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親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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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汴京,天氣轉冷。汴河上的畫舫內,倒是絲毫不見蕭瑟。煙霧繚繞的舫齋內,天璣手執著一顆白子,將之放入了棋盤中。
    “坊主,經我們多方核查,那個少年是右領軍衛上將軍府的門客,最近頻繁的出入在校場內。”
    “將軍……暫且先別動他。”
    盧存領手握黑子的手一頓,接著便勢如破竹般的,將其放入了白子的氣盡處。沉思片刻後,又補充了一句:
    “總歸是會有機會的,河麵過不久怕是要結冰了,此事就先擱置罷。可是尋到了開陽”
    “就在城東的公租房內,等同於廢人。”天璣的眼眸中,一道情緒稍眾即逝,之後他便抓起了白子,認真的研究起了棋盤中的局勢來。
    “姑且先留他一命,倘若背叛,殺無赦!”盧存領毫不猶豫的,將黑子下到了白子唯一僅剩的一隻‘眼’上,斷了它的那口氣。
    “天璣,你又輸了,下去吧。”說罷,盧存領便開始一個一個的,挑起了棋子,並將其放入了棋奩裏。
    退下去的身影,天璣眸中的那抹惋惜,到底是泄露了,他們曾經的手足情深……
    寒風冷冽,霜寒露重。伴隨著飄落的秋葉,光陰荏苒不曾被人拾撿。
    講武殿內,兩道人影正認真探討著。
    “何為‘至道’”
    趙光義盯著酒盞中的壽泉,尋思著王溥的話語,再次衝著丁少微提問道。
    “寡嗜欲則身安,薄賦稅則國泰。”正氣凜然又毫不猶豫的聲音響起。
    “先生所言…正如廣成子所言。”
    趙光義盯著丁少微片刻後,終是感慨地道出了聲。
    最後一次講道論玄結束後,十一月初四,太宗放道士丁少微回華山。
    崔少愆送別了‘便宜’師傅後,看著那道瀟灑的背影,揣緊了懷中的那本《卜筮錄》,羨慕又認真的憧憬起了她自己的未來。
    在校場踏實的呆了不足月餘,崔少愆迎來了她到這裏後的最大一場盛宴——楊延玉的大婚。
    親迎前一天,前來鋪房的女方家,早早的便來到了男方的宅中,布置起了新房。
    看著那預送過來的部分嫁妝,一箱又一箱的,顯然是下了不少的血本。把崔少愆羨慕的不要不要的。畢竟,那可全是由白花花的銀子堆起來的。
    “阿愆,你杵在這裏看別人鋪房作甚”
    阿蘭那看著沒有一丁點兒自覺地崔少愆,將手中新娘梳妝使用的冠、帔、花、粉等物件,一股腦的都交到了他手上。
    “明明是四哥讓我守在這裏的。”崔少愆接過手中的一堆物件,努力的解釋了起來。
    “人家掛帳幔,鋪設房奩器具、珠寶首飾的,守著新房不讓外人進入,本就是規矩,你守著它作甚”
    阿蘭那瞅著大睜著純質眼神的崔少愆,無奈的歎了口氣後,繼續著道:“你去把這些都送到女方家吧。”
    “可是……”崔少愆猶豫著,想起了四哥說“要盯緊她們”的原話,為難著不知道該怎麽辦。
    “哎呀,裏麵就是些普通的床榻桌椅,氈褥、帳幔和布衾之類的都是女方提供的,丟不了!”
    “那我現在就去”崔少愆直接放棄了思考,指了指了府外,就要拎著東西跨門而出。
    “回來,那是明天要去送的,你倒是先拾掇好啊!”阿蘭那看著一頭霧水的崔少愆,快要被他氣到跺腳了。
    “兄長,新娘家今日會將櫃、箱、枕、衣料、首飾等先送過來。通常都會在枕頭裏裝上筷子、核桃;在鞋子裏放上麩包;布衾裏縫上棗、花生;祈願來年能早生貴子。看到那個小孩沒,押妝隨行的,都是寓意好彩頭的行徑。”
    路過的劉衣紫,看著被氣到不輕的阿蘭那,適時地替崔少愆解圍到。
    “還有這個你拿著。”崔少愆再次一臉蒙圈的接過紅色的請柬後,不知所措的看向了二人。
    “明日催新娘上妝登轎用的,記得要請三次。還有新郎官要準備好催妝詩。”劉衣紫特意的叮囑道。
    “我也要去”不可思議的瞪大了杏眼,崔少愆感覺這道千年的文化鴻溝,她是怎麽也跨不過去了。
    為了不再丟人現眼,急匆匆的辭別了二人後,崔少愆悄悄地的拉來了青雲,拚命地惡補了起來。比那正兒八經的新郎官還要刻苦,還要緊張。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臨時抱佛腳,好賴知不少。功夫不負苦心人,崔少愆總算是知道了婚禮的大致流程。
    古代婚嫁,奉行的是晨迎昏行。即男方早上去女方家迎娶新娘,黃昏時分再將其接回舉行婚禮。所以沒有掉鏈子的崔少愆,穿著暫新的衣袍,寸步不離的,牽著頭戴小紅花的掣影前行著。
    沒錯,她就是那個牽馬的……
    馬鞍上,身披紅色蟒袍,頭戴紅冠的新郎官——楊延玉,胸前戴著一朵比掣影還要不遑多讓的大紅花,氣宇軒昂,風度翩翩,春風得意。
    馬匹身後則是由八人抬起的棕擔花勝轎,隨著樂隊的鼓吹,有節奏的前進著。花轎之後,攜相同禮品、財富的眾人,緊跟而上。手捧著花燭、裙箱、衣匣等,前去女方家迎親。
    王逸瑤此刻端坐在鏡台前,正由家族裏的“全人”絞著麵。梳頭描眉,抹粉上妝;胭脂塗,口脂擦;鳳冠戴,霞帔披;紅緞繡花鞋一蹬,一個蛾眉皓齒、章台楊柳的待嫁新娘,便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隨著外麵炮竹聲的響起,高聲的喝彩聲、祝福聲和鑼鼓喧天聲不絕於耳。吃銀楪,發花紅,散利市錢後,吃完下馬點心的新郎官,便前往了女方家的祠堂祭祖。
    崔少愆顛了顛荷包裏的銅錢,沉甸甸的。心頭一喜,頓時更加自覺的賣力微笑了起來。眼瞅著她家四哥,叩拜完了王光佑夫婦,吃完了王逸瑤本家嫂子的腰食,熬過了正席,終是等到了這黃昏時分。
    終於有她的用武之地了。冠、帔、花、粉等皆都送了過去。牢記著劉衣紫的‘上妝、蹬轎,再請三次。’便大功告成的崔少愆,卻驀地傻眼了。
    嬌娘新嫁紅羅襦,郎立簾外作催妝。
    催妝詩!還來!!又要做詩!!!可由新婿自作,也可由儐相代作……所以她今日的任務並不是牽馬,而是作催妝詩!
    眼瞅著勉強作完兩首詩的楊延玉,馬上就要做那第三首了……心髒提到嗓子眼的崔少愆,緊張的閉上了雙眼。
    徹底完蛋了!她憋不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一道清朗溫潤的男聲適時地解了圍。隨著第三首催妝詩的新鮮出爐,新娘子終是蓋上蓋頭,下了妝樓。
    腦袋上挨了一記腦瓜崩後,崔少愆吃痛的睜開了雙眼。看著已經走遠了的人群,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頗是感激的看了一眼洛染後,她便撒腿狂追了過去。還有賞錢可以拿呢!不搶都對不起她剛才提起的小心髒!
    抬起右手,洛染懷疑的看向了他的指間,手勁兒當真有那麽大麽疼到眼淚都快掉出來了看著“剋擇官”報完時辰,專人也念完了詩詞後,他亦小跑著跟了過去。
    樂隊奏樂,領了花紅利市錢的迎親隊伍,終於起轎,將新娘迎至男方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