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平晉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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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
一間雅致的書房裏,一個身穿玄色交領廣袖袍的男子,單手把玩著手中的瓊杯,朝著與他隔書案而坐的老者,漫不經心的提醒到。
一飲而盡杯中的醇酒,隨著男子仰頭的動作,一雙纖瘦蒼白的手臂露了出來。
“當真是好手段,陳橋驛後9年了,兵不血刃!哈哈哈哈,這麽大塊遮羞布,我倒想看看它還能擋到幾時!”
書案對麵的老者倒是不甚在意男子的傲慢,捋了捋泛白的胡須,持起一枚棋子,向前一步推了過去。被推出去的那枚棋子上,刻著一個“卒”字。
“將軍”
隨著一聲棋子塵埃落定,年輕男子再次出口提醒道,皺著眉抬起頭來,一雙淺棕色的眸子淡淡的瞥了過去。
“藩鎮割據下,自立節度使起家的武將,一個個的都喜歡禦駕親征,據傳,這次把北漢拿下來了。”老者索性放棄了雙方正在博弈的棋盤,調轉了話頭。
“收腹北漢十州,十四縣,三萬五千二百二十戶,此次攻城耗時五十八天,率軍十萬。”男子拿起棋盤上敵方陣營的“將”,捏在手裏繼續把玩了起來。隻不過口吻中的譏諷藏都藏不住。
“這天下分久也該合了。希望這次別再是短命王朝,唐曆經‘十五朝’更迭,才等來宋,我們是不是也要加快步伐了”老者看著棋盤上的三十四枚‘大象戲’棋子,將兵和卒挑了出來,全部向前推出了一步。
“早該這樣了。等的太久了……”男子說完,握緊“將”棋的手指用力捏緊,再鬆開時,掌心中隻留一堆齏粉。
等到老者心滿意足的走出書房。男子將手中的齏粉對著插有書畫的卷缸一灑,一個自在杆便從房梁頂上垂了下來。
同時垂下來的還有一具身穿立領夜行衣的屍體!隨著自在杆的伸縮流下幾點零零散散的血跡來。
“還不趕緊進來!收拾利索了。”男子衝著門外低聲吼道。
須臾,便有兩個同樣身穿立領夜行衣的門徒悄無聲息的從窗戶外麵閃了進來。沒有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響。
片刻後,墨香濃鬱的書房內再次恢複靜謐。
“官妓麽~廿九,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男子喃喃自語的撫摸著案幾上的古琴,動作溫柔的就像是在撫摸著一件稀世珍寶。
一曲琴音隔著戶牖意韻悠遠地隨著香薰的散去而消失殆盡,書房內的燭火也隨著晨曦的到來而漸漸隱去。
……
楊家宅院,垂花門後的東廂房都廳內,木質的月牙門後一扇屏風隔斷了庭院內的景色,透過屏風,隱約可以看到有幾個影影綽綽的人影。
“此次立榆次縣為新並州城,優惠賞賜歸順將校,明著是賞賜,實則還是打壓,讓我們表忠心罷了。”楊延玉不憤的道。
“鷹揚軍和岢嵐軍打亂後全部重編了。還有我們的駐防軍。”楊延昭漆黑的眼眸下,並不像語氣上表述的那般平靜。
“還《平晉詩》,讓大家都跟著唱和。你是沒看到新封的彭城郡公臉都快綠了,還在那呲著牙笑呢。我們這般誓死追隨的就是這些人,到底值不值當!”楊延玉剛準備義憤填膺的訴說他強烈的不滿,就被楊業一個眼神製止了。
“既已降,便當忠君。國破山河仍在,就算是為了城中的百姓,我們也值當!”楊業說完,看了一眼楊延昭和楊延玉兩兄弟,歎息一聲道:
“此事就勿要再提了,你們的母親、兄弟,還有若安,都別對他們提及。過不了幾日我們也要離開這晉陽城了。回到開封府,隨我去拜見下你們的伯父去,還有過世的祖父。”
楊延玉默默的住了嘴,他這個大嘴巴剛跟同樣是大嘴巴的妹妹說了,就在庭院那裏,而且還是添油加醋的那種……
心虛的看了一沉默的眼楊延昭,萬幸的鬆了口氣。得虧他大哥不愛多嘴,不然又要被念叨了。
兄弟二人出了都廳,徒留楊業一個人坐在圈椅上,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渾渾噩噩的養了幾天傷後,崔少愆隻得到了兩個消息:
一是,傳聞中的皇帝遣散了所有的道觀和寺廟,將和尚和道士全部合並到了西京寺觀裏,並提了一首《平晉詩》。
二是,傳聞中的前皇帝,現被封為彭城郡公,終於上交了百餘官妓來賞賜將校。
而傳聞中的“皇帝”好像還搶了傳聞中的“前皇帝”的妃子納為己用。
至於這傳聞怎麽來的,崔少愆看了眼前方嘰嘰喳喳與劉衣紫聊八卦正帶勁兒的竹苑,無奈的歎了口氣。
晉陽城的老百姓民風可是相當彪悍的。皇帝的八卦也敢說。
據說,當初攻打北漢,劉繼元除了肆意享樂外最大的優點就是骨頭軟,還沒開打就想投降,眾臣皆不願。於是下邊的將士們誓死去守城,與晝夜攻城的宋軍硬碰硬了十幾天,晉陽城都久攻不破!
眼看著宋軍不論生死就要屠城了,劉繼元和文武百官頂不住,直接出來投降了……
但是晉陽城中的老百姓們不同意投降,勢要血戰到底。又硬剛了數日才被迫投降。當然,這與正在誓死抵抗宋軍的楊業收到劉繼元的勸降書也有一定的關係。
崔少愆剛聽到這段八卦的時候,熱淚盈眶,有被深深的觸動到。果然,內憂加外患才是最可恨的。有的人貪生怕死,有的人卻置生死於度外,高風亮節……
她突然理解宋軍為什麽這麽恨晉陽城中的百姓了。可是她很自豪啊!這裏是她的家鄉!龍城真的不是白叫的!反正歸根到底一句話,晉陽城中的老百姓牛逼!她的老祖宗們,牛逼!
回神後,崔少愆聽著竹苑正說到現任皇帝作了平晉詩,讓群臣唱和,直接忍不住的插嘴道:
“別念出來,竹苑,我不想聽,怕汙了耳朵。”
“可是…”竹苑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劉衣紫的食指壓住了,說不出話來。
“兄長最近噩夢連連,別叨擾他了,我們出去。還有以後這些話不能再說了。”
“我知道的,就是氣不過嘛,大家都是城中百姓,他們一直這樣耀武揚威的,聽著不痛快,就想過來找妹妹說說話。”
竹苑氣鼓鼓的說完,拿下劉衣紫的手指,看向了崔少愆那邊。看著對方明顯消下去不少的淤傷,打定主意一會兒回去了就給姑娘稟告稟告。
“少愆哥,你好利索了沒可以下來走路了吧還咳不咳了”
“無礙了,多謝竹苑妹妹掛念”崔少愆意味深長的挑挑眉,直勾勾的盯著劉衣紫看。
“我家衣紫這麽久了,都隻是兄長兄長的叫,什麽時候能像竹苑妹子那樣改口了,我就好的更快了。”
“衣紫妹妹從來都不曾這樣稱呼過好生奇怪。不過既然妹妹喜歡,怎麽叫都好。”竹苑正說著似想到些什麽,拉著劉衣紫就急急忙忙的往後罩房跑去。
‘還真是風風火火的性格啊。’崔少愆吐著槽忽然想起了夢中差點掐死他的和尚。西京寺觀……什麽鬼啊!和尚和道士放一塊兒這就是傳聞中的皇帝幹的事兒!
還有傳說中的趙光義,沒記錯的話,印象中這個人的史評不怎麽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