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不敢妄言奸臣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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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樸與東虜也有好幾場血戰吧,但他的首級就少了很多,按理來說,他在京城郊外一戰就斬獲兩百顆,後來被圍了幾個月,小半年下來居然隻積攢了十幾顆,就算王樸避戰不出,那東虜怎還不去攻他,這太不對勁”周閾有似乎把握住了什麽,但是在腦中又隱約模
“喔,王樸不恤君思,真該死,不,這可以算是欺君,大不敬之”陳名夏不吝以最大的惡意揣摩此獠,心念憧憧:他必是看升官無望,就連首級都懶得割了皇法焉能如此戲謔,大奸賊
“怎麽”周閾有急問道
“”陳名夏卻是閉口不言,此話說出口是在長仇人的誌氣,這叫他如何能無關痛癢的吐出
“家翁懷疑左良玉的首級是從王樸處買”見話題遊移不受,周閾有終於拋出此番宴席的謀
“啊,有何證”場中末席有位公子吃了一驚,遂問道,他是新任兵部尚書張鳳翼的女婿海榮,得知嶽父拜為高官,他便從家鄉一路跟來,指望謀個好差事,奈何張鳳翼是個出了名的執拗性子,這等性子在官場中難免得罪很多人,故而門路不廣,皆眼紅的要害部職自然輪不到他來塞人,隻犄角疙瘩裏丟來了一個讚畫的幕僚差使,還是京營的讚畫,武職六品看著唬人,實則一個兵都喚不動,這也就罷了,還他娘的是一個閑差,閑到整日隻能跟著上官逛街,今日去東邊劉鐵匠鋪順把柴刀,明日又去西邊雜食鋪拿包薑糖,一打聽才知,欠餉經年,京營十萬人要吃飯,於是就紛紛開起了鋪子,老長官來自家兄弟的店鋪拿東西,還不是想拿就拿沒啥忌海榮是小地方出來的,本也老實巴交,這會兒開了眼界,終於恍然而悟,活人哪能給尿憋死,當該自尋出路才是,於是他高舉張鳳翼女婿的招牌,終於廝混成周閾有身邊一個不太受人待見的幫
“家翁也聽說了你,不如我去給你引”周閾有瞥了一眼海榮那賊頭鼠目,擰眉不理會,這話卻是對陳名夏說
“為何有這個懷”陳名夏倒是被這個說法嚇了一跳,這可是幹係不小的朝中密事,也就周閾有能毫不在意的說出來,但轉念一想,也就通透了,這必是詐言,他爺爺周延儒就算是真有這個疑心,也不會隨便對晚輩交底,這麽做圖估計周閾有早前與左良玉有來往,因而害怕受責就想來他這裏套些話,好去周延儒那兒邀
“左良玉去薊州上任,家翁明明是叮囑過他,要提防王樸的神甲營,但他居然和王樸稱兄道弟,還宴請他,猶為不可理喻,王樸真就赴宴了,隻有一種解釋他們早就有很深的交”周閾有卻並沒有多心,坦誠所
“嗯,對,這般說法才說得通”席令乾也連連點頭
“”陳名夏腦海裏頓時疑霧盡散,當下隻以為這般計較才順章成理,不禁有些佩服起周閾有來,他認定這是詐言,周閾有把自己的計較假托周延儒說了出來,從前一直以為這位周公子是個錦繡飯桶,想來還是低估過了,但轉念又想,周家畢竟是宰府,有些旁人不能獲取的莘秘,他得了潑天便宜才能想到我前頭,未必就有多大本
“這麽說,哎呀,左良玉要殺王樸,甚而他要謀反也就說的通”海榮一臉的興致激昂,兩眼放光如采花賊撞見絕世美女一般,渾身躁動哆嗦,恨不能插翅將這一絕妙的計較呈言於嶽
“陳兄,你當時在那條河邊看到了什麽,可否詳說一二,這裏並無外人,再則左良玉都成反賊了,你何慮得罪他,他一個反賊難道還能爬進京師咬人嗎,嘿”周閾有用酒潤了潤喉,故作不經意問
“”陳名夏暗呼自古宴無好宴,古人誠不欺也,他身為東林黨人,從未有叛心,平時與周閾有這等無關大局的貴公子廝混還好說,真要出手幫了周延儒,過後休想乞得東林黨眾消
“陳兄,你這是何意”周閾有臉上漸起不悅之
“這”陳名夏左右為難,本來指望借與周閾有結交,從周延儒那兒撈點好處,這番心思難登大雅,全賴周延儒對長孫的灼灼親顧而愛屋及如今若是惡了周公子,豈不前功盡
“哎,我家翁其實很看中你的人才修養,可歎你這般惜身作態,嘖嘖,不把我看成朋輩,卻叫人齒”周閾有故為傷懷,實難掩恨意
“周”陳名夏見話以至此,隻能歎息一聲,起身作了個揖,再遙拜一圈左右列席,肅然道:“非兄弟惜身,奈何這等大事牽一發而動全身,夏實不敢妄言取禍之,諸位見諒則個,告”言罷颯然離席自
“哼”周閾有嘴邊哼哼哧哧出氣,難以自抑的惱
“這人也太不識好歹”海榮借機與周閾有示好,奈何隻引來周公子一記白
望著陳名夏漸行漸遠的背影,席令乾若有所
陳名夏出了院落,從小門疾走穿花過巷,忽一隻小貓柴火屋裏串了出來,不免唬了一跳,抬腳去踢,那貓炸毛驚跳高牆,嗤嗤溜溜便逃沒影
“哎,你小子咋的踢我的貓”身後就有人不樂意了,出言斥責
“放肆,你好無禮,我家公子乃是天啟五年的舉”緊隨陳名夏身邊的書童陳聰卻是先開了
“京城內區區舉人可不好使,你小子仗勢欺人,好不霸”這人卻是一臉痞氣,渾然不在
“兄台海涵,我也沒踢”陳名夏回頭見這人一身布衣,大餅臉,細小眼,眉間高隆難掩凶戾之氣,心尖打了個突,隻好軟話來脫
“我說你這位舉人也不曉事,你踢了就是踢了,踢不著是另外一回”這大餅臉漢子卻是不依不饒糾纏起
“哼,那你說該怎”陳名夏不禁惱怒道,更手按劍柄,作勢欲拔劍斬之,他仗劍遊曆多年,曾偶遇一位高道,獲傳一門太極玄坤劍法,閑時勤練頗為自
“去衙門一趟,我要告”
“你,請問你是哪位府上”陳名夏心念一動,暗呼大事不妙,這人一身行頭不似官身,然而民諺有雲,生不入官門,死不入地升鬥小民哪敢揪住一位舉人叫嚷著要告官,不怕是刁民失心瘋,就怕是東廠番
“哼哼哼,你別問,有些話憋在肚子裏更”這大餅臉有恃無恐的行狀卻愈加唬的人心涼
“我,我和周閣老的公子是朋友,我出來透個氣而已,我還回”陳名夏臉色煞白,哆哆嗦嗦搬出了周延儒的名
“好在你不是周閣老家的那位公子對吧,舉人老爺你別怕,就問個話而已,不會死人嘿嘿,你要不肯跟我走,那就要吃苦頭了,你有膽拿那把劍劃破我身上一塊皮,回頭我拿鐵刷子給你整個上下全身涮一遍,你那層臉皮水嫩可人,我瞧著剝下來作個皮燈罩子不錯,新年掛出來喜”
“你,”聽了這話,陳名夏好歹沒被嚇昏,隻是話已然說不利
“別耽誤事了,我們廠公也想聽一聽你到底在那河邊看到什麽,走”大餅臉漢子雖是一臉凶相,說話卻細聲細氣,透著一股莫名的故意,就似生怕弄壞了眼前脆弱小生
陳名夏很不喜這種感覺,他是堂堂的舉人老爺,名師指教,年少有成,與朝中諸公更有爾汝之交,將來的仕途闊貴可當麵之人不過鷹犬而已,安敢侮辱斯文
“我乃是東林學生,與,與禮部尚書徐大人是文館叔侄論”陳名夏對朝中的情勢略知些內幕,最近徐光啟憑王樸在京畿平賊,聲望大
“嗬,我家主人乃天子,比徐公更尊”大餅臉漢子歪頭冷哼一聲,依舊細聲細氣咧嘴一笑道,言罷更從懷裏掏出一件梨形銅牌,上麵浮刻一個令字,手緩緩翻過來,另一麵有三行篆文小字,中間的數字訓號看不清,左麵卻是東緝事廠四字無疑,右邊他認得番役二這就是令人聞名喪膽的東廠梅花
噗通一聲,身邊的書童陳聰軟趴趴倒下,胯下更有腥臊水漬印痕漸牙關打擺子抬頭望向自家公子,盡是如喪考妣的哀求陳名夏眉頭緊蹙瞥了這個沒出息的仆從一眼,起意抬手去扇他嘴巴,但他著實心慌,手指隻抽了抽,右臂若朽木般僵硬的晃了晃,卻哪裏還有逞強的氣
“走,別給我整不痛快”大餅臉漢子臉上終於起了些猙獰,這許是他的本色,倒叫人看著順眼不少,不似之前故作斯文人那樣別
“賣我師叔徐公一個人情吧,這個小廝可留下”陳名夏急中生智,手指書童陳聰
大餅臉漢子瞧地上那個小廝,略一沉吟,終是點了陳名夏伏身去揪住書童陳聰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怒罵道:“給我滾到徐府”
陳聰身子一僵,眼珠子來回抽搐數下,頓如雷電閃於無形,隻留下陳名夏恨恨牙
通州城陰鬱沉沉,偶有雷光一閃,紫電溶於烏瓦間,王樸匆匆從校場上退回行轅避雨,此城蕭條,左右錯落殘戶,待馬車停當,踏實抬頭,就見難民密密層層,有若烏雲卸
“哎,再施一次粥”王樸歎息
“這買賣虧”林昌興從後麵冷不防來一句前後不搭的牢
“啊呃,是”王樸回過頭,苦澀展顏,誰能料到亂兵竟比正經官兵強出一大他派出去追剿亂兵的幾個百人隊居然紛紛撒羽而歸,路上聽說通州城正被亂兵圍困,遂疾行軍趕來,卻是晚了一步,等他們趕到時已然城破,好在亂兵人數不多,又驚恐發現了神甲營緩緩壓過來,頓作鳥獸散了,可恨走時還在城中放神甲營忙著和城中百姓撲火,就隻好眼睜睜看著這股亂兵逃
“等過一段時日,咱們也沒糧”林昌興欲言又
“可是要不是我,這場亂兵之禍未必能有”王樸從來不曾想過有一日要害死這麽多
“這,大人何出此言呢,這分明”林昌興想為王樸開脫,後者抬手製止他無奈隻好默然去傳令備火煮賑災的稀
“將軍大恩”聽到了今日神甲營仍舊施賑,人群中頓時騷然伏拜一地,王樸眼見此景,心中愧意稍緩,他歎了口氣欲回行轅,但是這些難民密密籠來似流移之牆,把路給堵住了,略一躊躇,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親兵貼心,一聲怒
人群中便窸窸窣窣一會兒,分出一條路來,他就乘隙而入,緩步走過時,兩側男女老幼紛紛下跪行禮,口稱:“將軍公侯萬”
王樸隻苦笑:“不敢,諸位父老鄉親”
“將軍,你要小心奸臣”人群中有位老者突兀嚎了
“”王樸愣
“您這樣的英雄,立大功卻沒給升官,那一定是朝中有奸臣想害你,您可得小心”老者勸戒
“樸受”王樸愀然作色,他的結拜兄弟高起潛就是個史書上最顯名的大奸另有一群同氣連枝的盟友東林黨正忙著改稅製,企圖將全國田稅之重負皆轉嫁於小農,他們個個家資億萬之巨,卻還要費勁心機,玩弄權柄逃避賦稅,眼不見兵無衣甲可庇,民無漿食以充饑,這些混蛋們都是奸臣,原來不是奸臣害我,是忠臣要害我嗎,王樸陷入迷茫,自忖: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
悶悶不樂回臥室躺著,不意沉沉睡去,待聽外頭有人扣門,王樸猛然醒起,推門出去,卻是林昌興和劉一山都
“怎麽了,啊,天暗了,我睡很”王樸恍然四顧道,周圍火炬林立,那嘩嘩丹紅在狂風中幻化妖
“大人,關寧軍來”劉一山輕聲進言道,這話說的氣餒,盡顯沮
“哦,關寧軍這會兒過來,對的,他們是發財來的,可惜,亂兵不好剿,他們掠走的贓物更是藏匿嚴實,我們得不到,那就叫關寧軍試一試”王樸卻是非常欣慰,友軍上門幫把手未必是壞事,聽說關寧軍每年的軍費數百萬兩,糧草必然充足,通州城內的難民以後就不愁飯
“那,那麽,論功,關寧軍出了名的雞賊,我們難免吃”原來劉一山是怕平亂的功勞被人搶
“他們在”王樸倒是無所謂,心知大明朝離覆滅不遠,他在潛意識裏就不看重大明的官
“在城外,我讓趙肖帶隊看緊”林昌興得意道,傳為天下最勇武善戰的關寧軍在他神甲營當麵也隻有乖乖俯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