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沒有雪中送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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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走遠紀昃臉上的溫情消逝,利刃般的眼神在餘下的人身上掃了一遍。
    大家莫不寒蟬若禁,靜靜的垂著頭不吭聲。
    “把言鐵林看死,出了岔子以命抵過。”
    沒有多餘的廢話,他直接抬步離開。
    直到那個英挺的背影消失許久他們才敢抬頭,一陣寒風吹來均是渾身一抖,這才驚覺裏衣已經濕透。
    眾人對視一眼,居然有種逃脫一劫的感覺。
    紀家老宅燈火通明,原素徽在沙發上如坐針氈,紀振邦拉著她的手安撫道:“別急,馬上就到了。”
    “我能不急嗎?”
    她甩開老公的手,臉上的焦急去了七分慍怒添了十成。
    “我今天才知道他動了家裏的私人飛機,還不止一次。爸爸竟然什麽都沒說,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嚴重!”
    她氣的胸脯起伏,保養得宜的眼角隱約可見細紋。
    “你的兒子是個成年人,當初送他出國時我們就應該明白。那不是妥協,是把他送到了我們觸不可及的地方。”
    紀振邦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一些事情,送紀昃出國當然是最好的安排,但是手裏的線太長已經拽不動風箏了。
    可現在後悔也沒有用,況且他的學業完成地十分出色。
    “你少在這裏馬後炮,都是你安排好的,你的責任最大。”
    兩口子你來我往的爭了幾句,院子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
    原素徽慌忙往外走,紀振邦拿了件衣服追在她身後。
    年輕的男人褪去稚氣,她仿佛有點不認識自己的兒子。
    他像一把開封的劍,廝殺過鋒芒更甚。
    “站著幹什麽,還不快進來。”
    紀振邦把衣服披在老婆身上,沒好氣的瞪了一眼不孝子。
    卻又深感老懷安慰,他的兒子是雄鷹,不,他的兒子是站在高山的王者。
    原素徽挽著兒子的胳膊噓寒問暖一路走進客廳,紀昃臉上浮出幾分溫情沉穩的應答回話。
    一家三口閑聊數句終於扯上正事,原素徽看了一眼老公,工具人紀振邦兢兢業業上崗:“你和外公達成什麽共識?”
    紀昃對上父親的眼神,老狐狸看著他。
    “shuwei秘書長。”
    他淡淡的丟出幾個字,就好比出門右拐買了個包子一樣簡單。
    紀振邦當然不會以為是江城,原家的基業在帝都,這個位置自然是指帝都。
    “我不同意。”
    他還沒說話,原素徽已經站起身。“我去給爸爸打電話。”
    她是原家的幺女,從小在大院長大。
    這個荊棘叢生的位置上布滿了鮮血和人命,她不能讓兒子去冒險。
    尤其是現在,派係林立自保都來不及為什麽還要去趟這趟渾水。
    站隊本身是一件身不由己又十分困難的事情,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摻和到其中。
    “媽,現在是淩晨4點,外公已經休息了。”
    “你稍安勿躁,聽聽兒子怎麽說。”
    一老一小兩個男人一左一右拉著她坐下,原素徽的臉色還是很難看又有些憂心忡忡。
    “這個事情外公已經籌謀很久了,不是我就是小舅舅。”
    他說這個話的時候,原素徽的臉僵了一下。
    “小舅舅已經犧牲過一次,現在換我也沒什麽不好的。況且,這對我來說也不是壞事。”
    原家的勢力必須要有人接手,也必須要有人鞏固擴張。
    為了避免站錯隊,作為原家最有前途的幺子被人陷害淪落到從醫已經是退讓和恥辱。
    現在風波快要過去,有些東西是時候拿回來了。
    並且,隻要是能和言若在一起,這不算什麽。
    “你要了什麽?”
    知子莫若父,紀振邦凝視著自己兒子目光如虎。
    他笑了一下,結果不言而喻。
    原素徽還沒緩過勁,看了一眼老公的表情覺得兒子確實是白養了。
    索性站起身咬牙切齒的說:“打,往死裏打,我眼不見為淨。”
    怒火裏夾雜著多少酸沒人知道,但這頓打是真的沒逃過。
    紀昃跪在後院的家祠裏,耳邊回蕩著父親的話:“你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你自己選的人哭著也得過完這一輩子。”
    末了還插了他一刀:“當然,人家跟不跟你那得另說。”
    惡意十足,滿滿都是幸災樂禍。
    比他想象的容易,起碼父母的態度不像以前那般堅持。
    甚至他能察覺到父親的讚同,至於為什麽,他隱約能猜到幾分。
    在不成為紀家媳婦的前提下,紀氏夫婦對言若都是滿意以及欣賞的,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她的能力。
    現在他的人生規劃已經和之前出現偏差,紀氏後繼無人,紀振邦的目光自然投在了另一個十分合適的人身上。
    可是他的言若,她現在怎麽樣?
    寂靜的殯儀館裏姐弟倆沉默的守在靈堂裏,不斷的往火盆裏投著黃紙。
    言若已經通知了父母雙方的血親,並避過了年邁的外公和奶奶。
    儀式定在明天上午,其他的事情都是高雨在操作。
    她實在沒有過多的精力去應付這些瑣碎的事情,尤其明天,還要麵對家裏這些親戚。
    “昊昊。”
    她的聲音嘶啞,幹澀地嗓子像是被粗糲的沙子不斷地磨砂,很疼。
    “姐。”
    這是個同樣幹澀嘶啞的聲音,甚至已經啞的有點難聽了。
    “不管誰問,你都不知道媽媽是怎麽死的,懂嗎?”
    她不緊不慢的往裏麵扔著紙,手背上的青筋更加明顯。
    言昊看著姐姐失血的側臉沒有說話,他不懂。
    為什麽不能告訴長輩?
    他那樣的人就應該受到所有的人唾棄,眾叛親離孤獨終老。
    “在所有的親戚朋友裏,我的母上大人周女士一直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她有著一個堪稱完美的家庭,丈夫事業有成,兒女成績優異又聽話。”
    說到這裏,她忽然笑了一下。
    紅色的火苗舔到她的指尖,灼熱的外焰讓冰冷的手指微微回溫。
    火光映在她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譏誚悲傷和瘋狂。
    “這世上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都不多,釜底抽薪痛打落水狗才數不勝數。”
    她轉頭看著弟弟,伸手摸了摸他濃密的頭發。
    他還小,沒有見識過人性的惡。
    他不會懂這件事對活著的人和死去的人來說不僅僅是不光彩,還是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