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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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著!你要出去作甚!”
    一回頭,崔少愆就看到了一抹盛氣淩人的蔚藍色長袍,以及那熟悉的一撇小胡子。
    那座院子她是一定要回去的,既然嫌她礙事,不信任她,那她就如他們願安安靜靜的躲起來。看樣子事與願違啊。這是被盯上了還是客作兒不得外出
    不過被人盯著唯一的好處就是外麵的情況他並不熟悉,碰到了危險恐怕也沒法自保。
    可楊延婉就不一樣了,她會功夫,而且會耍長槍,最重要的是‘他’有身份,有著右領軍衛上將軍“兒子”的身份。雖然是個從三品,但怎麽著都比他一個客作兒強。
    不是心善麽,不如化被動為主動,嚐試著拉攏一下未嚐不可。尤其是那張臉,崔少愆就想多看兩眼。
    “姑娘,小仆…想回家裏看看。看看還有沒有能帶走的值錢物件兒,如果姑娘不介意,不若同小仆一同前去”崔少愆稍一停頓,便先發製人的開了口,拿捏不準償工的地位,她貼心的將自己稱為小仆,語氣裏甚至還夾雜了些許恰到好處的悲傷。
    “本姑娘為何要與你……”楊延婉看著跪在她眼前的崔少愆,那誠懇且發紅的眼圈,默默地吞回了後半句話。
    “你也當真是不懂規矩。前次談及你及令妹的處境,你還臉紅知羞,後來還臉色煞白,顯然是有所懺悔,觀你及令妹談吐也像富貴人家出身,奈何你這個做兄長的怎如此任性妄為!無論去哪裏都須管事允許才方可外出啊。”
    (“什麽都不用做,做什麽啊,收拾好行李準備隨時走人……”)憶及管事原話,崔少愆默默的地撇了撇嘴,並在心裏默默的吐槽了一句,臉色煞白是因為尿褲子丟人,和臉皮壓根扯不上關係,姑娘果然是個心善(好騙)的人。
    “上請姑娘可否望姑娘允之。”崔少愆絞盡腦汁的遣詞造句。
    “今日初七,太宗赦免了河東常赦不得原諒者,並要求埋葬陣亡戰士的屍體。士兵們多在河東南。你家宅子所在何處”楊延婉從未見過如此厚顏之人,不過她懶得與之計較,憶起與大哥不久前的對話,又重複了一遍她所聽到的消息。
    “不巧就在河東。與…將軍府方位…恰巧相同。”崔少愆憑著記憶搜索,河東應該指汾河以東吧埋屍東南
    要在現代的話,東南方還真有一座雙塔寺,不過記憶中雙塔寺可是明朝599年的永明寺發展過來的,難道620年前的東南方位就已經用於埋屍了
    不過風水學上不論先天八卦還是後天八卦,東南方位五行都屬木,逝者為大,理應入土為安,偏生木克土,埋葬陣亡戰士的屍體,為什麽不在西或者西北方位五行屬金之處呢那樣才是土生金,入土為安的吧顧及到城西的普通百姓大可不必。
    如此奇怪的處理方式,莫不是她想多了還真是失算了,宋兵返回駐守處也在河東,要不多問這麽一嘴,可能剛出這個門不過一刻鍾,她又要被抓回大牢裏了。
    “看樣子我還非得和你去一趟不可了。”楊延婉若有所思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崔少愆道。
    被打斷思考的崔少愆,端詳了楊延婉半天,雙手從地上抹了一手土就開始往臉上塗。
    被如此認真的盯著,楊延婉剛有點不自在,就被對麵滿臉黃土站起來的崔少愆雷到了。倒是個惜命的。
    “話雖如此,但你我還是應隱蔽低調為好。”楊延婉皺著眉頭盯著崔少愆,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麽。
    “回姑娘,仆也正有此意。不知……衣紫可還得姑娘喜歡”崔少愆低眉順眼的道,猶豫再三還是開口提了一句她的便宜妹妹。
    “衣紫言談舉止,落落大方,你們兄妹倆,一個安分守己,一個……任性妄為,說來,衣紫倒像是個好阿姊。”
    “噗……”崔少愆想到長自己一歲的劉衣紫那耿耿於懷的表情,任她裝的再平靜,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嘴角上揚了起來。真是小心眼。讓給她這個頭銜也不是不行。
    “不過……為何衣紫沒有閨名河東住宅皆非富即貴,你們即便現在落魄,之前……”楊延婉憶起劉衣紫談閨名時那稍眾即逝的落寞,到底是把話壓了回去。可能有什麽難言之隱吧又何必再問。
    就怕露餡,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啊,她哪裏知道劉衣紫為什麽沒有閨名啊,她姓崔啊!劉衣紫姓劉啊!北漢國姓劉啊!難不成他兩還能是異姓兄妹!這不扯呢!
    普通人怎麽著他不知道,但是皇帝的名可是要避諱的,誰知道她的閨名是不是避諱了北漢皇帝的名,不會是叫元元吧……這是能問的事麽!這是她能管的了的事兒麽!崔少愆在心裏瘋狂的地吐槽了一通,麵上卻麵無表情,低頭內斂的沉思著。
    “家嚴……不過無礙的,取名無非尊古、述誌,亦或祈福、擋災,再不濟增壽罷了。衣紫的閨名我做兄長的取亦是一樣的。長兄如父嘛。”崔少愆停頓了半晌,實在憋不出隻能隨口胡謅道。
    “看不出,你竟是這般態度,我以為你們……既然你都拿鞭子捆赤老了,你們兄妹之間也不會差到哪裏去,是我多慮了。不過你敢捆赤佬這件事倒真是令人稀奇。”楊延婉也沒再追問,順口結束了話題。
    兩人小心翼翼地一路走來,竟意外的順利,連一個官差打扮的人都沒有遇見。
    憑著原主的記憶,崔少愆精準無誤的找到了那所他醒來時的宅子。
    第一次正大光明的仰視著它,從醒來到現在的一天一夜裏,經曆了太多的波折,再次回到這裏,崔少愆居然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拱形的朱紅色大門,僅在中間貫通東西方位的中線處嵌有一整排的涿弋。涿弋上方左右各有一個銅製的鋪首。上麵雕刻著虎首銜環的紋樣。
    正脊前後兩個立麵上刻有口含明珠的甩尾鼇魚,且兩尾相對,屋麵則由層層疊疊的魚鱗瓦整齊鋪設而成。魚鱗瓦盡頭處,每兩片魚鱗瓦的間隙處都連接著一片瓦當。每片瓦當上都刻有四神紋,四神紋按玄武、朱雀、青龍、白虎依次循環反複。
    往下,屋麵近簷處,一條黃色的剪邊橫通東西。四條垂脊的下方本該是套獸的位置,雕刻著的是張口吞脊的鴟尾,尾巴統一從四個方位(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向內卷翹。
    伸出梁架出簷往內約35尺處,由鬥、升、拱、翹、昂組成的鬥拱中間升出的耍頭,同樣雕刻著甩尾的鴟尾,頭朝外張揚著,分叉的上尾尖分別朝著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延伸。
    標準的懸山頂式屋頂,除了鴟尾的擺動方向涵蓋八卦的八個方位外,就是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宅子,甚至於連將軍家的宅邸都比不上,崔少愆卻莫名其妙地潸然淚下。
    看樣子原主對這所宅子的愛很是深沉,不然眼淚不會吧嗒吧嗒的一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崔少愆都記不得他有多久沒哭過了,破天荒的還有點稀奇。
    忽視掉旁邊楊延婉皺著眉頭投過來的異樣眼光和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崔少愆拿袖子快速抹掉了眼淚,伸手朝著大門使勁兒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