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路遇張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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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宣雖然對謝老栓心有好感,對他說的話也深以為然,但兩人畢竟剛剛認識,怎麽可能輕易就把他帶在身邊?忙把他扶起,說道:“不是我們不肯相助,實是我們自己也前途未卜,也許回去又會被投入大牢,沒得白白連累了這樣吧——”
他從袖中摸出一個二兩的錁子來,又對郭金台說道:“我身上帶的不多,幼隗你有沒有?先借我”
郭金台忙把身上的銀子都取了出來,也有二兩左右,一把拍在程宣手中,說道:“算我一個好了,何必說借!”
程宣笑了笑,把銀子遞給謝老栓,說道:“你把這些銀子拿上,雖然不多,卻也夠你在城裏賃一間房,做個小本生意了,不拘是賣菜還是什麽,總能養活自”
謝老栓趕忙雙手接過,口中喃喃致謝,又要下跪,程宣攔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對郭金台說道:“走”
兩人轉身離開,很快便消失在街角,而張景春卻又像幽靈一般出現了,來到謝老栓身邊問道:“你跟他們說了什麽?”
謝老栓當初把女兒賣到城裏給人家做小,在縣城裏結識了大順的暗探,那暗探也是窮苦人出身,見他可憐,並沒多想,便把他當成閑子收做了眼線,本也沒指望他能起什麽作用,不料他竟煽動起了神塘衝暴動,引起了都司監高層的注意,所以也就參與到了張景春的計劃
“他們給了我這”謝老栓攤開手掌,卻並不回答張景春的問
張景春不動聲色,低頭看了看,取了那個錁子,笑道:“算你運氣好,自己留著他們說什麽沒有?”
“他們說話文縐縐的,又是這個曰又是那個曰,我聽不太懂,大概意思好像是說大明該亡,因為它對百姓不好,老天爺討厭”
他確實沒聽懂,隻能說出表麵的意思,但這已經足夠
張景春笑了笑,又把那個錁子還給了謝老栓,說道:“我要騎馬先從小路回城,你收拾收拾自己慢慢走先去城裏安頓下來,隨便找個營不要張揚,也不要來找我,需要你的時候自然會有人去找”
“”
程宣和郭金台一路都沒說什麽話,各自想著心
程宣有些動搖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在湘潭找農夫們聊天,打探他們的精神麵貌為何突然大變時,還僅僅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在旁觀,也難免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存了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心思,可是如今親眼看了那個武官招兵的情形,早已被深深震撼,覺得大順雖然目前還處在逆境之中,但卻緊緊抓住了民心,蓬勃向上之氣遠非暮氣沉沉、黑暗腐朽的明王朝可比,不免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擔
郭金台則更加堅定
他本來就強烈傾向於投順,見了神塘衝的一幕,尤其是和程宣關於“亡天下”的討論,讓他徹底解開了心結,不再囿於狹隘的君臣之義,決心奉行“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為天下蒼生也盡一把
兩人默默無語地走著,看看前麵快到縣城了,卻見迎麵來了兩匹快馬,為首之人身著官服,馳到兩人近前,猛地一勒馬韁,叫道:“那位莫不是幼隗先生嗎?”
郭金台一驚,急忙凝神細看,那人早已下馬,走到郭金台麵前,長揖道:“先生可還認得咱家?咱家是禦前內監張景春,與先生在百泉軒有過一麵之”
這是徹頭徹尾的胡說八
郭金台的確常去百泉軒,見過不少李自成身邊的宦官,卻從沒見過張景春,可是人家既然報出了你的表字,又說有過一麵之緣,你怎麽好意思說不認識?隻得抱拳還禮道:“公公別來無”
張景春笑道:“不意在此遇到先生,還以為你在湘潭不知這位先生是?”
“哦,”郭金台被揭了老底,內心浮動,趕忙介紹道:“這位是郭某好友,程宣程景”
張景春故作驚訝,趕忙見禮,問道:“難道是嚴秋冶嚴起恒字)嚴道主的幕賓,會稽程景召?”
同樣是被揭了老底,程宣要比郭金台老練得多,麵不改色,回禮笑道:“正是在下,不知公公如何得聞微名?”
張景春笑道:“先生過謙了,嚴道主的幕賓之首,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程宣也笑道:“隻怕我要為名所累,被公公拿下”
“這是哪裏話!”張景春連連擺手,“聖上有旨,明朝官員除了惡貫滿盈、民憤極大的之外,一個不殺,一個不咱家怎敢抗旨不遵?”
“一個不殺,一個不抓?”程宣冷笑道:“我們剛從神塘衝回來,倒是親眼得”
“你們看到了什麽?”張景春明知故
“也沒什”程宣知而不
張景春歎了口氣,說道:“先生不告訴咱家,咱家也猜得出最近有些地方,分田時出現了過激行為,聖上已經下旨糾咱家就是為了此事而來,在縣衙沒見到夏縣令,正要趕去神塘衝,看來是有點晚”
說著,他對程宣拱了拱手,把郭金台拉到一邊,低聲說道:“聖上寬宏大度,要靠仁德悅近來遠,既然如此,先生若想投明,咱家也不便阻攔,隻有一言相告,請先生務必三思:偽明無道,神人共憤,先生明珠暗投,實非智者所為,設若有一天大廈傾圮,天下歸順,先生將何以自處?”
他的確壓低了聲音,但是控製得很好,一字不落全都傳到了程宣的耳朵裏,令程宣心潮起伏,更加拿不定主意,正在糾結,卻聽郭金台說道:“多謝公公恩意,但是金台並無投明之心,公公誤會”
“這樣嗎?”張景春喜道:“先生果然是人中麟鳳,怪不得聖上讚賞有既然如此,那麽便告辭”
張景春與兩人揖別,上馬而去,程宣問道:“幼隗不肯投明,不會是要投順吧?”
郭金台麵露不悅,說道:“金台屢征不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景召兄自是知況且金台在嶽麓與李自成過從甚密,要投順早就投了,何必等到今天再投?這話說得甚無道理!”
程宣覺得自己傻了,這種問題根本就不該問,誰會跟你實話實說?苦笑道:“都是今天所見所聞太過驚心,令我亂了方寸,竟然問出這種話來,請幼隗見”
“無妨,咱們走”郭金台淡淡說著,心裏暗想:如果在朝堂上,他這句話能要了我的命!今天說了那麽多不該說的話,嚴道主沒什麽,不會出賣於我,可這個程景召就不好說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我不能再去梧州,需得想個辦法,及早脫身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