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兩件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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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洲城近郊,城樓隱隱似爪,排排船舶萬帆像鱗,王樸最近這十幾天都在運河上的畫舫遊樂,阿朱,阿碧與化名阿卡麗的千芊郡主朱鎏衣,還有闊別好幾月的舊相好,顧家的小姐顧金丹,四女作陪泛舟小湖,那是多麽愜意,可惜,唯有一處美中不足,千芊郡主朱鎏衣對顧金丹深懷戒心,事先提過王樸必須人前隻喚她的化名。
    好在顧金丹生性聰慧,一眼便瞧出眼前這三個女子都不好惹,那兩個阿朱阿碧明顯是侍女,而且一身勁裝,說不得練過拳腳呢,而眼前這個阿卡麗,喚胡人的名字,卻沒有半點胡人的麵相,她左思右想也想不通,隻覺得神秘莫測,不敢輕易發難。耐著性子回去問過哥哥,顧環宸卻不以為意,隻是一味叮囑妹妹,一定要乘這些日子多與王樸親近,懷上孩子才能讓顧家在神甲營中有依仗。
    傍晚霞氣平湖,王樸被兩女索要過度,累急了小憩,連晚飯都不及吃,朱鎏衣望著那個人的側臉,從懷裏取出一片小玉佩,望著它歎息一聲。顧金丹始終都留意著這個對手,眼尖就斜眼撇過來,但是朱鎏衣很警惕,立即反掌收回袖子,顧金丹見她如此,知道這個是要緊物件,說不定能從中抓到把柄,便大著膽子,貼上來喚道:“姐姐有什麽好寶貝呢,我瞧瞧。”
    伸手一摸,但是朱鎏衣手腕有力,一個翻轉就掙脫了開。
    “哎呀,姐姐,姐姐,你弄疼我了。”
    “哼。”朱鎏衣自持身份,不願理睬她。顧金丹當場竟被鄙夷,臉色一變,眼神閃過一絲怨毒,但是並不敢發作,眼前這個對手的底細沒有摸清楚,不能冒險發難,隻好笑嘻嘻的掛一副討好的臉。可這樣一嚷嚷,倒把王樸給吵醒了,他恍惚間也看到了這一片玉,頓時起了好奇心,就起身問道:“是什麽東西啊,阿卡麗。”
    朱鎏衣幽怨的白了他一眼,但依舊把手張開,王樸看去,燈火的微光下,那玉佩上刻有一行小字,王樸看了,頓時腦海中翻江倒海,因為那,那是一部好萊塢電影“亂世佳人”的台詞,“愛就愛了,管他去死。”王樸腦子加速的驅動,冒煙火燙的臉色變換不定。一個念頭在突兀咋現,朱鎏衣跟自己一樣是穿越者。
    顧金丹見此情景,也是嚇了一跳,眼前的王樸明明是驚恐,為何會驚恐呢,她甚至想到了這女人是刺客,會不會待會兒掏出一把匕首刺過來。
    再看阿卡麗,一雙妙目流轉,問道:“原來你記得,不過你怎麽還被這八個字驚嚇呢,它們可是自你口中說出。”
    “嗯?”王樸沒聽明白,他什麽時候說過這話了,不過看朱鎏衣一臉幸福的,含情脈脈的望著他,他知道這種時候,隻能糊塗。
    原來她不是穿越嗎,那就好了,穿越者遇到另一個穿越者,本能會渾身不自在,身上最大秘密被人看透,那絕非好事。而聽她這話的意思,好似我以前對她說過這句情話,“愛就愛了,管他去死。”這種情話,我也不常對人說呀。要死了,要死了,不馬上想起來,會有修羅場之劫,到底什麽時候說過。
    他和周王府的交集隻有幾次,一次是通往祁州的路上,在橋邊,對了,那時候他跟周王府的一個人送外號董娘娘的,周王的姬妾,討要過一個婢女,不過沒有成,當時他還琢磨,這個董娘娘隻怕在王府中的身份沒有那麽高,否則,怎會區區一個婢女都不肯讓與他。難道他當時說了這句好萊塢電影的台詞,時間過的太久了,他也拿不準了。
    仔細想想,模糊間還真有。王樸再看朱鎏衣,天呐,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眼前這個郡主就是當時那個婢女。
    也對啊,明朝不許宗室離開封地,郡主偷偷跑出來,隻能喬裝改扮一番,不可能以真麵目示人。
    “阿卡麗,你好,好調皮。”王樸挨近輕聲道。
    “嗬嗬,被你發現了嗎。”阿卡麗噗呲一聲,笑了。她滿臉的驕傲,因為這是隻有夢裏和戲劇裏才有的橋段,想起初次見麵的那一幕,她心都醉了,遙想幾百年後,民間會有話本裏寫,那年一個將軍在路上看見一個婢女,莫名心生欽慕,向別人討要而不得,而那個婢女卻是個郡主,直到很久以後,憑郡主的堅持與聰慧,兩人終成眷侶,這位將軍才認出來眼前的郡主原來就是從前那個婢女。多麽感人,有些人命中注定就該成為情侶。
    這是獨屬於她的驕傲,哪怕王樸姬妾再多,阿卡麗也相信自己是對方的唯一。
    王樸迷迷糊糊的感覺今天的郡主有點不對頭,她過多的好動了,神色格外亢奮,偶爾甚至於會不自然的扭曲纖細手掌,口中哼曲,並著手舞足蹈。估計她腦中裝滿了瓊瑤劇吧。是個戀愛腦的女人,原來戀愛腦古自有之。聽說戀愛腦都挺古怪,難怪她願意放棄郡主的尊貴,陪自己做個預謀造反的反賊之妾,朱家人造朱家的反嗎,古怪也,而我也竟沒防著她行刺我,原來我不是梟雄,正經的梟雄一定不會信任一個朱家人,敢跟朱家的女人睡一起吧,我以為我怕死,平時確實怕死怕的要命,可這回又不怕死,很奇怪的狀態。王樸這樣品評著朱鎏衣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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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無話,翌日初晨,就聽霧氣繚繞的碼頭傳來了刺耳的急促鐵蹄聲,仿佛是準時的鬧鍾把王樸吵醒了,他睜開眼,暗想崇禎那狗皇帝終於出招了,比預估的晚了好幾日。
    果然,陳士良遞過來高起潛的密信,王樸拆開來看,是兩件事。
    一件喜事,崇禎把王樸的妹妹王憐納為妃子了。
    另一件還是喜事,崇禎派錦衣衛日夜兼程五日內,要把監軍陳明夏從雁門關提溜過來,送到王樸身邊。
    喜個屁,王樸把信件揉了揉,好懸忍住沒有撕掉,惱道:“我妹妹隻是去走個過場,並沒有想做妃子,這個閹貨,當初是怎麽說的,這點小事,這點小事都幹不好,他是坑我呀。”大明就要亡了,那崇禎的後宮就是個火坑。
    陳士良有點怕王樸罵的太投入,把皇帝也給罵了,就連忙解釋道:“是太後突然到場,把小姐給叫到跟前,說了會話,便喜歡的為皇帝做了主,這事兒巧數,並不是高起潛操弄有誤。”
    “太後?這世上哪有什麽巧的,必定是想弄個繩子把我拴起來,這太後挺明白呀,比皇帝明白。”王樸冷笑一下,但是木已成舟,他也沒有法。
    “陳明夏要跟過來,我們怎麽應對?”
    “陳明夏就是一坨屎,皇帝是故意的,把一坨屎送到我麵前惡心我。”王樸嘟囔了一聲,但是還是隻能歎氣道:“皇帝不敢撕破臉,我也不敢,那就隻好受著呢,本來以為他會讓步,給我一點賞錢也好,結果啥都沒有。”王樸不得不反省,是不是最近太溫和了,是了,僅僅隻是不太聽話還不足以讓皇帝出血本安撫。
    過了會兒,顧環宸也過來了,看了書信,苦笑道:“是我失算了,顧無能,將軍請見諒。”
    “無妨,你不知道我妹妹的事,我也忘了跟你說,哎呀,我豬腦子呀,這下子豈不是有個軟肋給皇帝拿捏。”王樸十分後悔,當初實不該同意王憐去選秀,悔婚有很多種借口,選秀是最蠢的一種,不小心把她送進了火坑。
    “皇帝變聰明了,這是他身邊的某個親信獻的計策吧。”陳士良道。
    “偶爾一點機靈勁,關鍵時候就會掉鏈子。”王樸嗤之以鼻,這種內鬥內行,外鬥外行的聰明有屁用。
    不管如何,這場博弈他輸了,輸給了一個老太太,嗯,崇禎的娘應該沒有那麽老,是個中年婦人。為了妹妹在宮中有個好待遇,王樸隻好捏著鼻子認輸。
    “輸了,沒法子,全軍開拔,北上去會一會東虜。”王樸下了令,餘眾領命,顧環宸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掩飾住了。
    顧環宸心裏有一種直覺,王樸此去凶多吉少,他這樣想沒有什麽依據,僅僅隻是一種直覺,大概是通過王樸今天的言行,看到此人的很多缺陷,第一,粗心淺薄。他稀裏糊塗就將妹妹,自己最在意的親人送到崇禎手中,這是多麽愚不可及。他連崇禎都鬥不過,那又如何鬥得過皇太極。第二,他還狂妄自大。不知死活往皇太極精心布置的陷阱裏鑽。
    於是,乘著王樸忙於開拔,顧環宸悄悄把顧金丹喚過來,躲僻靜處。
    “你不要跟他北上了,現在去辭行,讓他派兵護送你去雁門。到了雁門,你仔細留意王雁此人的個性與手段,將來一一描述給我聽。”顧環宸對顧金丹叮囑道。
    “不,我要跟他一起。”顧金丹不滿道,她是看出來了,軍中隨侍左右是個固寵的好機會,她不能被阿卡麗甩開太遠。隻要那個阿卡麗不離開,她也不離開。
    看妹妹還在爭風吃醋,顧環宸無奈的翻了翻白眼,道:“此去北上必然不順利,到時候男人心裏不痛快,就會拿身邊女人出氣,你跟在他身邊,隻會惹來厭煩。”
    “啊,真的嗎。”
    “嗯,哥哥怎麽會騙你,東虜豈是輕易能擊敗?”
    對顧環宸的判斷,顧金丹向來信服,隻好蔫蔫的回道:“那好吧。”
    大軍沿著運河北上,前頭就見一隊錦衣衛押送十幾個哭哭啼啼的女眷小娃,路人還湊過來圍觀,亂轟轟的阻攔官道,王樸帶親兵來問,領頭一個錦衣衛百戶回話,原來是前兵部尚書王恰的家屬流放嶺南。
    王樸看著這些可憐人,心生憐憫,但他也不知該怎麽救這些人,畢竟這是欽案,若是強行扣下,會被朝野上下的士大夫圍攻。
    “顧先生,你有什麽辦法救這些人嗎。”王樸回頭問道。
    “大人和王恰有舊嗎。”顧環宸問道。
    “王恰?沒有,但他是東林黨,也算同一個陣營。”王樸道。
    “大人可以上表,向皇帝求情。”
    “有用嗎。”
    顧環宸搖了搖頭,說道:“沒用,但是,對大人有用,新任的兵部尚書會格外看重大人。”
    王樸無語,這就是封建社會啊,前一刻他們都是高官眷屬,是大明朝的顯貴,下一刻,就家破人亡,女子從此代代為娼,男子代代為奴。我的家人一定不能落入崇禎這個昏君手中,王樸暗暗發誓。眼前這些王恰的家眷那麵上的絕望,宛如失去了靈魂一般,深深的觸動了他。他對封建社會的殘忍有了很切實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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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樸歎息一聲,下馬走到一個小娃麵前,問道:“你叫什麽,王恰是你什麽人。”
    “奴,奴是王思文。他,他是奴的爺爺。”這個小娃麵色慘白,渾身還在打著哆嗦,不知是害了病還是受了驚嚇,但是哪怕下跪以奴之禮的回話中,自有一副書眷氣。
    看他異常的倔強,王樸終於不忍,問道:“你是讀過聖賢書的,怎麽就以奴才自居,不怕辱沒門第。”
    王思文單薄的身子一顫,眼神迷離,恍恍惚惚回道:“我,我辱沒了,我怎麽能不辱沒,都,已經這樣了。”說著,淚水嘩嘩直流。
    王樸看向那領頭的錦衣衛百戶,此刻這個百戶也一臉警惕的望過來。
    王樸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塊金葉子,走到百戶跟前,將金葉子遞過去,道:“兄弟怎麽稱呼。”
    “不敢,王總兵折煞小人了。”這個百戶不肯告知姓名,也不肯伸手接金葉子。
    “兄弟路上辛苦啦,這些拿去喝茶。”王樸拱手作個揖,又將金葉子遞出。
    “嗬嗬,王總兵不要為難小人,小人皇命在身,稍有差錯就會全家罹難。”這個百戶仍然不肯接。
    “王恰的孫子王思文路上病死了,這小娃,他是我走失的書童。”王樸準備強行留下這個小娃。
    百戶臉色一變,仍決然搖頭道:“請總兵大人不要為難小人。”
    “哼,來人,把我的書童。”王樸話剛說到一半,百戶就出手了,搭弓瞬發一箭,這一箭貫穿了王思文小身軀,眼見不能活。
    嘩然一片,王樸的親兵紛紛掏出短銃,指向了錦衣衛們,隻要王樸一聲令下,這些錦衣衛都將腦門開花,但是這個百戶還是麵不改色,淡然道:“請總兵大人不要為難小人。”
    “很好,不愧是皇帝的鷹犬。”王樸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揮手屏退左右。周圍的王恰女眷都哭聲一片,但是地上那個抽搐的小娃沒人敢上前去碰。
    王樸忽然心中一動,他說道:“這個小娃的屍體留給我吧,故人的孫兒,該有個棺木,體麵下葬。”他一邊手按腰間的短銃,並且掰開了機簧。這個小動作落入百戶的眼中,他看了看地上那個王思文,那一箭穿透了胸口,別說一個小娃,就是成年漢子也必然不能活的。就輕輕點了點頭,道:“此事,我必上告,大人難免幹係。”
    王樸冷哼一聲,轉頭示意親兵,便有親兵下馬去抱走了血泊中的王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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