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吃哢吃…”

    周文忠在堂屋裏大口啃著黃瓜，餐桌上的托盤內已經摞起4層，細數之後足足有62根。

    張秀芳對於周文忠的用餐超準已經徹底無語，隻要自己在家的情況下，天天都是吃些雜糧饅頭、鹹菜。別說是葷腥，就連油點子都見不到。但是隻要自己一不在家，周文忠能躲進房裏天天吃扣碗。

    “吃啊！”

    張秀芳拿起1根頂花帶刺的黃瓜細細打量，片刻後放回原處坐在椅子上歎口氣。

    “周文忠，我可能懷孕了。”

    “你上個月已經用這種方式欺騙過我2次，哢吃哢吃…你覺得我還會上鬼子的當嗎？哢吃哢吃…第1次你是夜裏吃太多積食反酸，第2次你是胃脹氣。”

    “真的。”

    “你上個月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比你現在還要真誠。哢吃哢吃…”周文忠又捏起1根黃瓜續進嘴裏。

    “我要是懷孕了怎麽辦？”

    “生男孩我就給你1000塊錢。”

    “嗯？”張秀芳聽出話裏不對勁，提起凳子坐在周文忠跟前問道：“那我要是生女孩呢？”

    “沒錢。”

    “憑什麽？你當初說你不重男輕女。”

    周文忠攤開雙手聳聳肩說道：“這兩者根本就不衝突，對於孩子我肯定一碗水端平。但是生男生女這事是由孩子母親決定的，所以這個問題你得問你自己，到底是想要閨女還是想要1000塊錢。不要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你吃不吃？”

    “不吃！你自己吃吧。”

    “哦，哢吃哢吃…”

    張秀芳越想越氣起身走到五鬥櫃跟前，拿出1盒道口燒雞罐頭還是覺得不解氣，又取出1盒豆豉罐頭放在餐桌上打開。

    “我也不讓你吃。”

    “隨便，我等會去吃烤鴨。廠裏技術員送給我2張全聚德的招待用券，你不去的話我可以吃2隻。剛才讓你吃黃瓜隻是飯前開開胃，罐頭打開以後就放不住，你記住吃完別浪費。”

    張秀芳一臉痛苦模樣，手裏捏住筷子把罐頭裏肉塊搗的稀爛。

    “我給你下碗麵條，再把罐頭裏的肉倒進去行嗎？我打開後聞見味就不想吃了。”

    “可以，哢吃哢吃…”

    張秀芳跑出堂屋開始揉麵，半個小時以後走過來把1碗白麵條放下。和雞肉塊攪拌均勻之後遞給周文忠，順便還貼心的送去2瓣蒜。

    “我幫你剝蒜！”

    “謝謝。”

    “客氣什麽，我是你愛人。”張秀芳一副狗腿樣把大蒜放進周文忠碗裏。

    “全聚德的鴨子現在多少錢1隻？”

    “3塊。”周文忠吸溜著麵條答道。

    “哦…你們廠裏誰送的招待券？”

    “沒人送，剛才我說那話是騙你的，要不然我就得親自去灶台揉麵燒火。這種工作還是讓傻子去幹吧。嗝…我吃完了。”

    周文忠把瓷碗往餐桌中央一扔，拿起草紙擦擦嘴。站起身從托盤裏找出1根賣相最好的黃瓜叼進嘴裏，揉著肚子開始在屋裏散步消食。

    “嗬…嗬…”

    張秀芳手肘架在餐桌上委屈的哼哧幾聲，雙手捂臉卻哭不出眼淚。周文忠見狀後快步跑進臥室中，再出來時手裏拿著1部海鷗牌雙反相機。

    “看這裏！”

    張秀芳剛扭過臉，周文忠“噠”一聲摁下照相機快門。

    “記錄生活，留下美好瞬間。”

    “啊！周文忠你氣死我吧！我遲早有1天得被你氣死！”張秀芳雙腳來回在地上亂搓，攤上這樣的男人讓人哭笑不得。

    “回頭我就把照片洗出來上色保存，等你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回憶回憶。”

    周文忠把相機放回臥室，再出來時手裏拎著1件已經疊好，且用細麻繩捆起來的工廠藍色大棉襖。

    “你要去哪兒？”

    “老爺們的事少打聽。”

    “我跟你一起去，你肯定又背著我去下館子。”

    “隨便。”

    周文忠整理好衣服走出小院，戴上大草帽回頭看見張秀芳一身杏色長裙，沐浴在31度的陽光下，像條尾巴一樣跟在自己身後往大路上走去。

    25分鍾後，周文忠和張秀芳相繼走下公交車，在西城區的小路上一直向西北方走去…

    “周排長！”

    “老木！這麽熱的天辛苦了辛苦了！來之前總想給你帶點什麽好玩意，可我家的條件你也清楚，沒什麽可拿出手的東西。這1件棉大衣你可不能嫌棄，你要是不收下你就是看不起我，你要是敢推辭就是罵我。”

    37歲的木逢升來自河北雞澤，現在是本地的生產隊長。除去和周文忠那層民兵團關係，本地的公社也向軋鋼廠負責供應副食品。1件棉大衣的禮物很貴重，全村也找不來3件。

    “那我就收下，趕緊進家喝口水涼快涼快。”

    周文忠接過木逢升遞來的卷大炮叼進嘴裏，點燃後說道：“不麻煩了，我就是看看地。咱們倆往後見麵的日子還長著呢，你不用管我，一會兒就得走。你先把棉大衣拿回家省的讓人看見。”

    “看見咋了？誰她媽敢胡溜八扯造我的謠！”木逢升罵完本村社員，手裏開始撫摸嶄新的湛藍色棉大衣。

    “你先回去忙你的，難不成你還怕我手不幹淨？”

    “這話讓你說的…”

    “趕緊先把棉大衣放回去，要不然你舍得被別人借走娶媳婦穿？”

    木逢升點點頭說道：“等會兒你記住來我家喝口水，那塊地就在碑林旁邊。”

    “我知道，先走了啊！”

    周文忠拍拍棉大衣，順著木逢升手指方向腳步加快走去。樹林下的張秀芳撓撓腿上的蚊子包，也按照周文忠的路線走去。

    “呼…你在幹什麽？”

    “拓印。”

    周文忠頭也沒抬的回答張秀芳的問題，手上不停忙活起來。先用清水刷幹淨石碑，把宣紙整齊的貼上去以後再次用棕刷塗清水。

    拿來第2張宣紙在上麵摁壓擠掉多餘水分，脫掉自己的廠服外套把石碑捂起來，雙手不停在廠服上撫平。

    2分鍾以後把廠服解下，再次用棕刷把剛才的宣紙刷平整，確保紙張與石碑完美貼合並且字跡清晰。

    拿來第3張宣紙把石碑上的紙張水份吸幹，同時揭下來第2第3層宣紙，石碑上現在隻留下1層清晰字體的紙張。

    “呼…”

    周文忠擦擦頭上的汗長出一口氣，從兜裏掏出1個小碟子倒進去墨汁，用自製的拓包揉勻墨汁。左手托起小墨碟，右手捏住拓包，使用1層壓1層的手法打在石碑紙張上麵。最後隻需要等墨跡幹透，就能揭下那層最有價值的宣紙拓片。

    “你在油印？”

    “大致意思差不多吧，不過我這張紙比較值錢。”

    張秀芳一臉不屑說道：“這能值什麽錢？”

    “隻要我就把這裏的34座石碑通通破壞掉，那麽我手裏的這些拓片就是孤本。”

    “那為什麽不把石碑直接拉走？”

    周文忠把嘴裏的卷煙丟地上踩滅，摸摸還未幹透的宣紙解釋道：“拉到哪裏？這是災！其實我這種做法其實是在保護這些石碑，你看著吧。要不了15年時間這些石碑通通都會被一群人惡意毀壞。砸爛以後用於蓋房、埋地基、修城牆。等許多年以後再想複原都沒辦法，隻能憑借一些老人記憶裏的那點印象來複刻。到時候你說我手裏的拓片值錢不值錢？”

    見張秀芳麵露思索狀，似乎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周文忠解釋道：“這些石碑有的從1682年就存在於此，你忍心看著這些老物件被破壞掉嗎？”

    “我…”

    張秀芳連第2個字都沒說出口，就看見周文忠揭下拓片攤開放地上曬幹。然後就抄起錘子“鐺！鐺…”一連砸壞石碑上30多個刻字。

    “看見了麽？從現在開始我的拓片就是孤本！趕緊幫我幹活，到時候46分賬。”

    “誰6？”

    “你！”周文忠卷起宣紙說道。

    張秀芳露出8顆牙齒笑著點點頭，幫著周文忠繼續拓印下1座石碑。眼前的碑林簡直就是一堆堆鈔票在衝自己招手，頭上的大太陽此刻也變成未來美好生活的曙光。周文忠看見她的表情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她的巴依老爺財迷心又開始沸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