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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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上行駛的蒸汽船裏,軍醫正在為王思文注射b型血,成與不成今晚就能見分曉。王思文正發高燒,身上的箭已經拔出來了,蓋住的白棉被子有紅色的斑點,他的左腕處斜插一根針,針的根部是個玻璃製成的注射器,裏麵滿滿的血紅色液體。軍醫正在用指頭小心緩慢為他推著注射器,將血液推入他的身體內,這已經是第三管了。
王樸就在岸邊隨著軍隊,如流盤,仿佛軍隊和蒸汽船都靜止著,隻有周圍的樹木與民居緩緩南下。他轉頭看向那艘蒸汽船,不知為何,腦海裏盡是些噩夢幻想,萬一他不幸戰死了,他的孩子怎麽辦,崇禎不會放過他的後代,孩子們哪怕活過明末,將來清朝建立,滿清也會搜山檢海,除之而後快。想到悲慘處頓時出了神,連出關迎戰東虜的心都消弭了,該死的,我不能死啊。
可他不能就這樣打道回府,不然天下人都要罵他,出關去溜一圈,打幾個首級就跑,不貪多,王樸這樣盤算著,他不得已強打精神,往好處想這孩子有把握救活。那個錦衣衛百戶以為這孩子必死無疑,他是對的如果不是有意外,胸口被箭穿透,左胸整塊肺葉破腔,若拔出箭,箭頭破開的創口太大,流血止不住必死,可若不拔出箭,傷口很快就會化膿,得敗血症還是必死。
但他卻錯了,因為意外的,時代變了,王樸有兩件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法寶,一個是青黴素,一個輸血。
王思文這娃如果救活,可以給他兒子做書童,今日救他一命,必然忠心,而且他和崇禎有血仇,絕不會被朝廷收買,造反時也一定可靠。
王樸的軍隊於三日後進抵薊州,等來了監軍陳明夏,這個翩翩書生如今是落魄乞丐一般,向王樸投來了猩紅色的三角眼,有那麽一瞬,王樸甚至於打了寒顫。
還等來了,南方一個噩耗,南方江西奴變,今年的煙草要產量減半。
軍帳內,錢謙益正在打著哈欠,他太累了,剛剛從山西快馬趕來,就不停歇著的議事。
“總之,你要分一部分兵去南方,平定這次奴變。”錢謙益猛吸口煙,呼出來,呆了好一會兒,待提足神,才道。
“啊,哈?讓我的軍隊去南方,皇帝不樂意怎麽辦,他還指望我擊退東虜,救出祖大壽。”王樸吃驚道,讓他分兵,他是一萬個樂意的,本來軍隊就沒多少人。
“皇帝的事當然重要,可今次不是勤王,至於祖大壽嘛,他活不活,咱們盡力。”錢謙益的言外之意就是,皇帝在北京穩著呢,不急。祖大壽該死就去死好了,南方這回奴變,是咱們的財路被斷,傷筋動骨,這才是最要緊的,必須立刻馬上去平定。
“好吧,我分一部分兵力去南方,但是關隘通行,你們怎麽讓皇帝點頭呢。”王樸問道,大軍南下,運河那邊肯定要上報朝廷,沒有朝廷的通文可過不去。
“這件事好辦,平叛乃師出有名,任誰都挑不出毛病,我們千辛萬苦的護著他朱家的江山,皇帝總不能攔著我們去平叛吧,他還要不要做個明君了。”
王樸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是啊,在規則內,皇帝可以殺大臣,東林黨對此也沒什麽好辦法,但是出現叛亂必須調兵去平叛也是規則,皇帝卻也攔不住。這應該是東林黨跟皇帝鬥法,借此向崇禎示威:你不是急著解大淩河之圍嗎,我偏不讓你遂願,我要分兵,你能奈我何。
嗯,王恰無端被殺一事,應該讓東林黨上下很是義憤。如今的大明朝廷,君臣之間鬧得很僵啊。
王樸尋思,現在他手上有一千七百兵,步兵一千由劉一山率領,可以分兵去南方。他獨自領七百騎兵去迎戰東虜,騎兵進退自如,就算打不過也能從容撤退。但是劉一山是個老實孩子,在南方東林黨這些奸賊的老窩,容易吃虧,萬一這一千軍隊被人家設計吞並掉,就不妙了。
略一沉呤,王樸就對錢謙益說道:“我可以分出去一千步兵,騎兵你們該額外給我添置。”
“那,南方幾個衛所加在一起,應該有百多來騎吧,若不夠,我們可以出錢增添一些,算是你這回南下平亂的報酬。”
“那感情好,至少需要五百騎兵,亂兵烏合之眾,敗之易,殲滅卻難。隻有多一些騎兵才能追擊到時候漫山遍野亂竄的賊人。”
“是啊,務必聚殲,不留後患。”錢謙益是個聰明人,對軍事未必一竅不通,聽了王樸的分析,連連點頭。
“另外,我的軍馬需要我自己人統帥,你們不能插手太多。”
“這是自然。”錢謙益倒也沒有多想,爽快點頭。
其實王樸是多慮了,東林黨畢竟是一群文臣,野心和心眼一樣,小得可憐。他們皆安於現狀,無心造反。
隻是崇禎皇帝殘暴好殺,動輒屠戮大臣,故而東林黨驚懼之下,才扶植一兩個聽話的領兵大將,令皇帝心有忌憚,以求自保而已。
從某武將手中奪取一支強軍,親自掌握在手,這個就過了,他們從未作此打算。另外東林黨看似一體,其實時不時就有叛徒跳出來,可見人心實在不齊,故而這麽多精明的文人操弄朝野,所圖也隻限抱團才更好的弄權求財而已,沒人真敢拿自家九族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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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畢,錢謙益自去吩咐下人去南方傳信。
王樸叫來劉一山和顧環宸,命他們領一千步兵隨錢謙益南下。特意吩咐小心東林黨人在添置的騎兵裏安插私屬,謀奪兵權。
這番吩咐下去,顧環宸深深的看著王樸,他突然問道:“那麽將軍你準備如何迎戰東虜。”
“我隻留下騎兵,出關去斬幾個首級,給朝廷一個交待,就可以撤了。”王樸道:“放心,我的騎兵不輸關寧鐵騎,跟在關寧軍後麵,關寧軍老鼠一樣的性子,在戰場上稍有不妙就立即逃走,我隻要跟著這群鼠輩,就不會有意外。”
曆史上,關寧軍一直苟到康熙初年,在此以前從未有過大敗,可見苟活性命的手段,這個世上沒人能與關寧軍匹敵的。王樸隻要亦步亦趨跟著,關寧軍前進他前進,關寧軍後退他後退,便是天塌下來,地陷下去,也不能弄花他衣角半點。
顧環宸不置可否,臉上始終淡淡,難辨憂喜。
王樸目送錢謙益等人領著神甲營的步兵浩浩蕩蕩南下,自己與唯一留在身邊的陳士良跨馬,領騎兵北上。騎兵走的神速,他們很快就到了薊州,這裏早集結了大明的數萬新練精兵。
各式的盾車林次排列,營壘堅固有序,無數暗紅色的布甲上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銀亮色鐵釘頭,這些盔甲居然都是新的,多少年沒看見兵卒甲胄上的鐵釘頭能反光了,至少這支軍隊的裝備武器看上去不賴。但是王樸從旁邊看了一路,心氣卻是漸漸垮了,因為他看到這些士兵臉上沒有凶悍之氣,隻是一群新兵蛋子,四周都彌漫莫名的驚恐氛圍,人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亢奮狀。王樸領兵多年,知道一支軍隊臨戰越是平淡,就越是精銳。反之,這副亢奮狀的兵卒多半不堪。
薊遼督師孫承宗當麵相迎,這是給足了王樸麵子,王樸不得不下馬行半跪禮。
“王總兵,你來的及時,今日正準備誓師出關迎戰東虜,你的神甲營被朝野諸公評為宇內精兵,值此危難之際,當相羊物外,曠懷高視千古呀。”孫承宗笑意盈盈,看的出來他被王樸身後的七百騎兵散溢出來的凶悍氣勢所驚豔,對王樸就格外看重。
“督師大人客氣了,樸願為大人效死。”王樸對孫承宗很是尊敬,沒有推辭。
“嗯。”孫承宗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本官還聽說,你的胞妹已經入宮侍奉皇上,忠烈滿門,與國同休,自是武勳的本分,撫危定難終是要指望你這位功勳之後了。”這話是在激勵王樸,讓王樸為皇帝效死。
不過王樸卻不太樂意為了崇禎去死,隻是回道:“樸省的。”這話的誠意就淡了很多。
孫承宗聽了出來,微微一愣神,還是笑道:“年輕人,有些脾氣無妨的,可朝中形勢變化詭譎,你要謹慎言行。”這話頗有長輩看晚輩胡鬧,愛惜維護的意味。大概他也清楚王樸和崇禎之間的齟齬,不過孫承宗是個難得不歧視武人的士大夫,倒是沒有對王樸懷有偏見,動輒訓斥。
“是。”王樸聽進去了沒,他自己也不知道,因為他是現代人,熟悉曆史,所以很清楚崇禎是個什麽樣的人,給點臉就蹬鼻子上臉的家夥,若是聽了孫承宗的勸,從此對皇帝盡忠,他會和曆史上的孫傳庭與盧象升等人一樣死的很慘。但是孫承宗未必是存心害他,多半在孫承宗眼裏,今日王樸與崇禎交惡,後果可能就是族滅,其下場會難以善終。
寒暄了幾句後,孫承宗拉著他,向一旁諸將逐一引薦,大多數是熟悉臉孔,隻是少了一人,原來的薊州遊擊將軍劉澤清未到場,還多了一人,新任的薊州都司宋偉。
令人在意的,孫承宗順嘴道:“如今薊州新練車營已成,你與都司宋偉,還有山海關總兵吳襄,三人各領本部兵馬,總計一萬七千為先鋒。”這話卻不是軍令,有商量的餘地。
王樸卻問道:“如今在兵部那邊,誰當頭呢。”
“聖上已準本官奏請,由兵部侍郎梁廷棟代總督宣,大,山西軍務。”
這家夥不是東林黨的,完了,朝廷先打起來了,哪裏顧得上我們。王樸隻有這個念頭。
蒼茂野,天鱗鱗,兵如流盤,滾滾北進,王樸領七百騎兵一路尾隨宋偉的車營,無數戰車輪子揚起的煙塵使他頭昏腦漲,心裏更不安定,因為本該領這支車營的原薊州遊擊劉澤清溜走了,這貨雖是小人,卻有趨利避害的卓躍本能,曆史上他一直苟到了南明。這樣的苟神在這個場合缺席,是巧合嗎,還是刻意逃避,若是後者,可見此行有多麽凶險啊。
王樸仔細觀察過宋偉,這個人一臉凶相,身材矮胖魁梧,膀子肌肉碩大,是個勇猛大將的形狀。而且他看王樸的眼神也不太友善。王樸心裏琢磨,這個姓宋的估計是個忠臣,與我五行相衝,關鍵時刻指望不上他,隻能和吳襄好好親近,必要時跟著吳襄跑路,把宋偉丟給東虜就好。
果然,三日後,進抵山海關,吳襄就親自出十裏相迎,言語和王樸格外親近,倒把黑著臉的宋偉冷落一旁。這幾日,王樸天天看宋偉擺著一副欠八萬兩不還的臭臉,早已煩他,樂的任由他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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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總兵,東虜目前的大軍部署如何。重兵在傍海道,還是在朝陽道。”看吳襄不太搭理他,宋偉隻好舔著臉上去搭話,化身十萬個為什麽,連問了一串問題。
“嘿嘿,放心,東虜的兵馬布置,我了如指掌,絕不會有差錯。”吳襄忙道,隨後招親兵來攤開地圖,詳細說道:“東虜這一次有五萬眾,分兵於三處,這裏有一萬伏兵,多為步卒,這裏還有伏兵一萬,多為弓箭手。錦州以北,這片位置就是三萬主力,皇太極就在其中。”王樸聽他所指方位看去,淩源和朝陽附近都有伏兵,那麽隻能走傍海道,於錦州北麵迎敵。
一萬七千對三萬呀,王樸登時壓力山大,也問道:“錦州城堅固嗎,裏麵糧草夠多少天。”
“王總兵放寬心,糧草足夠五年,那火炮更密密的擺滿了城牆。”吳襄拍著胸脯道。
聽他這樣說,王樸稍微安心一些,在錦州附近迎敵,雖然地形不利於我方,但也有好處,一旦戰事不利,可以逃回錦州。
“不對。”這時宋偉突然冷不丁的嘟囔了一句。
“嗯?”吳襄沒聽清,看向宋偉問道。
宋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樸,最後舔了舔嘴唇,還是回道:“東虜在淩源和朝陽設伏兵,一兩千足夠,那裏是山穀,為何要埋伏一萬兵,這麽多人如何能藏的住。既然已經被發現,又何苦如此,毫無意義的一個分兵而已。”
王樸聽他一說,也覺得古怪,皇太極這個人絕對不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他的目的就是逼我們走傍海道,錦州一線,與之決戰。”吳襄想了想道。
“那也沒有必要分那麽多兵出去,隻要他把決戰打贏了,連錦州都岌岌可危,不需要多此一舉。”王樸十分懷疑,這裏麵暗藏奸計。
“是,是怕,他人多了,我們不敢前。”吳襄是在給皇太極的布置找合理性,引來宋偉和王樸的側目,兩人忍不住對視一眼,琢磨吳襄這家夥到底昨夜喝醉了,還是昨夜沒睡好,怎麽盡往好處想敵人,這樣的心態真的能靠的住嗎。
宋偉又說道:“錦州真的沒有問題嗎,若是我們跟皇太極交手疲乏,退下來時,這兩萬的伏兵偷偷從山那邊奔襲過來,咱們很可能腹背受敵。”
王樸聽了直皺眉頭,他有強烈的預感,這就是皇太極真實的分兵意圖。
“請兩位放寬心,這等要緊大事,吳某豈敢怠慢,錦州糧草充足,堅如磐石,可無慮。”吳襄拍打胸脯嘣嘣作響,就差詛咒發誓了。
聽他這樣信誓旦旦,王樸也挑不出什麽毛病,是啊,有一座堅固城池作後盾,敵方側後穿插過來兩萬輕甲步卒怕什麽,他的鋁甲重騎兵衝刺起來山崩地裂,還能衝不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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