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的叮叮當當敲磚聲使人更加煩悶，周文忠、岑安平、齊立勳3人站在樹林下看著新食堂磚牆逐漸加高。總務處在大前天最終選擇先推到重建一食堂，原本一食堂附近的2個車間工人就近解決用餐問題。

    一、二食堂合並後，按照計劃，原來的2層建築物的一食堂，徹底推倒重建為麵積約2400平方米的1層建築。用餐大廳提供160多張餐桌給3000名左右工人使用，打菜窗口也增設至8個。在排長隊的同時，用過餐的工友早就吃完離開。也有一部分工人選擇回車間用餐，所以這個麵積和這些餐桌絕對夠用。

    之前的二食堂地界，現在被分為1大1小的2座單獨建築。800多平方米的單層建築落成後為新招待處，裏麵共分為16個包廂。另1處1200平方米的大型封閉場所，則是紅星軋鋼廠和農業部聯合建立起的［養兔場］。

    為解決京城工人階級食物供應需求，林業部門下達通知。全國各地可因地製宜、就地取材自行解決食品供應問題…中心思想說白了就是7個字：不給國家添麻煩。所以全國上下包括部隊在內的單位，通通搞起養殖業。

    紅星軋鋼廠不知道走了多少後門，得到上級允許建立［養兔場］。隔壁的京城自來水廠運氣相對而言就差很多，他們現在全廠職工都在忙著開墾荒地，準備在9月份的時候大規模種植洋蔥。

    軋鋼廠內外所有空地現在全改為種草，至於之前種下的蓖麻已經通通薅光，首先要保障那些野兔的口糧供應才最重要。雖說這年頭還沒有人工培育繁殖出來的高產量肉兔，但最普通的1隻母野兔1年最少也能生5窩，1窩就能生6,7隻小兔。周文忠堅信給兔子一片空間，它能占領整個地球。

    “林業部的幾名領導走了。”

    齊立勳說完話開始發煙，周文忠點上火看著吉普車駛向軋鋼廠大門，岑安平則是在汽車打火前就已經跑路。

    “嗯，張部長那邊怎麽說？”

    齊立勳搖搖頭說道：“那些兔子皮毛要送到北邊還債。”

    “沒了皮毛，還有屎呢！”

    “咳…咳咳。”齊立勳被周文忠的話嗆了一口。

    周文忠解釋道：“就算是把沙土，隻要到了咱們後勤手裏同樣能榨出油。野兔子屎是中藥，學名望月砂。入肝經、肺經，有明目、解毒殺蟲的功效。所以咱們現在就需要去和京城的藥鋪談一談，雖說這玩意不值什麽錢，但蒼蠅再小也是塊肉。”

    “周兒啊周！周兒啊！”

    繞是齊立勳這般見過大世麵的主，在周文忠麵前也隻能感到自慚形愧。

    “齊科長有事兒？”

    “沒有沒有。後勤部能有你，那是咱們整個軋鋼廠的福氣！”

    “齊科長您太客氣了。”

    周文忠踩滅煙頭繼續說道：“東北那邊的望月砂最貴，每斤能達到4毛錢。隻要能讓他們那的望月砂送不進京城，那麽京城裏野兔屎的價格就是咱們說了算。咱們也不多要，每斤賣2毛5就行。”

    齊立勳拍拍周文忠的肩膀轉身離開，周文忠見狀趕緊邁開腿追上去。倆人就這麽一前一後走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不知不覺間來到行政樓內。看著木質門牌［秘書辦］3個字，齊立勳曲指叩響房門。

    “進來！”

    周文忠推開房門，劉治元見是周文忠和齊立勳倆人一起來找自己，心裏明白這次的事肯定不小。撂下手裏的報紙走出辦公室，3人一起來到采購一科的屋內。

    “說吧什麽事兒？”劉治元心裏甚至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賣兔子屎，這是種中草藥叫望月砂。我以前在中藥鋪見過，東北運過來以後的價錢我不清楚，但是中藥鋪賣4毛多一斤。”

    “這麽貴嗎？”

    見齊立勳點點頭，劉治元掏掏耳朵還是不相信周文忠的話。

    “劉秘書您隨便找個藥鋪一打聽都知道。”周文忠抽出1根煙順便給他點上。

    “中藥這方麵的事歸藥政局和醫藥管理局，但是他們都通通歸於衛生部主導。上次來咱們廠裏送獎狀的那位衛生部馮文康書記，他肯定能對咱們這事拍板。隻要他點個頭，咱們廠裏往後的那些兔子屎絕對不愁銷路！”

    “嘶…”劉治元倒吸一口涼氣看向周文忠問道：“你是不是早就計算好了？”

    “天地良心！養殖野兔這麽大的事兒誰能先知道？”

    劉治元的眼神明顯不信周文忠的話，齊立勳咳嗽一聲後提醒道：“說正事。”

    “望月砂需要炮製嗎？咱們仨肯定都不懂，咱們都不懂，那全場職工們肯定也都不懂。可能需要炮製，也可能不需要。但是不管它需不需要炮製，咱們這邊都放開養兔場裏一些工作名額，提供給衛生部那些領導的家屬們。養一批幹拿錢不幹活的工人算什麽，他們這些人說不定能在關鍵時刻能解決大問題。咱們就按照技術工種給他們開工資，頂天每人每月32塊5毛錢，劉秘書您知道1個兔場1天能拉多少屎嗎？那可都是錢呐！”

    劉治元站起身伸手擋住周文忠說道：“你別說了，別說了…這事我得想想，這事太大，咱們說了不算。”

    “1隻1歲的成年野兔每天起碼拉70多顆屎，隻要咱們看的嚴實不讓它們自己吃掉，再加上讓工人們撿的勤快點。咱們1個月下來就是天價！有的野兔吃多少草就拉多少屎，那些青草在咱們手裏等於都是錢呐。”

    “你先別說了。”

    周文忠語速加快，添把火繼續說道：“和衛生部門的同誌打好關係，咱們廠每年評比肯定會順利很多，更說不定還能讓咱們醫務室得到1筆翻修經費。就算沒有物質獎勵，起碼也能給咱們廠安排幾個技術好的大夫坐鎮，醫院這種單位也歸衛生部管理。到時候職工們見到廠裏來了一群名醫，那張部長在工友們心中的地位…”

    “別說了！”劉治元喊了一聲，直接走出辦公室。

    齊立勳和周文忠相視一笑，坐在辦公桌前開始抽煙喝茶。

    “你看著吧，小劉現在就會出現在張部長辦公室裏。”

    周文忠點上煙說道：“成不成其實對咱們都沒損失。”

    “那些兔子屎真值這麽多錢？”

    “對，東北那邊的望月砂是群眾們在野地裏撿的，所以價格很貴。目前全國上下還沒有規模性養殖野兔，咱們這種做法隻是打響第1槍。能守住京城這個盤子就算不易，我還是那句話做人不能太貪心。”

    齊立勳深有感觸點點頭，拉開抽屜取出2條中華煙放在周文忠麵前說道：“你拿回去抽吧，這是今天二分廠那邊的同誌送來的。”

    “謝了。”周文忠把香煙用報紙裹好，順手放在一邊。

    “才結婚成家感覺怎麽樣？”

    “王小二過年。”

    齊立勳哈哈笑完後說道：“別著急，前些日子你們食堂王國孝那個人調走了。”

    “嗯，調去分廠當副主任了。”

    齊立勳撓撓頭好像有些難開口，梗梗脖子還是決定把心裏話說出來。

    “其實當時選的是你，但並不是讓你去當副主任，隻是平級調動過去工作。”

    周文忠聽得有點迷糊，就算要熬資曆也完全可以不用去分廠，更何況自己又不是下去鍍金鍛煉。

    “這事是張部長親自定的，但當時就被工會李主任直接攔下。這事是那天我們在廠部開會時候，我從他們倆話裏聽出來的意思，你可幹萬別出去瞎說。”

    見周文忠雖然做出點頭動作，可表情上來看還是沒想明白。齊立勳拿起鋼筆在本子上寫下1個“孫”字。

    “張部長如果高升那就需要很多人支持，孫副廠長手裏同樣也有1票。你之前雖然很支持張部長的工作，可你自己也清楚問題原因出在哪裏，有些話說透就顯得沒意思。”

    周文忠嗬嗬笑著說道：“我是孤家寡人1個，劉秘書那邊就沒有幫我遞兩句話？”

    齊立勳把寫字的這張紙撕掉，劃著火柴點燃說道：“你覺得小劉說話有用嗎？他事後告不告訴你也沒什麽用，你現在糾結這點更沒用。我之所以把這件事告訴你，是想讓你心裏明白今時不同往日。劉秘書現在肯定就在張部長屋裏替你說好話，從今天開始，你在廠裏才算是後勤部真正的自己人。”

    “嗬嗬。我運氣還真好。”

    齊立勳猛拍一下桌子說道：“你說的還真對！本來就已經定好的事，李主任當時在場隻是隨便打個哈哈，沒想到張部長直接就給了他這個麵子。這事真是邪門，我前兩天還特意去找劉秘書詢問這事，得出結果李主任的能力遠沒有張部上強，要讓我說你就是單純的運氣好，而且還是好的邪性。”

    “嗬嗬。”周文忠站起身把香煙夾在腋下問道：“哪天的事兒？”

    “1個星期吧。”

    齊立勳安慰道：“小周，不管今天這事能不能成，你心裏都別太計較。你已經夠順了，從你進廠以來就是跳著級升。7級辦事員跳5級，通過民兵排長這個流程又讓你直接跳到2級辦事員。套出蘇聯專家密碼箱這事你直接又升為股長級，問題是你當上2級辦事員沒多久，這和跳級沒區別。

    廠裏領導知道你真是立了很多次大功，光那個磁吸門簾就解決3個廠子共計2幹多人的工作問題。但你讓工人們怎麽看？他們懂個屁！知足吧，你今年才20歲！有時候受點挫折不是壞事，你既能看清一些人的臉，又能積累一些寶貴經驗。”

    周文忠安靜的走出房間，齊立勳又點上1根煙抽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