗨呦，好像一座小金山呐啊～
    五摸呦～摸到了～大姐的耳朵邊呐啊，兩耳似水餃一般般，還有一對大耳環啊。哎呀唉嗨呦，還有一對大耳環呐啊～
    六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肩膀上邊啊，兩個肩膀是軟又軟，越摸越喜歡呐啊。哎呀唉嗨呦，越摸越喜歡呐啊～
    七摸呀～摸到了………”
    唱到這裏，周文忠突然就不唱了，低著頭幹活。
    張秀芳站起身問道：“你怎麽不唱了？”
    “我突然又不想唱了，你以為我傻啊？再唱下去，你就該去舉報我了。切。”
    “我看你是不會吧？”
    “你用不著激我，我會的多著呢。就不給你唱，氣死你。馬二寶別愣著了，趕緊幹活。”
    “你……我給你錢。”
    周文忠趕緊站起身，搓著雙手，帶著笑容問道：“哦？多少錢？”
    “2毛。”
    “行。拿來吧。好人一生平安。”
    周文忠接過來2毛錢，腦子裏思索了一陣，正色說道：“我就給你來點絕活，東北版的。”
    “好！”
    “這個日落西山呦～怎麽怎麽那麽那麽怎麽怎麽西山坡呀～啊～
    老兩口子坐在炕上，沒事兒把酒喝呀～
    喝酒我們喝到了～三更後呀啊～
    想起來年輕時候，那一點活兒啊～
    老頭我是心是那個心，零件不做主啊～萬般滴無奈，引出一段，這叫十八……”
    “嗯？你怎麽又不唱了？”
    “你就給我2毛錢，隻夠聽這麽多。”
    張秀芳氣的手指著周文忠，就差一點兒啊！就差一點兒就能去舉報他了。
    “我加錢。”
    “加錢我也不唱！我還沒活夠呢。嘻嘻……氣死你。”
    張秀芳氣的一腳踹向麻袋，記錄簿也不拿了，往地上一摔，抬腿一腳把記錄簿踢飛，嘴唇動來動去，估計說的不是什麽好話，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這小娘們，氣性還不小。人強損財，馬強損力的道理都不明白。”
    周文忠對著馬二寶雙手一攤，聳了聳肩，倆人接茬幹著手上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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