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田見秀等人，李自成心情有些不鹹不淡的，默默走回後堂，本想睡個午覺，卻見天井裏高桂英頭挽杭州攢，不戴鈿釵，隻用了個翠雲絲網罩著，身穿月白色對襟短衫，散腿長褲紮著褲腳，腳穿一雙大紅四季花緞子白綾平底繡花鞋，腰間係著大紅縐綢重穗子汗巾，滿滿颯爽之氣，正在看著李芳紮馬步，而李芳則是一身桃紅潞綢短打，係著黃綾織錦回紋汗巾，足蹬短筒薄底小快靴，正努嘴瞪眼練得吃
    侍立在一旁的宮女嬤嬤們見到李自成過來，紛紛屈膝施禮，高桂英和李芳見狀也停了下來，走上前來參
    “免了，”李自成擺擺手，笑道：“這大太陽底下的，怎麽又練上了？別人都說，練武這種事親娘當不了師父，不想皇後卻這麽嚴”
    高桂英起身笑道：“見她吃苦，當娘的總免不了心疼，卻哪裏是臣妾舍得狠心？是她變著法兒地不肯睡覺，偷偷跑出來玩，恰被臣妾撞見，便胡謅說什麽要出來練功，如今騎虎難下，不過是糊弄臣妾罷”
    “我就是愛練武，哪裏有糊弄母後！”李芳揚起小臉，呲著小虎牙抗議
    “好好，你愛練武，你沒糊弄母後，行了吧？”高桂英笑著，並不跟李芳
    小孩子不愛午睡本是常事，可是女孩子愛練武功卻不多見，李自成早就好奇這件事了，問道：“蘭芝，你真的那麽愛練武嗎？”
    “愛呀！”李芳把頭一歪，俏生生地答道：“蘭芝不愛讀書，蘭芝愛練武，不過，最愛的還是跟慧瓊姐姐出去”
    “哈哈哈哈！”李自成放聲大笑，伸手揉了揉李芳的頭發，拉著她的小手，招呼高桂英走到廊下，在陰涼裏坐了，又問：“慧瓊姐姐都帶你玩些什麽呢？”
    高慧瓊是高桂英三個義女中最小的一個，卻也已經十六歲了，跟隻有六歲的李芳其實玩不到一起，隻是照顧她罷
    李芳年幼，還意識不到這一點，聽李自成問她都玩些什麽，立即嘰嘰喳喳講了起來，聲音清脆得就像一隻黃鸝鳥，再配上誇張的動作和表情，逗得李自成哈哈直
    “行了行了，”高桂英見李芳鼻子尖上全是細密密的絨汗，把她拉到懷裏，撩起汗巾替她擦著，笑道：“看把你能的，卻哪還像個女娃兒家的樣子？讓為娘說，你別整天隻知道玩，還是踏踏實實學些女紅才是正經，什麽文啊武啊的都在其”
    李芳聽了這話，仿佛被燙了似的，一下子掙脫開高桂英，逃到一旁連連擺手道：“蘭芝怕針紮到，不學不學！”
    李自成也說道：“帝王之家，原也不用她這個當公主的裁剪刺繡，充其量隻是個解悶的營生，學不學的沒什麽要緊，還是多讀些書為”
    “話可不能這麽說！”不想，高桂英卻不滿起來，蹙眉說道：“女娃兒家早晚都要出閣，便是帝女也不能留在娘家一輩子，要是針線活拿不起來，到時候親家不說陛下什麽，倒會說是臣妾教女無方，卻不是解悶的營”
    這是平民百姓的想
    高桂英出身貧寒，雖然現在貴為皇後，卻仍脫不了舊有的本色，就像大順朝的多數文臣武將一樣，其實並沒做好怎樣坐江山的準
    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李自成笑了笑，沒有說
    高桂英卻誤會了李自成的意思，以為是自己說服了皇帝，接著說道：“還有讀書一老話說，女子無才便是隻要讀讀《女四書》，明白做女人的規矩和本分，能看得懂家書和賬簿，別是個睜眼瞎也就是又不去考進士當翰林，用不著下力苦讀，沒的白白熬壞了眼”
    李自成愕
    他畢竟是個穿越來的現代人，有著很多現代人的思維，一直以為古代女人的社會地位低下，都是男人壓迫的結果，沒想到原來女人也會壓迫女人，不由得啞然失笑道：“看來洗腦的作用還真是不容小覷呀！”
    “洗什麽？”高桂英沒聽
    “洗澡！父皇說洗澡！”李芳自以為是地衝著高桂英嚷嚷起來，卻又突然眼珠一轉，皺起眉頭嗅了嗅自己，做出誇張的表情說道：“這大破日頭曬死個人！出了好多汗，都要臭死了，得趕緊回去洗個”
    說著，她給李自成和高桂英草草施了一禮，並不等兩人同意，也不招呼隨從，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唬得跟她的宮女嬤嬤們慌忙告退，急匆匆追了上
    “她幹嘛這麽急著走？”李自成覺得有些不對勁，問道：“怎麽好像怕你似的？”
    “唉！”高桂英歎了口氣，“陛下說得對，她可不是怕我怎”
    “為什麽？”李自成不
    “聽說不讓她讀書，怕接下來又不讓她練武，所以先跑了，不給我開口的機會——簡直都成人精了！”
    “她既然愛練，那就讓她練唄，”李自成仍然不解，“何苦非要拗著她？”
    “陛下有所不知，”高桂英又歎了口氣，“鄧師傅才女鄧太妙）在西京西安）時就說過，她其實很愛讀書，根本就不愛練武，隻是裝作愛練武不愛讀書的樣”
    “這又是為什麽？”李自成更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