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劃清界限階級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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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也不當回事,可,王樸連夜拔營而去,哎,不由叫人起疑”牛老爺憂心忡忡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軍頭最是喪心病狂,萬一人家懷恨於心,喬裝一番,偷偷潛回來,咱家性命堪”
“那,那你這般閑,還不趕緊叫人上牆頭巡”老夫人急
“你這婦人豈知刀兵,神甲營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軍,就咱們莊子裏幾個廢物能頂個屁”牛老爺愁苦
“啊,你說怎麽辦,早先我就跟你說,不要讓外人進來過夜,你,你偏要去巴結,得,引狼入室”老夫人坐起半個身子,垂泣
“閉嘴,那是大軍堵門,還能叫人吃閉門羹嗎,現今官府已成擺設,誰手裏有兵就是草頭王,這王樸便是董卓,皇帝都奈何不得,你還敢得罪人家,不是找死”牛老爺急了眼,也坐起半個身子,惱火
“這個事兒因二房起,就把二房的春芯送去給王”老夫人發起性道,春芯是二房小女的陪嫁丫頭,從前精挑細選出來的小美人兒,將這樣顏色送給王樸,牛家可避禍無
“一個丫鬟,人家未必能領情,也罷,就將芝兒也一並送到神甲”牛老爺發狠道,他尋思王樸那是武勳世家出身,見識不凡,區區一個美婢還不足心
“老,老爺,你瘋了不成,這可萬萬不”老夫人驚了,芝兒是她的寶貝親孫女,哪有隨便送出去的
“非常之時,為了牛家幾代人積攢的家業,不得不為”牛老爺頓然蒼老,哀歎道:“你別心疼芝兒,焉知非福,人家王樸也還算一個人傑,將來什麽運勢猶未可知,給他作妾總勝過,那李敬西家和黃崇家,被叛軍攻破塢堡,上下幾十口全都沒”話以說透自此,他的心結反而放開了,倒寬慰起掩麵哭泣的老夫人
連夜起大軍十分耗費開支,故而王樸翻過一座山,逢一片棗林子,全軍就在林子外挨個背對背合衣而坐,隻道溫體仁的人剛剛脫險,多半是膽子微渺的,在牛家堡找不到神甲營,就必然作罷,絕不會到盜賊叢生的曠野追尋不
不想剛剛把中軍帳立起來,書案猶未置妥筆墨,香爐等,就聽斥候稟報,有一馬車正沿路追
“溫體仁派來的人應該不會坐車子”王樸蹙眉道:“但也說不準,說不定是從牛家堡借來的車”
“那咱們是躲不及”劉一山臉上掛著怪異之色,既喜還羞,他是十分主張巴結溫大人,畢竟白撿了一份雪中送炭的人情,將來受用可
“沒可能,不”林昌興隻顧著攆須自言自語,不知所謂,這幾日頻頻入住豪強的塢堡內,他難得整理衣冠,仔細修剪胡須,這山羊胡配他那錐子臉,益發顯淩厲,倒比武人更多幾分凶
馬車果然是衝著他們而來,王樸暗呼倒黴,自苦等回頭如何與東林諸公解釋,親兵隊長王大去攔下車子盤問,很快就折返,他臉上似有古怪笑意,稟報:“大人,裏麵是兩個小娘子,說是牛家送給大人的禮”
“”王樸驚了,不解牛老爺這般客氣卻是為何,隻道:“是有事相求嗎,把人帶”
這輛車子的馬夫王樸卻是認得,就在前半夜攔著他不讓進園子的金
“小的見過大”金青臉上淡漠,不顯懇切之意,王樸更是嘀咕,若是求人就不應派這麽一個悶葫
“你家老爺什麽意”王樸決定開門見
“小的是奉命行事,老爺隻交待把小姐送給王大人,沒有別的交”
“哈?”王樸懵了,女兒都可以如此隨意送
心說不管怎樣先驗貨,念及此,王樸邁步到車子前,掀開了車箱掛簾,左邊幼女和右邊少女赫然碰頭挨著,她們雙手緊緊相握,削肩微顫,莫不心
“啊,你是那”王樸驚了,右邊這個少女似曾相識,頓時醒悟昨晚從大堂出來,拐角撞上的那名少
“奴婢春芯扣拜將”這個少女也不過才十來歲,青澀未脫,此刻強自鎮定,作世故形
“牛老爺無緣無故為何要將你們送給”王樸困惑不解,問道,他自思沒有向牛老爺表露出這等非分之想,而且牛老爺這種人家,拿女兒為武將妾屬實奇恥,斷無心甘情願的道
“春芯不”少女低頭遲疑了須臾才回
“嗯?”王樸雖不善察言觀色,但春芯道行還不夠,便起了疑
“求將軍放過我家人,我,我願伺,伺候將”左邊幼女忽而鼓起勇氣,語帶哭腔道,這娃娃音很是獨特,竟也是認得,就是昨晚花園相遇母女,那為他解圍的女
“這,這個,不必,你這年齡將來許給我兒子才合”王樸哭笑不得道,他還以為牛家是進獻熟透的美人,這般連苗子都未長開,如何下嘴
幼女呆愣當場,不知所措朝春芯看去,後者又朝車外王樸扣頭道:“將軍請勿戲”這話頗有責備之
王樸尷尬不已,左瞧瞧,右瞧瞧,心說這家女人都好不嘴厲,動輒嗆聲,難道是家風素如此,拉下臉來不悅道:“我是個武夫,沒有那些上流人的講究,有話從來藏不住,直來直去,到底是啥情”
“隻求將軍不怨我家人就好,芝兒以後就是將軍的人,全憑處”這幼女竟口出虎狼之詞,隻不過語氣微微發顫,不免色厲內
“停,停,這話我聽著心驚肉跳,這是什麽情”王樸頓時連退了幾步,大感吃不消了,嘴裏咕噥非法蘿莉之類的怪
“”不想幼女芝兒居然噙淚作委委屈屈狀,眼見就將哭
“芝兒很可愛,我很喜歡,咳咳,金青,你回去跟牛老爺複命,就說我很滿”王樸可不敢在眾軍士麵前惹哭一個小蘿莉,豈不將軍威儀盡失,忙不跌拿好話哄
“芝兒不可愛,芝兒是個大美人,娘說的,你看,這裏有顆美人”芝兒蹙眉幽怨,手指眼角她略通文采,深知為人妾,從此以色侍人,美貌是安身立命的本錢,故而格外看重這美人二字,隻道可愛是個啥玩意,不是罵人
“芝兒是美”王樸實在不敢造次,迅即改口,更帶上一臉真誠的神
“”芝兒臉燒紅,回以美人含情一
好容易騙芝兒說,侍寢就是要睡兩張相隔不遠的床,又把春芯策反,裏外配合總算是逃過侍寢大劫,哄得她信
從軍帳裏逃也似溜出來,王樸一臉黑線,這般如何保住統兵之將的威儀,頓時看部下都別扭了,隻疑心他們心裏在笑
“劉一山,你是不是還單身,這位芝兒,”王樸瞅見劉一山,心生一計,便有了禍水東引的計
“不勞大人費心,前些日子卑職剛剛談了一門”劉一山唬了一跳,立馬回過味兒,這可萬萬不敢接盤,遂斷然
“有嗎,我們明明都形影不離,你從哪討了個媳”王樸疑心甚重,質問
“大人事忙,卑職的私事哪裏敢擾大人,再說通州城內找媳婦的又不止我,通州不愧為大城,那裏的姑娘個個都水靈,看的咱眼都直”平時一副憨厚老實麵目的劉一山居然牙尖嘴利了起來,臉上還掛著淡淡笑
“哎呀,你們這些家”王樸無力吐槽,手下皆是這般欠抽嘴
“大人不妨去問一問那位丫鬟春芯,她或許能為大人解”林昌興進言
“不用,我的小舅子不是還留在牛家堡裏嗎,派人去問他”王樸私以為:顧環宸這個大帥哥是洞察人心的高手,他的見解可不比一個丫鬟更靠
所謂說曹操,曹操就王樸剛起了這個念頭,就有親兵稟報顧環宸求
“”王樸不禁詫異,這位小舅子是滿腹經綸的一代人傑,難免恃才傲物,與軍中粗鄙漢們或有隔閡,故而本來不願同行,這才一個時辰不到又反悔追上來,卻不似顧公子的做派,必然是出了變
顧環宸見禮完畢,劈頭就問:“大人碰過牛家三小姐了”
“還不”王樸老實回
“呼,那便好了,牛家那位二奶奶是個烈性婦人,她,她險些撕了”顧環宸心有餘悸
“他牛老爺整的這出是啥意思啊,我老樸愣是沒看明”王樸依舊毫無頭緒
“大人連夜開拔自去,牛老爺疑心家裏有人得罪了大人,故而用這位三小姐送給大人賠”顧環宸無奈
“啊,我懂了,既然是誤會,把人送回去就算”王樸如釋重負般笑道,那牛老爺竟有被害妄想
“這般不妥,大人該先與牛家立個約定,就說三小姐年紀幼小,又軍中多有不便,先行送返,待來年及笄再來迎”顧環宸進言
“這就叫人看輕”林昌興突兀搶了一
“林先生,你說明白”王樸蹙眉問
“大人,你要在本地做生意,不是做善”林昌興冷冷道:“人善被人欺,按顧公子的做法,咱們未必能有”
“”王樸聽了這話,居然深以為然,頷首道:“是啊,亂世聖母心,取死之”
“大人如何”顧環宸聽了怪話,微微一愣,細品便也了然,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
“兩個女娃留在軍中十分不便,附近的縣府官員,找個可靠的暫時托付,似也可”王樸沉呤一會道,方才林昌興的話幾為醍醐灌頂,身處亂世中,爛好人就是個受氣包兒,人人都來踩幾腳,他還是該立一個不好惹的惡狠人設,威嚇心生歹意之徒辟
“大人豈若匹夫,如何忍心拆散他人骨肉至親,其母可憐可憫”顧環宸臉色鐵青,難掩厭
“顧先生莫急,我也有難處”王樸愣然,這位顧環宸以往的言行舉止一向四平八穩,今日為何忽然惡語相向,這實在不像是他的處世風轉念又想,這姓顧的在我身邊一直是不情不願,這是要借題發揮,跟我劃清界限了
“哎,道不同不相為謀,顧某這便去”顧環宸就轉身把袖子一卷,瀟灑昂頭闊步而
望著顧環宸那決絕的背影,王樸心中傷感,又有些自怨自艾,便對左右問道:“我這回是否真的錯”
劉一山聞言,偏頭去想事,一事不得要領,瞧他臉上五官扭曲痛苦,隻怕終究無
林昌興略一沉呤,便笑道:“孟子中有個典故可供大人參”
“請”
“齊宣王看見有人牽一頭牛從跟前經過,就問這個人要把牛帶到哪裏,那人回說準備殺牛祭齊宣王十分不忍,就要把牛放生,那人就說王若要牛活命,必須先廢除祭祀,齊宣王聽了這話便作罷了,隻說為何不將牛換成顧家也好,牛家也好,他們也納妾,也拆散別人的骨肉,幾時有過憐憫,他們的憐憫隻對牛,不對”
王樸眼珠子直勾勾盯著林昌興,仿佛今日才識得此人,許久不移才問道:“林先生是否從我編寫的曆史課教科書悟出了什麽不得了的東”
“此話怎講?”林昌興不置可否,倒反問
“這”王樸去年在雁門衛力推了,親自編寫教材,他並沒有刻意在書中宣揚這些異端思想,因為他也是統治集團中的一份子,天然戒懼這等危險的亂臣逆言,但在他心中早已如骨附髓,在他的書裏行間或有不經意流露出林昌興誤會這些知識來自於墨家,浸潤其中不能自拔,這個狂熱分子在悉心鑽研之下,說不得從中悟出了什麽,萬一成為顯學,王樸不禁腦門飆汗,思之膽
“何謂呢,小生在書中隻看到過這個詞,意思也能懂,”林昌興若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