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回事兒？”

    藍克昌呆站在辦公室門口，揪住褲腿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周文忠掏出鑰匙打開鎖說道：“這還沒到15天就忍不住了？知道幹部下班後的生活有多辛苦了吧，先跟我說說你的想法。”

    “我就是想…”

    “就是…那個吧…”藍克昌眼珠一次次看向周文忠結結巴巴說道：“我想學習知識然後就是考大學，成績要是不通過就再考考中專試試。就是吧我家裏條件不好，我還得保住這份工作，萬一我考不上還能有個退路。”

    “坐！”周文忠指指自己麵前的凳子，然後低頭在抽屜裏翻找工作本，藍克昌走過去坐的很端正。

    周文忠看了他一眼，擰開鋼筆說道：“我先給你講明一下流程。”

    “唉。謝謝周股長！”

    “坐下聽著。”

    “唉。”

    周文忠蘸蘸墨水說道：“首先你要保住這份工作，你才進廠沒幾天根本就不是正式工。你怎麽保？”

    “我就是正常工作，晚上回家以後再找機會看書學習。”

    “嗬，現實嗎？你別總以為後廚的工作輕省，這裏頭的活兒麻煩著呢。招待處的工作倒是清閑，你告訴我你有什麽背景可以在裏麵混日子，他們那幫人不排擠欺負你嗎。你自己下車間去瞅瞅那些嗓門大的工人，要麽是他自己本身技術就過硬，誰的麵子都可以不用給。要麽就是他師父的麵子大，所以他才能在車間裏橫著走。工廠也是社會！”

    藍克昌第一次認識到自己考慮問題過於簡單，周文忠說的話是學校老師沒教過的內容。自己進招待處以後確實遭受到不少白眼，而且他們那些人說話嘲諷時也不背著自己，有時候就直接懟在自己臉上。

    “咱們回頭再說你的工作，我問你，你在軋鋼廠裏認識誰？說吧！”周文忠撂下鋼筆雙手十指交叉，眼睛盯住藍克昌。

    “我誰也不認識。”

    “這就對了！你首先要明白你自己的處境。你連個靠山都沒有，憑什麽別人都在忙著幹活，你這個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卻可以看書學習？你讓其他工友們怎麽看，鬧出矛盾誰去解決。你說你晚上回家看書，你白天在廠裏累的半死，晚上回家以後挨著枕頭就打瞌睡，你還能看的進去？別扯淡了！”

    藍克昌明白周文忠說的很現實，低下頭歎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給你指出1條路吧。首先我個人很支持你考大學，學習是人類進步的階梯這句話一直是我的座右銘。你隻有考上去以後你的工作崗位才能繼續保留，到時候就沒有什麽所謂的正式工、學徒工之分，隻有國家幹部原來的工作崗位！你想讓誰接班就讓誰接班，全廠上下沒1個人敢攔著你！”

    藍克昌瞳孔擴大，眼神明顯比剛才堅定許多。

    周文忠繼續說道：“可是我為什麽要幫你，你又憑什麽認為自己一定能考的上大學。今年9月份和你一起分配來的這批職工裏，起碼能夠找出來20名高中生吧。”

    “這…我想不出來原因，我也不明白。”

    周文忠把茶杯遞過去說道：“我可以幫你解決一切難題，比方說我可以去廠裏替你爭取過來考大學的推薦資格。其實哪怕你真有上大學的本事，我也不想用道德這倆字來約束你。比方說我可以收下你當徒弟，有了師徒關係以後別人再想欺負你，就得先看看我的麵子。但是咱們倆就徹底綁在一起，你混出頭以後如果不反過來幫我，那別人就會認為你這人不可交。在我看來這種方式這就是道德綁架。所以你要考慮清楚。”

    藍克昌仰起頭對視上周文忠的眼睛，心裏根本不明白周文忠的話是什麽意思。師父關照徒弟，徒弟出頭以後反哺師父，這不起應當應分的嗎？道德約束是什麽意思？老師隻教過要尊師重道。

    “周股長您說的意思我不明白，但是我聽出來您願意收下我當徒弟對嗎？”

    “唉…你要這麽想也沒問題。”周文忠點上根煙說道。

    “我願意！不不不…您願意嗎？您剛才可是說願意收下我！您剛才親口說的！就在那兒！你是喝完茶葉水以後說的。”

    周文忠看著藍克昌在辦公室裏語無倫次像發酒瘋似的，這一刻心裏才徹底明白自己軋鋼廠裏已經有點份量。真是當孫子當的時間太長，壓根就忘記自己也是別人眼裏的爺。

    “周股長？師父？周股長…”

    藍克昌的詢問把周文忠的思緒拉了回來，周文忠看著他的興奮勁有些無語。自己本意是想和他交朋友，投資他這個人。

    “哦…你說。”

    “周股長您剛才說收下我當徒弟！”

    “唉。我說到做到，你現在就跟我出來。”

    周文忠拉開門領著藍克昌走到後廚，其他人立馬沒了開玩笑的熱鬧勁。招招手把馬華叫到跟前說道：“他是你師弟，雖然比你大幾歲但他就是你師弟。你讓大家夥做個見證。”

    還是當初收馬華的那套流程，周文忠這次也象征性的阻攔兩下。藍克昌好像對磕頭拜師這個步驟很感興趣，雙腿跪地茶杯舉過頭頂大喊一聲“師父。”

    藍克昌這些天在廠裏，見過很多次類似於這種拜師場麵。也曾歡幻想過自己會找個什麽樣的師父，這樣就沒人欺負自己，把所有髒活累活都交讓自己做。周文忠給自己當師父除了年齡這點，別的挑不出任何毛病。工友傳言他教徒弟從不藏一手，很多人想拜師都沒門路。而且個人的背景關係網很大，更是廠裏最年輕的股長。

    “行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徒弟。現在我交給你第一堂課。”

    周文忠看向門口位置走過去，藍克昌從地上爬起來趕緊跟出去。

    “從今晚後你就在招待處工作，平常廠裏沒有招待任務挺清閑，很適合你看書學習。如果你不想在那裏待，你就抱著書去養兔場的空地裏學習。”

    “我知道了師父。”

    “學吧！你準備考到哪兒？”

    “哈爾濱工業大學。”

    “有誌氣！全國目前就這6所重點大學，你平常要是遇見不懂的專業性問題，就去繪圖室找高福新工程師詢問。他是全廠唯一的7級工程師，欠過我好些人情沒還，你去幫我要過來。”

    周文忠說完就直接離開返回辦公室，藍克昌愣在原地5分鍾左右才從震驚中回過神。

    “你們倆在這兒幹什麽呢？”

    聽到周文忠的詢問，錢鐵柱和馬華迅速跑過去解釋情況。

    “周股長，這是傻柱寫的500字檢查。保衛處那邊準備先把他關起來，教育幾天看看情況再說。如果咱們大食堂後廚這邊缺人用，他們等會兒就把傻柱放回來工作。”

    周文忠接過檢查假模假式掃了一眼，通篇的狗爬字看著就令人反胃。

    “貼後廚牆上吧，目前後廚工作還能應付。讓傻柱在保衛處禁閉室好好待幾天。”

    “好嘞！我先去就去跟保衛員說一聲。”錢鐵柱收起檢查，雄赳赳氣昂昂大步流星走出食堂。

    周文忠打開門鎖走進辦公室，馬華回頭看一眼過道裏像是罰站藍克昌，沒有說話也跟著走入。

    “師父，這是今天早晨換飯票的記錄，這些是工友們交來的糧票。這是…”

    “哈…”周文忠打了個哈欠指指小木箱說道：“放那吧。”

    “唉。”

    馬華伸手進兜開始往木箱裏扔糧票，翻開褲兜示意以後又把工作本也放在辦公桌上，提起暖壺給周文忠的玻璃杯裏泡上茶葉轉身走出房間。

    “師父，藍克昌是您親自教嗎？”

    “高工程師去教，平常他不怎麽在後廚待。你嗆不了他的行市，他對你的技術也不感興趣。”

    “哦…”馬華似懂非懂輕輕關上門。

    周文忠沒了心情，放在茶杯走到打菜窗口停下。時間不長就看見牛有田和3個朋友有說有笑端著飯盒走過來。

    “周師傅您不忙啊？”

    周文忠敲敲打菜窗口的玻璃，看向劉嵐父親說道：“這是我朋友，劉師傅你先給他打菜。我和他出去說兩句話。”

    “好。”劉師傅接過飯盒，暗自記下牛有田的長相。

    倆人來到空餐桌前坐下，周文忠開口問道：“你兒子最近還好吧？”

    “周師傅您要不提這茬我都忘了，吃的香睡的著。”

    周文忠點點頭從兜裏掏出1塊錢遞過去說道：“前倆月的宿舍水電費，是你幫我墊的吧。”

    “不能收，本身就沒幾毛錢。而且您壓根也不怎麽回去住，宿舍樓裏的工友都沒怎麽見過您家裏亮燈。這錢我不能收，我要是收下就不是人，其他工友會怎麽看我？周股長您是不是還想用空氣錘？一句話的事，晚上我留下來陪您在車間裏待會兒。”

    “不是，我就是想問問劉海忠師傅有沒有姓藍的徒弟？這事你了解嗎？”

    牛有田撇過臉找了一陣說道：“周股長您先等會兒啊！馬上就回來。”

    周文忠看見他跑回朋友那桌，和3位朋友湊在一起聊了幾句。

    “我很肯定劉師傅沒有姓藍的徒弟，他的徒弟雖然多，但是這個姓特別少見。就好比我們奮進小組裏有個人姓藺，這個姓也很少見。”

    周文忠點點頭心說道我上次買槍的時候，順手殺的那個老頭就姓藺，說不定還和你那位工友還沾點親。

    “謝了啊！”

    “周股長您太客氣，就是說兩句話的事。那我先回去吃飯了，您忙著。”

    “好，下次你再打菜記住找剛才的那位劉師傅。”

    “好嘞！謝謝周股長。”

    周文忠沒想到會和藍克昌變成師徒關係，就他這副德行會是未來的三分廠廠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