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安吉爾才緩緩開口：
    “祂可能是在挑撥離間。”
    作為“夢想之城”帕提斯實質上的管理者，與格爾德魯夫·特倫索斯特的部分靈魂、意識融合的阿蒙分身一直很安分，不但把十多萬人的城市管理得井井有條，還兼任了幾件“0”級封印物的研究者、外神信徒的看守者，不時還能對安吉爾的各種疑問做出解答，至少目前來說信用上是過得去的。
    但就算查拉圖隻是隨口一說，也不可避免地在兩人心頭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格爾德魯夫·阿蒙目前的安分到底是不是裝的？在“幽靈帝國”現世，成為目前的海島城市，開始接納外來人口之後，祂有太多辦法繞過城市的律法與外界交流，與祂的本體聯絡上，甚至可能已經被替換了“時之蟲”，變成了本體的傀儡。
    好在安吉爾和克萊恩對這種事早有防範，並沒有將真正的秘密透露給祂，甚至為了防止阿蒙真身降臨，克萊恩都幾乎沒有進入過那座城市。
    但問題在於，就算懷疑，兩人也沒有鑒定手段。
    “如果寄生在倫納德身上的‘老爺爺’帕列斯還是序列1的‘時之蟲’，也許能通過某些細節判斷出阿蒙的分身是否具備向善的獨立意識，但現在祂已經被奪走了特性，隻有序列2的實力，自身難保……”
    克萊恩指頭不斷在青銅長桌上敲擊，斟酌著說道。
    “查拉圖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才冒險出現在亞楠的吧，祂賭我們知道沒法徹底殺死祂，所以不會輕易出手，反而讓我們對阿蒙的分身有所懷疑，鬧起內訌了。”
    安吉爾嘀咕了幾句，決定把這件事先告訴安妮，讓她盯著點格爾德魯夫·阿蒙，但不要讓對方知道，以免徹底撕破臉，喪失這位還算是重要的助力。
    畢竟她的“蒼白之冠”如果不用上交給女神的話，還得交給阿蒙研究呢……
    至於查拉圖的提議，兩人商議之後認為暫時不需要理會，畢竟祂又不願意現在獻上“詭秘侍者”的非凡特性，直接降低序列到“奇跡師”讓自己徹底喪失威脅克萊恩的力量，隻有等到後者晉升為序列1後，再考慮是否接受祂的“投誠”。
    當然，目前最重要的事其實是亞當和阿蒙投靠外神的問題。
    亞當一直和黑夜女神有一定程度的合作，安吉爾“穿越”時祂們的交談和在她身上動的手腳目前還沒有全部明確，而“008”也疑似是通過因斯·讚格威爾的叛逃間接從黑夜女神教會轉移到亞當手中的，現在想來自然是為了避開風暴、烈陽和智慧三神的視線。
    如果祂徹底投向外神，黑夜女神必須要立即知道，這樣才能做出應對。
    而阿蒙……祂如果要將“門”先生迎回現實世界，繞不開的是亞伯拉罕家族，要麽湊齊99位非凡者的血液，要麽找到“占卜家”、“偷盜者”和“學徒”半神各一位作為祭品。
    但據兩人所知，“學徒”途徑目前還活著的半神隻剩“魔術師”佛爾思了，其他亞伯拉罕家族的成員最高隻是序列6的記錄官，短期內絕無可能晉升半神。
    讓佛爾思最近別離開貝克蘭德了……安吉爾下定決心，開口道：
    “這些事就由我來告知女神吧，你安心守好亞楠市，免得查拉圖投誠不成，惱羞成怒召來阿蒙的本體襲擊這裏，阻止你晉升序列1。”
    克萊恩點了點頭，他最擔心的也是這件事，如果查拉圖確實接受了外神的提議，準備讓阿蒙成為“源堡”的擁有者，自己當“詭秘侍者”，那對他而言確實是個大麻煩。
    畢竟查拉圖也沒說自己這個“侍者”到底打算侍奉哪位“詭秘”。
    想到這裏，他嘴角露出了點嘲諷的笑意，又在安吉爾的目光下迅速變成討好的微笑，道：
    “那我就全力準備‘詭秘侍者’的晉升儀式吧。”
    他頓了頓，在安吉爾即將離開灰霧回到現實時，又補充了一句：
    “另外，這座城市還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敬請期待吧。”
    ————
    敬請期待……不會是我想的那件事吧。
    回到沒有床鋪隻有巨大棺材的奧雷拉酒店高級套房，安吉爾半是疑惑半是期待地想著，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和克萊恩同款的笑容。
    突然，她靈覺有所觸動，抬頭向米黃色的天花板看去。
    一道身影從靈界鑽出，快速落在掀開棺材板的“大床”旁。
    身穿繁複宮廷長裙，輪廓比之前清晰許多的蕾妮特·緹尼科爾雙手前舉，四個腦袋湊到了一起，八隻血紅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安吉爾。四周不自主地刮起了一陣陰冷之風，讓身為天使的安吉爾肢體都有些遲滯，如同受到了某種束縛。
    毫無疑問，幾個月前就得到一份“古代邪物”特性的蕾妮特已經恢複了大半實力，無需“昨日重現”符咒就幾乎等同於一位真正的天使了。
    “我感受……”“到了……”“身體的……”“一部分……”
    祂提在手中的腦袋們依次發言道。
    身體的一部分……果然，那顆被蒂紮莫鎮的守墓人撿去獻給“神孽”法布提的枯萎心髒就是信使小姐的……安吉爾手腕一晃，那顆藏在鏡麵空間內的心髒就出現在她掌心。
    原本表麵枯萎，血管幹癟的心髒此時似乎感應到了本體的存在，開始由緩到急跳動起來，力道極大，幾乎要從掌心蹦出。
    “是這顆嗎？”
    為了確認，安吉爾還是詢問了一句。
    “沒錯……”“這就是……”“我的……”“心髒……”
    四個腦袋急切地回答，其中一個張開口麵向安吉爾，意思再明顯不過。
    後者也沒有猶豫，直接將跳動的心髒塞進了那張伸展到極限，能吞進拳頭的口中，看著它如同之前那些金幣一般被吸了進去，不見蹤影。
    “謝謝……”“你的……”“幫助……”
    三個閑下來的腦袋說道，那個吞下了心髒的似乎噎住了，晃了晃算作回應。
    “在我和……格爾曼，弱小的時候，你也給予了許多幫助，這隻不過是回報的一部分，如果還能找到其他的肢體，可以隨時聯係我們。”
    安吉爾微笑著回答道。
    她內心確實對這位早在兩人還未成為半神時就簽下了“信使”契約，實則行使著保鏢、打手功能的靈界生物充滿感激，而且對方是“節製派”的首領，天然與“玫瑰學派”的另一派係對立，在當前形勢下算得上是鐵杆盟友。
    增強祂的實力，對南大陸的局勢有很大幫助。
    等一位屬於正神這邊的“古代邪物”出現，再通過殺死斯厄阿或重創“被縛之神”，奪取一份“神孽”的特性，“欲望母樹”在屏障內就幾乎沒有什麽可供驅使的力量了。
    而反過來，已經擁有“深淵”途徑所有特性，以及一份“神孽”的法布提，則有了成為真正“舊日”的機會。
    在屏障破裂前，地球能擁有多少位舊日，是存活下去的關鍵，為此，要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目送深深鞠了一躬後身影淡去的蕾妮特·緹尼科爾離開，安吉爾在心中嘀咕著。
    ————
    回到貝克蘭德後，安吉爾第一時間來到了聖賽繆爾教堂，利用祈禱將查拉圖透露的不知真假的消息告知了黑夜女神，當然，還包括“蒼白女皇”遵守承諾交出了那件封印物的事。
    很快，她腦海中就多出了一段信息。
    女神關於上述兩個問題的回答很是一致：
    亞當和阿蒙的事：不用管。
    “蒼白之冠”的事：不用上交。
    對於這件封印物的處置，安吉爾是有所預料的，女神已經得到了來自“死神”的那份序列1特性和相應唯一性，滿足了晉升“舊日”的要求，再獲得一份“蒼白皇帝”特性無非是給某位已經成為天使的信徒跳轉途徑的機會而已。
    這算是對我之前一係列努力，包括聯絡西大陸的“冥道人”的行為的獎勵？安吉爾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份饋贈，而後才思索起另一個回答。
    女神對亞當、阿蒙投向外神的事似乎並不在意？祂讓我不要管，是指查拉圖所言為假，無需擔心，還是說我根本參與不了這種層次的事務？
    安吉爾希望是前者，但從理性上看，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畢竟我就算掌握了源質，也隻相當於一位天使之王，還是較弱的那種，參與神靈之間的博弈還是太困難了……她無奈地歎了口氣，離開了教堂。
    可惜她接下來計劃做的事並不比這個目標簡單，哪怕計劃已經逐漸成型，前途也十分渺茫：
    她要以序列2的力量，挑戰“原初魔女”奇克！
    當然，隻依靠她自身的力量無疑是送死，同途徑上下位的克製極強，就算原初魔女疑似受到了重創，實力不如第四紀時，單靠安吉爾也絕對沒有戰勝對方的可能。
    但站在她身邊的有即將晉升序列1的克萊恩，其他途徑的數位天使，以及期待一位有機會晉升“毀滅天災、根源之禍”的新神誕生的諸位神靈。
    而且，她還有誘使“原初魔女”主動現身的手段。
    一位晉升“不老”的女性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