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泰西艦炮正宗孔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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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前些年用泰西法造那紅夷大炮,便叫卡在了這個鋼料的成色上,那幾口火炮我也是親眼見過的,與從泰西國買來的正宗艦炮相比遜色一些,炮石抵遠不及人家七成,據言,我明國所用之鋼料不純,裝藥不敢滿,若有好的煉鋼方子,何不獻給朝廷,能立一個大功”錢謙益到底是個腹隱珠璣,心懷錦繡的學問大家,頓時冒出一個能為朝廷分憂的殊好念
    “大老爺,高見,我們遠不”匠師吳季鉉雖知錢謙益的主張在理,但他的恩主王樸有過交待,煉鋼之法堅不可外傳,他隻好隨口搪塞而
    “”見神甲營的這個匠人興致不高,錢謙益略一沉吟,便也了然,軍中的規矩大,一個匠人哪能作主,獻煉鋼方子之事還需王樸來定
    入了屋子,不想裏麵煙氣渾濁直衝上腦,錢謙益哪裏禁得起如此煙熏,蹙眉間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匠師吳季鉉忙上前去扶穩,錢謙益這才環顧左右,見跟前一排火把紅焰謔謔然,就著火光低頭就見一條水渠,有汙水流淌出來,其上隱約耀變有油
    “這火把不是用尋常油”錢謙益好奇心大起,居然沒有如幾位縣裏官吏那般逃之夭夭,抵住了嗆煙,又問道:“莫非是石脂嗎,也可謂之猛火”
    “對啊,就是石”匠師吳季鉉訝然道:“大人見識廣博,我等不及萬”
    餘眾見機,也都紛紛上來吹捧一
    “書中是有記載的,這東西也叫石油,產於陝西米脂縣,我從前書中讀了,就很好奇這個東西,遣人去買來過目,這個氣味很特別啊,故雖時隔多年,我也還是認”錢謙益勉強笑道,他治學多為解惑,凡遇疑難往往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自古學問之道在於魔怔,憑借他這等求學不怕路遠的執念,幾十年的孜孜不倦,積累的學問豈是等閑,錢謙益這人能在儒林中聲名顯赫,絕非僥幸,要說學識廣博,天下竟無出其
    沿一條水渠微步前行,深入約百步,終於晦暗火光下一件驚駭物赫然眼前,其形類艨艟,隻是頭頂一根大煙囪柱子十分突錢謙益亟不可待道:“快叫它動起”
    “是,大老”匠師吳季鉉領命而去,他指使匠人們齊力將閘門推開,又轉動兩邊的絞盤,腳盆上的鐵鏈收緊,拉動這艘蒸汽船緩緩往閘門口挪門外的晚霞斜如燕掠,眾人眼前金光四射,錢謙益瞠目結舌,驚歎道:“這一艘要用掉多少”乃見船身俱用銅皮包裹,霞光灼烙下如隆火瑩瑩,盡顯貴氣,實則卻也是極貴,銅料殊不便宜,除了錢謙益以外,餘眾無不眼放貪婪之色,這哪裏是戰船,分明用了多少金銀生造的聚寶
    “回大老爺,這樣一艘耗銅共五千斤左右,那根銅煙囪看著巨大,實則用料並不多,隻是鋁外麵包了層銅皮,鋁遠較銅為輕,用鋁才禁得住大浪,不至於頭重腳輕乃有傾覆之”匠師吳季鉉講在興頭上,居然隨手舉大錘往船壁上猛敲,錢謙益等人皆駭然掩耳,以為耳邊會響如洪鍾銅鑼,然隻聞沉悶的嗡嗡聲,他們惑然之際,匠師吳季鉉得意洋洋笑道:“這船身上的銅皮才是用料不計靡費,大老爺明見,這艘蒸汽動力船看似艨艟,實則將來要到海上去,何敢不盡力結實,裏麵的鋼材龍骨皆用卯榫加固,每一處卯眼和榫頭皆是匠師們用最小號的銼刀細細磨,細細搓,耗工數個月才能榫接嚴絲合縫,毫厘不外麵銅皮仔細用鐵錘敲打平整,每一方寸蓋有萬錘之”
    不想錢謙益忽而歎道:“啊,此等神物,何以不繁見於諸冊,孔明智罕於世,何以不能功業大成,終於了然你們這樣的船一共造了幾艘?”
    見問,匠師吳季鉉老臉一紅,苦澀糯糯道:“一共造成三艘,現在這是第三艘,還有兩艘在建,預計兩個月後就能有四艘可用”
    “那麽這四艘一共用了多少時日,耗費多少銀”
    “銀子消耗了多少,我確是不知四艘一共用了有一年零兩個”
    “然也,這哪裏是戰船,居然比江南的精舍畫舫還要靡費金銀,竟能有五艘,王樸真好財力”錢謙益不愧為朝中大員,卻是一語中的,道出了這種蒸汽船的雞肋之
    錢謙益登船巡視了一圈,見船兩側六門火炮嘖嘖稱奇,評頭論足了一番,卻在這條船將入河道時,抬頭一望煙囪,蹙眉問道:“船隻無不懼火攻,你們這船萬一在河裏起火,那可不妙”
    陪同左右的縣衙吏員們聽了這話無不變色,皆言錢公乃國之賢良,要留有用之身,修文德以教化萬民,無端豈可涉錢謙益推辭再三,終究卻不過眾望所歸,還是被他們抬下了
    船隻入了河道,鍋爐裏的蒸汽漸漸得了勁,帶動水下一具螺旋槳轉動,推動船隻離岸走遠,待岸上錢謙益諸人的驚歎聲漸不可聞,船上的匠師吳季鉉與左右麵麵相覷,忽而冷笑道:“大明的賢良都怕死就對了,否則為何區區東虜,一個不足百萬人口的小部族,竟能攪的大明朝不得安”此刻的他,那卑微佝僂之態已然蕩然無存,仿佛換了新生一般,隻餘淡淡悲切之
    “吳匠師慎”旁邊的匠人聞言駭然,勸匠人乃是賤籍,哪怕他們這樣有官身的匠人,在大明的高官跟前,也照樣一言而決生死,殺之輕易
    “嗨,大明朝億兆,何人挽天”匠師吳季鉉歎道,自從他學全了拚音,已然能看懂許多簡體字的書籍,學問以驚人之速看漲,但見他麵東遙望,似有撥開雲霧,認清千裏之外的那位英雄,他徐徐一拜,左右的匠人會意,皆轟然效他們這些匠人一年來,被神甲營陸續從各地招攬而來,本來衣不遮體,食不果腹,任上官奴役驅使,如賤婢一般的他們,來到雁門衛後,有了體麵的衣食不說,還能與戰兵領同額的餉銀,這裏的人從來不打罵他們,還口口聲聲管他們叫先生,尤其是吳季鉉這樣有格外卓越才能之人,居然可授之官位,雖說蒸汽動力船項目主管這樣官名有點莫名奇妙,但在神甲營這裏,官位與軍銜相生對應,項目主管的軍銜就是上尉,與領一百兵的隊官類齊,那可是把總啊,從前他看見個小旗都要下跪行禮,稍有不慎,就是一個小家丁看他不順眼,一刀砍了便也無事,如今他可是個與把總相當的官了,境遇有雲泥之
    聽說主將王樸親自下令,匠人每七日公休一日,開了一條大明朝前所未有,聞所未聞的先例他真是匠人們的再生父母,不,堯舜在世,救苦救難的聖
    “文人說士為知己者死,我固然不是士,但這個理我”匠師吳季鉉眼中盡是星光,嘴角微顫,低語為了他那從未謀麵的王姓主將立下誓
    “吳匠師,你說這三號船莫不是忒穩了”有匠人納罕嘀咕道,此刻蒸汽機轟隆聲大作,船速上去,船首竟微微翹起,船尾在河麵帶出三條白沫長
    “”匠師吳季鉉得了提醒這才回過神來,他抬腳以單腿獨立,竟穩穩當當如履平地,不禁訝然問道:“三號又有何改進之處,不過是裝了個球”
    依王樸的圖紙,這種蒸汽動力船的船形雖酷似艨艟,船底卻是古怪的三條脊部,中間一條位前,兩側位後,王樸謂之三體三個月前一號船下水試航,結論是新船形頗為不值,造工過於繁複,用料過於奢費,船體承載有限,且行進間,前端中部船脊分水後,起浪正打在兩側的船脊上,船隻如同打擺子一
    眾人失望之餘,更惶恐待死,未料上峰並不遷怒匠人,後又有王樸的書信送來,卻是議言先做很多船脊長短不一的船模型,在水上用纖繩拉動,選出航行狀態最佳的模型,再依樣建這封書信用了很多生造詞,大意卻也不難揣摩,得了此法造出來的二號船甚是堪
    王樸的書信源源不斷送來,匠人們不敢怠慢,就在這艏三號船的中部船脊前端又加了個很風騷的球
    “想不到這麽個古怪的銅皮疙瘩還能有這般好處”匠師吳季鉉快步到船首,探身朝下觀望,隻見船下的球艏伏於水麵之下,隻隱約映出些輪廓來,慨然道:“我做這行幾十年,前人幾代人,都未有這般講究的說頭,莫非傳聞是真的嗎,聽說主將他得了一本神書”
    “嘿嘿,這船球艏可是我親手打造,我學到這門手藝來傳家,吃多大苦都不”身後一個匠人卻是緊拽一雙浮現黑青血絲的手掌喜極而泣,匠人之中有諺言,千金不換一傳家,可見這等絕世手藝何等難得可
    河岸邊諸人眼見那隻無帆之船,托著一條長煙漸行漸遠,河邊的農戶見了此處奇景,雖不初次竟也依然呆愣,孩童尤為高樂,呼朋喚友來
    晉商範永鬥受王樸之托,來為錢謙益接風,從半月前,他就是早早來了平陸縣,期間忙碌張羅歌女,美酒和樓台亭閣,未料錢謙益的船前日進港,正眼也不拿他理會,隻說戴罪不敢忘憂國,聲色犬馬可休矣,甩開他自去縣衙找了縣令陳士良,陳士良也不敢不迎接,但他深知錢謙益與當朝諸公頗有過結,今日托詞縣境有匪亂,逃也似去平縣裏的吏員們反而沒有太多忌諱,俗話說神仙打架,殃及池魚,他們連蝦米都不是,隻是海藻,反而可以放下心來陪同錢謙
    “王樸你個龜孫,這不是故意刁難我嗎,大頭巾嫌棄我商人出身就罷了,居然一絲情麵都不講,可惡,我範家是晉陽豪族,豪”範永鬥心裏暗恨,將這些大人物罵了一通,手心緊緊拽但又想到形勢比人強,不由喪氣,王樸這樣的軍頭在這個戰亂紛飛的年頭尤為得罪不起,錢謙益更是南方儒林領袖,這等人物在大明朝說一句話,堪比聖旨,不,有時更比聖旨還管
    念及此,他連忙擺正心態,上前幾步,擠開餘眾,訕笑道:“王節製命小民要好好招待貴客,貴客若是不棄,不妨再去一觀我們神甲營的另一件神”
    “哦,神器在”見這名賤商又恬不知恥湊上前來,錢謙益眉頭微蹙,但他的心性修養至臻化境,然後隻淡然一笑,問
    “一件可飛天的神器,哈哈,目前已經賣出去兩件,正有第三件運抵此處,準備轉運到魯王”範永鬥眉飛色舞
    “飛天,難道,難道竟是魯班的木”錢謙益神色大變,竟當場著了相,駭然問
    “不是,呃,更像是孔明”範永鬥不知魯班的木鳶有何神妙,但是熱氣球顯然不類紙鳶,便搖頭
    “哎呀,哎呀,是嘀,孔明燈”錢謙益澀色扶額,懊惱不已道:“那東西,我就不看”轉頭不再理
    “那孔明燈能載人,不是一般的孔明”
    “嘶,你說什麽?啊,我明白了,孔明燈載人可用來探查敵情,怪不得書中妄言孔明燈用於火攻之論,我一直都不能盡然苟同,果然是書中有謬誤,原來載人才是孔明燈正宗的真用途啊,哈哈哈,妙也,妙”錢謙益忽而開懷笑道,不自禁猶作孩兒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