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輛漂亮的七座車還給負責人時，安東尼抱歉地告訴對方後視鏡的外殼被猴子拿走了。
    那位負責人習以為常地問他們是不是去了附近的動物園，同時透過窗戶看了眼幹淨整潔的後座，朝他們讚許地點了點頭。
    六個學生背著包站在旁邊，自豪地冒領了清理一新的功勞。
    因為離開的門鑰匙設定在晚上八點，他們還在附近隨意走了走。街燈寧靜地照耀著尚帶濕意的路麵，月亮時不時從奔騰的大塊雲朵中露出臉來。淺棕色的尖頂石磚房頂上冒出炊煙，透過白色的鏤花窗簾，他們能看到人們放鬆地靠在椅背上談笑著，晚飯在盤中閃著油脂的光澤。
    大部分商店都已經打烊了，隻有街角的幾家餐館和酒館還亮著燈，客人們坐在裏麵高談闊論。侍者彎腰擦著桌子，燈光閃耀在他毛發稀疏的後腦勺上。
    “電燈就像學校裏永遠不會燒盡的蠟燭。”伊安說。
    “他們在吃羊肉和胡蘿卜。”塞德裏克說。
    他們正踮著腳或者彎下身，避開玻璃櫥窗上張貼的廣告標語，向餐廳中充滿渴望地張望著，就像六個饑寒交迫的賣火柴的小女孩。
    安東尼問：“你們想吃晚飯嗎？”
    “不，教授。”塞德裏克直起身，“我還不餓。”
    “我也不餓，”安吉麗娜說，“我一定是吃了太多奶油杏仁糖和太妃糖。”
    安東尼點點頭：“那我們最好在好心人詢問我們是否需要幫助之前離開這個櫥窗。”他指了指那塊玻璃。
    在學生們瞪大眼睛觀察麻瓜小餐館的同時，他們的呼吸在櫥窗玻璃上留下了六塊高低錯落、白蒙蒙的水汽，每塊看起來都又冷又餓。
    ……
    即使所有人都說自己不餓，當晚風送來炒板栗的香甜氣味時，安東尼依舊給每人發了三英鎊，告訴他們如果想要買什麽，就主動去找攤主說話。
    羅傑和安妮率先去買了兩包糖炒栗子。他們和攤主交談了幾句，拎著紙袋子急匆匆地回來了。
    “他問我們是不是遊客，”羅傑說，“我告訴他我們是學生，他問學校在哪兒，安妮告訴他在蘇格蘭。他說自己有個表弟也在蘇格蘭上學，問我們是哪個郡的。教授，我們是哪個郡？”
    安東尼沉思道：“人們通常不會追問得這麽細致……但是如果你真的遇見了，可以告訴他們這是最高機密，如果你泄密是要上法庭的。”
    “教授，這不算違反保護法嗎？”安妮問。
    “人們通常不會相信。”安東尼聳聳肩，“再說了，我們又沒有暗示任何超自然力量。世界上總會有些最高機密吧。”
    ……
    當他們路過一家已經關門的果醬和蜂蜜小店時，伊安在門外戀戀不舍的樣子引起了正在清賬的店主的注意，主動推開門問他是否想要些什麽。
    伊安不確定地看了安東尼一眼，在他鼓勵的點頭下，磕磕巴巴地說：“我……我隻有三鎊。”
    “伱是學生，對不對？”店主口音柔和地問，大胡子遮蓋的長臉下露出和煦的笑容，“三鎊不一定能買得起我的蜂蜜，但是進來看看吧，小夥子，我們可以聊聊。你喜歡什麽果醬？”
    “越橘和覆盆子。”伊安說，語調逐漸自信起來，“不過我還是想要看一看蜂蜜，先生。這裏有什麽有特色的蜂蜜嗎？”
    “你從哪兒來的，小夥子？”
    “嗯——最高機密。”伊安說。
    “什麽？”
    安東尼看到伊安求助的眼神，接口道：“北邊，先生。我們來自蘇格蘭。”
    “哦，哈哈！”店主說，“那我敢說我這裏的蜂蜜都非常有特色！本地蜜蜂采集本地花蜜，對不對？野花、三葉草，還有其他各種、各種開花植物……馬上就是冬天了，先生，蜜蜂可不喜歡在冬天出門，所以這幾乎是你能找到的最後一批新鮮蜂蜜了。來，嚐一點。”
    他熱情地拿出小木頭蜂蜜勺，打開已經鎖上的樣品櫃子，拿出了一罐閃著琥珀光芒的蜂蜜。
    “嚐一點，它絕對和蘇格蘭的不一樣。”店主說，“不是我自誇，我這裏的蜂蜜都是精挑細選的。看，這裏是我專門為自己留的。去年我的蜂蜜全賣光了，我不得不去超市裏買他們的蜂蜜度過冬天。哎呀，超市，他們隻會把最糟糕的東西賣上天價！”他皺著眉搖了搖頭。
    “我想一定會有不這麽做的超市。”安東尼忍不住為超市正名，“超市中的貨物都是經過挑選的。畢竟，如果居民不買，超市進貨後賣不出去，那就虧本了。”
    店主愣了一下：“當然，先生，當然。”他困惑地打量了一下安東尼。
    “味道太濃烈了，”伊安嚐了一口之後說，“而且有點酸味。蜂蜜的存放時間太久了。”
    店主有些不高興地說：“這就是我們本地蜂蜜的特色，小夥子。那是花香。”
    “不，那肯定是——”伊安停住了。店主被汙蔑似的瞪大了眼睛，受傷地看著他。
    伊安有些不確定地改了口：“我不知道。可能這裏和我家的蜂蜜確實不一樣。”
    “它當然不一樣！”店主說，“想想我們之間的距離——你們從蘇格蘭哪裏來的？”
    “最高機密！”好幾個學生異口同聲地說。
    “好吧。”店主聳聳肩，“無論如何，都非常遠，對不對？我們有不一樣的習慣，不一樣的口音，當然也會有不一樣的蜂蜜……”
    伊安暈乎乎地帶著一小玻璃瓶蜂蜜走出了店門，將三鎊全花了出去。
    走到半路，他突然擰開蓋子，用指甲刮著嚐了嚐。
    “不對！”他叫道，“這就是去年夏天的蜂蜜，隻不過過濾了一下！”
    “我是不是在後麵踢你的小腿來著？”安妮說，“安東尼教授還咳嗽了。”
    伊安傷心地說：“他看起來是那麽好的一個人！而且——我沒想到麻瓜也會騙人！”
    同學們紛紛為了“麻瓜”這個詞狐疑地左右張望，打手勢示意他閉嘴。
    安東尼也環顧四周，一個人都見不到。門鑰匙的啟動時間就要到了，他們正沿著這條幽靜的小路，往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去。
    “安東尼教授——”伊安哀嚎道。
    “不用太難過，威廉姆斯先生。”安東尼說，“相比於出發的時候，你多了一瓶蜂蜜、一點經驗，但是沒有失去任何金錢。這麽想是不是好受一些？”
    “我再也不會相信麻瓜了。”伊安說。
    “你隻是以為麻瓜不應該聰明到能騙過你罷了。”馬克評論道。
    “好了，伊安，”塞德裏克說，“你上學期不是還被李喬丹騙了嗎，難道你再也不會相信巫師了嗎？”
    “那怎麽一樣？”伊安傷心地看著蜂蜜罐子，“我姑姑會嘲笑我的。”
    “那就讓她嘲笑。”羅傑滿不在乎地說，“她還沒有被麻瓜騙過呢。”
    “至少這確實是蜂蜜。”安東尼說，想起了自己買的“長生不老藥”。
    先放兩千，回頭再補兩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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