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校裏第2節課後，正在低頭做筆記的王建平被50來歲的同學拍拍後背提醒。

    “大門口有人找你。”

    “哦謝謝啊。”

    “甭客氣。”

    王建平從兜裏掏出錢嘴裏罵道：“這老娘們整天就知道跟我要錢，今天竟然還跑到學校裏來了。”

    周文忠站在貢院門口的警衛室裏，透過玻璃看見王建平的影子，趕緊走出門迎上去。

    “哎呀王主任真忙啊！見你一麵可真是不容易。”

    “這怎麽又變了，上次我就說隻有你王哥。我還沒問你怎麽想起來跑這找我，什麽事讓你這麽急。”

    周文忠抖抖手裏的網兜答道：“順路過來看看你。順便給你補充補充營養，學習可是腦力勞動。”

    王建平看著周文忠網兜裏的2瓶海棠罐頭說道：“大男人吃什麽甜的，我不吃。”

    “嫂子那邊根本顧不上吃，她現在可忙得很。這不是前幾天查老大從外地回來了嘛，上次你在我家裏喝酒時候提過一嘴房子住著不得勁，查老大今天一大早就領著人進場幹活了。”

    “不是，他真去了？”

    “那還有假？木料、水泥都運到你家了。”

    王建平撇過臉說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的動作也太快了。多少錢我給你。”

    “那我可不知道，修房子這活兒得邊幹邊說。”

    周文忠把網兜遞給王建平，站在原地也不說告辭的話。王建平知道周文忠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事。

    “對了。你今天怎麽不去上班？軋鋼廠應該不會這麽閑吧。”

    周文忠微微搖搖頭答道：“還上班呢？估計我馬上就該被開除了。保衛處科長韓誠泰最近跟我一直較勁，這小子暗地裏使壞總跟我過不去。我看這個破班不上也罷，我就等著哥哥你趕緊學習結束，升官以後也好給我找個舒服點的單位。”

    “怎麽回事？”

    “一言難盡呐！這種事一句話兩句話掰扯不清楚，總之就是我想認投，卻找不到廟門在哪。昨天我還去找沈光亮，我心想著他們公安和保衛員都是一回事，總能說得上話，誰成想韓科長隻賣張所長的麵子，畢竟人家級別也差不多。”

    王建平點著頭“哦”了一聲說道：“明白了，你直接去紅星派出所找張兆岐，就說我讓你去的。”

    “這能行嗎？我就怕人家再把我打出來！”

    “他要是敢攆你，你就過來跟我說！”

    “得嘞，有哥哥你這一句話我就放心了，先走一步。”

    王建平叫住周文忠，勾勾手指頭小聲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你這是守著金山要飯吃。”

    周文忠歎口氣說道：“你說的意思我明白，可我要是連這種事都得上門求人家，那我和倒插門有什麽區別？本身我們兩家就不對等，要是因為這點小事，人家更會從心裏瞧不起我。”

    “老弟，臉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王建平左手提著網兜，右手用力拍拍周文忠的肩膀，轉身往貢院裏走去。

    時間上午10點半，周文忠出現在紅星派出所所長辦公室門口，手中的2條牡丹香煙也用報紙層層卷好。

    “張所長忙著呢？”

    張兆岐看著周文忠胳肢窩裏的報紙說道：“你是…是…挺眼熟。”

    “我周文忠啊！上次給咱們紅星派出所捐了半方沙子的那個，當時您出門學習不在單位，是沈光亮公安接收的。”

    “對對對！”

    張兆岐起身倒水，周文忠坐在椅子上順手把香煙放下。

    “今天你過來有什麽事？”

    “王建平王哥讓我來找您的，我最近真是遇見點難處。想讓您幫幫忙把我們軋鋼廠保衛處，韓誠泰科長約出來一起吃吃飯。弟弟臉皮薄，隻有借著酒勁才能張開嘴說出道歉的話。我們隻談工作…”

    張兆岐抬手說道：“明白了！”

    “那就多謝張所長了，地方您隨便挑。實在不行定到我們軋鋼廠招待處也可以，到了我的地頭，正好也能讓您嚐嚐我的手藝。”

    “那都是後話了，我先問問他有沒有空吧。”

    “好嘞！那我先院裏上個廁所。”

    “好。”

    周文忠走出辦公室，看著熟悉的地方心裏有些激動。自己曾經和閻埠貴還在這裏關過一夜，當初在審訊室裏忽悠自己認罪的人是沈光亮。從勞改場出來以後，敲詐自己的人是張兆岐。誰能想到當初的那種關係，在今天也變成了朋友。

    “咚咚…咚…”

    “進來進來，我一猜就是你。”

    周文忠甩甩手上的水，張兆岐臉色有些為難解釋道：“我剛才往軋鋼廠打過電話，韓誠泰說最近挺忙。”

    “理解。那今天這事就算我沒提，往後日子還長著呢。我有的是機會見到韓科長的麵。”

    張兆岐從椅子上站起身，拿起那2條牡丹香煙說道：“東西…”

    “不是我的，這是我來之前在走廊裏撿到的。一切失物要交公嘛！先走一步，您先忙您先忙…”

    周文忠不等張兆岐在開口說話，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告辭。腳步加快走出派出所，一直來到公交車站牌下。等待汽車的同時，心裏也在計算每天最多能從職工們嘴裏摳出多少糧食。

    時間過去半個多小時，周文忠先是在後廚裏檢查一遍今日飯菜，從細糧飯裏就能算出今天的糧食也被刮下一層。

    “小周你可來了！你是不是之前沒安排好？”

    周文忠順著聲音透過玻璃看見齊立勳，抬手指指後廚門口位置示意，倆人走到一食堂外的空地處。

    “小周你這事是怎麽安排的？幸虧我沒把那些糧食直接登記。”

    “怎麽回事？”

    齊立勳解釋道：“我今天一大早就通知人去拉糧食，結果北門保衛處那邊說根本沒這回事。”

    周文忠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今天一定會給您1個滿意的交代。”

    “那你可抓點緊，這事可不能往後拖。”

    “明白。”

    周文忠送有齊立勳，點上根煙一邊抽一邊往行政樓走去。岑安平這麽做肯定是得到韓誠泰的授意，要麽就是他們想提高分成，要麽就是他們想把自己從圈子裏踢出去，不準備帶自己玩兒。讓自己認清自己以後，他們每個月給自己發10塊錢的好處費，讓自己從合夥人的身份徹底淪落成打工仔。

    眼前還是熟悉的保衛處辦公室，周文忠這次沒選擇敲門，而是直接推門就進。

    “韓科長，咱們倆之間應該沒過節吧。我想不通問題的根子出在哪？要不您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讓我死也得死個明白。”

    韓誠泰依舊還是昨天那副笑臉，隻是今天沒有再掏耳朵眼，指指自己麵前的椅子示意坐下說。

    “你能找到老張是我沒想到的，既然這樣我就給他個麵子，咱們倆好好聊一聊。”

    “您說，我聽著。”

    韓誠泰倒出1根煙叼在嘴裏點燃，深一口指著周文忠悠悠道：“上次我把吃進肚的2成東西還給你了吧？”

    “那哪是給我啊？王昌達的賬本當時我直接就交上去了。這錢也根本落不到我手裏，不信的話您可以隨便找人去問！”

    韓誠泰臉上帶著不耐煩說道：“你不用跟我講那麽多，我讓人給你捎過去400塊錢的那天，我足足在辦公室裏待了1個半鍾頭也沒見你再把錢送來。本來我還準備找機會呢，誰成想你自己雙手捧著機會送到我麵前。”

    “得！我說的話您不信，我解釋的您又不聽。咱們就事論事談談糧食問題吧，您這邊到底是什麽意思？”

    “好說呀！摳出來的糧食我要1成，剩下的你們5個人自己分。”

    “這不可能。”

    “現在你來找我談，我看在老張的麵子上才給你這個機會。既然你說話如果這麽幹脆，那我就徹底沒招了，反正坐蠟的不是我。”

    “韓科長，不是我說話直接，您提的這個要求任誰也不可能做到。從倉庫裏領出來的糧食直接變成7成，這筆賬誰也對不上。”

    韓誠泰攤開雙手表示無所謂，喝口茶說道：“你辦不到，不代表別人也辦不到。這些糧食我每天都會扣下2成，但就是不讓采購科入賬，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找我親自談。”

    “合著就是我搭橋，你走路唄。偉人還說吃水不忘挖井人呢。”

    “所以我剛才說願意給你個機會談談，是你自己不答應我的條件。”

    “車軲轆的話來回說沒意思，您的意思我已經聽明白了，再會。”

    周文忠走出辦公室，離開軋鋼廠以後掏出月票，乘坐公交車直奔馬遊和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