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暗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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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盡頭將塞萬特提交的申報材料壓下,並非出自什麽學術打壓的目的,而是別有用意。
    或許,他們早有定論。
    所有涉及古原型語的研究,都被視為一種不能公開的禁忌。
    就如潘多拉魔盒一般。
    它藏著的恐怕就是有關骨人設計以及這背後的隱秘曆史。
    正如路夢此前認識到的那樣,機械師是曆史與失落文明的傳播者,但與此同時,這也意味著世人所能夠了解到的真相,都是已經經過世界盡頭審核裁剪過一遍的了。
    即便是對他們內部也不例外。
    想來過去恐怕早也有其他驚才絕豔的人,如塞萬特一般解讀出了其他類型的原型語,但都在高層的施壓下未能公開發布。
    然而這一次,世界盡頭沒有料到:對方掌握的根本就不是一門語言,而是直接挖出了那藏在魔盒裏麵的東西。
    能夠事先察覺到這一點,並且好好隱藏起來,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才是塞萬特超乎常人的地方。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這麽多年過去,我從來沒有向世界盡頭報告過有關原型語的掌握。”沃爾夫點頭,“但我也懷疑,機械師內部早已經有著自己的一部分語料庫,隻是從未公開分享,其研究成果也是如此……師兄他拿走的,恐怕就是這些東西。”
    以此補全了,塞萬特理論的最後一塊拚圖。
    成為學者。
    “不得不說,路先生您已經算是好運了,”說到這,沃爾夫看向路夢,“但凡您用原型語寫就的這封信箋,寄到的不是我這裏,而是別的什麽機械師,會引發什麽後果……那都不可想象。”
    對原型語的研究,本身不算是什麽禁忌,畢竟想要讀懂古籍,但凡在古語的基礎上再多深入幾步,就會進入原型語的領域。
    隻要文明不出現大的斷層,語言的發展就不會是飛躍而是漸進的,即便是今天的通用語,也保留下來了許多傳自上古的詞匯。
    通曉古語的各位機械師,或多或少都看得懂一點這種象形文字……隻是少有人如沃爾夫這般,在機緣巧合下掌握了整個係統罷了。
    而哪怕沃爾夫抱著惡意,因為可能會牽扯到塞萬特的事情中去,他也不敢輕易向上頭舉報。
    “嗯。”
    ——有沒有可能,我是故意的。
    路夢表麵附和點頭,他看著沃爾夫年輕的外表,心裏卻發散出去。
    這位天才的機械師,嘴上一口一個“多年前”……換算一下年紀,他在世界盡頭,與塞萬特相交的時候,在外人看來豈不就是一個小屁孩?
    加上他臭屁的性格……
    恐怕,這才是沃爾夫沒有被世界盡頭懷疑的根源。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居然就牽涉到襲殺機械師、劫掠資料從總部叛逃的大案中去?
    即便事後有人盤問,也最多屬於調查取證,還是可以很輕鬆蒙混過去的。
    反倒是塞萬特……以路夢對於“學者”的了解,他之所以願意與沃爾夫分享研究成果,恐怕絕不單純是因為被小孩的年紀迷惑、在對方的麵前喪失了警惕。
    畢竟他們相識許久。
    加上沃爾夫能以那麽快的速度就學會整套語言,天賦展露無疑。
    絕不能當成懵懂孩童看待。
    那麽塞萬特這樣做,一定就還有別的企圖——看著沃爾夫表現出來的樣子,路夢暗自歎了一口氣。
    從這位年輕人的口吻談吐來看,他提及塞萬特時,雖然帶著恐懼,可那更多是因為被牽扯的擔憂,以及對事件真相的疑慮。
    而沒有太多對自己師兄本人的惡感。
    恐怕在他看來,當初塞萬特的叛逃,其中還另有隱情。
    為此被路夢用中文寫就的信箋勾動,想要來了解相關信息。
    而這,就是學者在機械師內部留下的暗線。
    ‘且不提世界盡頭當初最多是想要壓下成果的發表,提前接觸學者還有一絲想要收納其進入高層的意味,畢竟對方證明了其能力並且接近了這片大陸的隱秘……然而他還是悍然出手,叛逃而出。”路夢心想,‘這證明學者相信,他所掌握的東西的價值,要遠超機械師所能帶給他的。’
    那便是掌控所有骨人。
    接收整個第二帝國的遺產。
    世界盡頭有科技獵人保護,但誰能想到威脅是來自看似文質彬彬與孱弱的研究者內部?
    這並非臆想。
    路夢等人已經切實遭遇過了。
    查德遊曆灰色陸架,所遇到的人皮匪幫——以骨人的軀體,穿上人皮,以期能成為人類。
    這套邏輯,與受命於學者的零二,如出一轍。
    這些骨人,明顯被篡改了思維。
    無論是否圓融,但學者已經用他所謂的“心理學”,在他們的底層運行上,深深刻下了指示。
    以此驅使服從。
    一般的骨人披上人皮,當然不可能成為人類,那看起來隻是驚悚血腥的怪物……但如果是吹哨者呢?
    零二未必是其中的個例。
    一旦有一名被學者洗腦的吹哨者,以帶著線索為由,接近沃爾夫……那後果才能說是不可想象。
    想到這,路夢不禁慶幸這一次在窪地瀉湖遇到的“野生”吹哨者,是來尋找骨肉換生的。
    不得不說,以學者對於古代曆史的了解,他的洗腦方式,未必沒有受到過骨肉換生理論的啟發。
    隻是選擇了另一麵。
    “有人類想成為骨人……也有骨人想成為人類。”路夢心想,“總之大家都不想著好好做自己。”
    雖然打破一個人對於年少偶像的濾鏡與崇敬很殘酷。
    但他還是決定,至少要給這位機械師提個醒。
    某種意義上,也是給學者添堵。
    上次他派遣那位零二來到複仇地邊緣,若非路夢早有防備,一旦讓對方換了姬海的皮,極有可能進一步接近整個高層,甚至染指整片草原。
    這便是吹哨者的可怕之處。
    無怪他們一參與到對舊帝國的叛亂中,哪怕古人肯定有反製措施,但還是造成極大的破壞與混亂,並最終導致戰爭的天平向著骨人傾斜。
    確實立了大功。
    從之前的那位來看,幸存的吹哨者內部,似乎對他們遭受的結果與待遇還有所不滿。
    這就情有可原了。
    但說到底,第二帝國都亡了,要算賬也該是找他們。
    該吃的苦都吃了,但該享的福與該造的孽,也都全過了一遍。
    如今的世界。
    沒有道理一定要讓給你們。
    隻是,零二的事件上雖然最終是路夢利用了對方,向複仇地傳達了錯誤的信息,維持住相持平衡——可對於派出零二的學者這邊,他還沒有算過賬呢。
    如今拔除他在機械師內部的一條暗線,就當是討回一部份。
    哢。
    正當路夢準備開口時,屋內傳來一聲輕響,惹得他們都一齊想那個方向望去。
    沃爾夫皺眉:“你在幹什麽?”
    “那個……”魯代暗自推開椅子、偷偷起身卻被抓了個正著,這會兒抱著辭書,怯生生道:“我剛想到我還有些課業沒有完成,可得加緊些時間……”
    她在一邊原本還聽得興致勃勃、迭代起伏……可越聽越不對勁。
    最後冷汗直流。
    這是我能知道的麽!
    開玩笑,一個是閃地紅之王,一個是湖鎮首席機械師……何況就連老師這般的地位,多年來都不敢與別人透露、在總部麵前暴露自己。
    憑她一個小學徒,何德何能應該知道並且保守這個層次的機密?
    她明明隻是想好好上個學而已。
    這下好了,之前什麽都不知道,到了世界盡頭、啥都不懂頂多表現得憨一點。
    這回滿心抱著秘密、戰戰兢兢萬一住宿舍的時候夢話說漏了嘴……
    魯代隻恨沒人告訴自己,她到底有沒有說夢話的習慣。
    可看這位無名者的架勢,他要說的話比之前透露的還要可怕。
    難怪老師之前一副托孤的口吻。
    這可比托孤還沉重!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麵對這兩個男人直愣愣的視線,魯代一縮頭,“能不能就當今天我就從沒有來過這裏……”
    “坐下!”沃爾夫毫不留情,“想什麽呢,還想翹課。”
    路夢沒有說話,隻是端著一杯水喝了一口潤喉,態度不言而喻。
    魯代訕訕地坐下。
    “沃爾夫先生,我們沒有必要這麽緊張,”看到她不安的樣子,路夢想起了什麽,轉頭決定先緩和一下氣氛,“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動物……”
    “嗯?”
    比沃爾夫反應更快的是魯代,她一愣,直接看向了路夢。
    她豪不懷疑。
    對方接下來說出口的會是——
    “倉鼠。”路夢道。
    “哦,還真是。”沃爾夫恍然,“受驚後會躲到牆角的那種。”
    魯代:“……”
    罪魁禍首,果然還是你吧!
    小學徒徹底心如死灰。
    ……
    ……
    “好久不見,”長發幹練的女子撓了撓頭,“雖然也沒有那麽久吧?哈哈……”
    窪地瀉湖的平台上,陽光普照,這恐怕是入冬之前,天上的恒星最後向這片大陸投射的一批餘溫。
    雖然稀薄。
    但總好過涼到骨子裏。
    幾人在鋼鑄的平台上漫步而去,四周的人群重又熙熙攘攘起來,隨著風暴的停息、秩序的恢複、商賈的重新往來,窪地瀉湖再次恢複了它過去的模樣。
    可好像,又有些不同。
    “確實花費了好長的時間,”路夢看向身邊的訕笑著的林棘說道,答非所問又意有所指,“所以,你們是打算把我的東西給拍賣了麽?”
    他們停下的位置,正是窪地瀉湖的專營商店,所有從遠古遺跡搜刮出來的東西都會在這裏過一遍。
    雖然大多數好東西都會被科技獵人自己截下,隻有極少數他們看不上亦或者儲備太多的遺物,才會放出流通到市場上,往往還是拍賣競價的方式——即便是這樣,也有許多過往客商樂此不彼地參與。
    畢竟對他們來說,能在窪地瀉湖拿下,轉手倒賣出去都可以掙個大頭,而運氣好的,還真能撿到一些漏下的好寶貝。
    “怎麽可能!”林棘話落了一個空,連忙否認道,“當然是因為這裏的人保養與清汙工作最專業……”
    “保證是全新的。”
    她走近櫃台,搬出一個塑封大袋,展開來給路夢看。
    卻是他之前在鑽井大戰中,遺落下的那幾件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