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州事了，李自成啟程前往鬆滋，胡澥、郭金台、胡璉華則返回長沙，然後分頭去做說
    出發時百官送行，李自成途經華陽王廢府，見到斷壁殘垣埋沒於蓬蒿荊棘之中，與長沙城的吉王府一樣，早已沒有了昔日的富麗堂皇，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召防禦使範守得近前問道：“現在的華陽王是誰？他在哪裏？”
    範守得答道：“現在是第九代華陽王朱至潓，聽說藏匿於九溪衛治所今慈利縣江埡鎮）守備李元亮田莊，在衛西十裏的馮家嶺，臣已經派兵去取”
    “取來好好招待，船送長沙候朕，朕要這個人有”
    一個草包王爺，隻知作威作福，要他有什麽用？範守得不解，但仍然恭敬領命道：“臣遵請陛下放心，取不到便就罷了，隻要取到，保管一根寒毛也不會少他”
    不理解的不光是範守得，嵇筠也不理解，出城後行不多遠，他問道：“堵胤錫正在長沙遊說群臣，鼓動朝廷與偽明聯合，不知陛下是否聽說了此事？”
    還用聽說嗎？那就是朕讓他做的！李自成麵無表情，反問道：“明節嵇筠字）你怎麽看？”
    “我軍能否迅速拿下廣西雲貴？”嵇筠接受教訓，不敢妄議軍事，而是改成了詢
    拿下當然不在話下，因糧於敵，給養也不是問題，攻占全境之後，五嶺便成了腹地，無需派兵駐守，隻要守住梧州一線，以嶺南之糧養嶺南之兵，運輸問題也會自然而然不複存在，他麵對五院首發難時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糊弄人的，而當時在場的人中，隻有高桂英和田見秀懂軍事，兩人又一個是女人一個性子有點軟，未免都缺乏些魄力，所以輕易便被他糊弄過去
    可是他糊弄不了自己，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究竟該不該與明朝聯
    聯合有聯合的好處，不聯合有不聯合的好
    聯合，他隻要專心對付湖北的清軍就可以了，可以免受兩線作戰之苦，而且將來明朝的降清將領反清歸明，他也能跟著撈到好
    不聯合，他的地盤將擴大好幾倍，兵源和財源都將更為充裕，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軍中那些直男們肯定都樂見其
    但他的直覺卻是聯合利大於弊，至於為什麽會有這種直覺，他卻非常模糊，似乎有個切實的理由，但又總是抓之不住，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也就隻能得過且過，先等明廷有了態度再
    他接著糊弄道：“硬要打也能打得下來，但會不會速勝卻很難說，打下來能不能守住就更難”
    “既然這樣，那就不如不打，”嵇筠倒也痛快，“國運不能”
    國運不能賭？這倒是個新說
    李自成笑道：“你就不怕別人說你是主和派，是個賣國賊？”
    “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嵇筠沒說話，李化鱗卻開口說道：“曠日持久，我們耗不起，就算耗得起，如果清虜遽爾興兵，我軍主力卻都在嶺南，湖南還要不要了？誰是賣國賊？不自量力才是賣國賊！就像北京那些反對‘和戎’的明臣一樣，看著一個個大義凜然，其實都是以國運博取令朝廷亡了，他們改換門庭，繼續榮華富貴，崇禎卻隻能一條繩子吊死在煤山”
    我去！這是借古諷今呐！哦，不對！崇禎上吊是去年的事，還算不得古，但也頗有魯肅勸說孫權“將軍迎操，欲安所歸”的味道了，隻不過跟魯肅相反的是，李化鱗主張的不是抵抗，而是聯
    李自成笑道：“莫非李卿被堵胤錫說動了？”
    “非也，”李化鱗也笑道：“臣沒被堵胤錫說”
    “那你是什麽意思？”李自成糊塗
    李化鱗卻早已想明白了，說道：“陛下去年東征山西，帶了秦王朱存樞隨軍；攻下太原之後，進軍北京，又帶了晉王朱審烜，為的是借用他們的宗室身份招降納叛，不戰而屈人之兵，效果顯如今，發兵嶺南既然沒有速勝必勝的把握，禮遇華陽王朱至潓，使之起到秦晉二藩的作用，再現去年摧枯拉朽之勢，豈不是現成的經驗？”
    他的話前後抵牾，前麵主和的意思很明顯，後麵卻又變成了主戰，二者必有一假，否則他便是個自相矛盾的糊塗蛋！
    李自成懶得猜測他的心理，徑直問道：“你就說你究竟是主和還是主戰吧！”
    李化鱗一直是戰和不定的，但在聽說難以速勝必勝之後，卻已經變成了主和，他之所以前後矛盾，是因為他猜到了皇帝也主和，優待朱至潓不是為了故伎重演，而是為了示好議和，但是妄揣聖意是很危險的，尤其是這種不怎麽光彩的聖意，就像曹操視漢中為“雞肋”，誰猜出來了是會要命的，所以他不敢自作聰明，故意亂說了一
    當然，李化鱗完全沒有猜
    李自成同樣戰和不定，他之所以說朱至潓有用，不是為了招降納叛，也不是為了示好議和，而是為了給和談不成留個後
    做為穿越者，李自成知道隆武帝朱聿鍵來年就會死於清兵之手，隻要再弄死永曆帝朱由榔，就可以把朱至潓立為朱明的傀儡皇帝，繼續享受明廷未亡所帶來的利
    這是不是異想天開的白日夢，目前還不好說，但提前做好準備，免得到時候抓瞎，總歸沒什麽害
    李化鱗不是穿越者，這層意思他自然無從猜測，但他很自信，自以為他猜到的意思就是皇帝的真正意思，雖然不敢表達出來，但是亮明觀點卻沒有問題，何況剛才已經都亮得差不多了？見到皇帝直來直去，他也不磨嘰，坦直答道：“臣主和！一動不如一靜，取巧不如守南征變數太大，與其興師動眾，勞民傷財，不如固本培元，好好經營湖”
    這倒也算個理由，雖然說服力不是太強，但有理由總比沒理由要好，李自成勉強接受，苦笑道：“隻怕朝中文武不會是李卿這個想嵇卿，你說呢？”
    “當官的問題不大，”嵇筠說道：“都拎得清輕重，關鍵是中下層的兵頭和士兵，難免會見識短淺，一時半會兒轉不過彎”
    嵇筠說得沒錯！李自成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是多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