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飛，一日無事。
    臨近夜晚羌族營地內忽然響起一聲高喊。
    “報！”
    “秦軍大營有兩萬人趁著夜色離去。”
    “方向正是玉石穀。”
    營帳內的羌族之人幾乎是立刻興奮了起來。
    斥候繼續說道。
    “他們似是想躲過我們的探查，一路輕裝簡行，沒有從西側穀口進入，而是繞路到東南，從另一個方向上爬山入穀！”
    聽到這裏，那柳族長摸著胡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果然上鉤了！”
    爰劍也是眯起了眼睛。
    在昨晚定下此計之後，爰劍便命令一個養馬大族將馬群遷了過去。
    還故意留下一些痕跡。
    本以為可能需要一兩天，倒是沒想到秦人的斥候效率這麽高，立刻就發現了距離他們數十裏外的山穀。
    “三萬輕騎可準備好？”
    身側柳族長立刻回聲。
    “稟爰劍，早已經跟著馬群埋伏在了玉石山外側。”
    “隻要秦軍一入穀，立刻就能堵住兩側穀口，來個甕中捉鱉！”
    爰劍嘴角微微翹起。
    “既是如此，那諸位還等什麽？”
    爰劍猛然起身，一把抓住身旁的佩劍。
    “將士們！都說那秦人凶猛。”
    “今日我倒要看看，如此天氣他秦人是否敢出營與我大軍一戰！”
    “傳令，全軍出擊，五萬人隨我前去叫陣。”
    “其餘將士化分三路，守住前往玉石穀的各處。”
    此話一出，卻是讓柳族長愣住。
    一開始商量的不是全力與秦軍正麵對峙，吃下玉石穀的秦軍便立刻後撤嗎？
    怎麽忽然又要分兵？
    沒有理會有些不解的柳族長，爰劍卻是眯起了眼睛。
    “動用了十數萬大軍，僅僅是吃下兩萬人可不夠，等玉石穀一被圍攻。”
    “那秦人必定要派人來救！”
    “隻要能再擊潰一路援軍，秦人軍心潰散，正麵就可嚐試進攻。”
    “這一戰我要讓傲慢的秦人，百年不敢西進！”
    話音落下，各個族長卻是紛紛認同。
    “爰劍英明！正麵隻牽製五萬騎兵足以，這種天氣下他秦人還敢深追不成？”
    另一人也是跟著說道。
    “沒錯！他們若敢追來，我們隻需仗著馬匹之利，不斷從側麵圍剿蠶食，將其陣型打亂，甚至可一戰將其盡數擊潰！”
    這些激進的言論不禁讓柳族長皺起了眉頭。
    有些疑慮的說道。
    “這樣是否有些貪功冒進？”
    爰劍卻是率先出口。
    “柳族長多慮了，若是你覺得有不妥之處，可指出來。”
    “我等必定認真考慮，謹慎點也無不可！”
    柳族長張了張嘴，卻發現秦軍確實沒有還手反攻的可能。
    若是他是秦軍統帥，在這等天氣下，隻怕是派去玉石穀的兩萬人都會果斷放棄，否則派出多少援軍都是白送。
    眼看柳族長啞口無言。
    爰劍哈哈一笑。
    “好！既然眾族長都無異議。”
    “那就，發兵伐秦！”
    數個時辰過後。
    除了三萬前去玉石穀的騎兵，其餘十一萬羌族大軍便開始向西南方行進。
    此次除了那些藏在西方深處的部族家眷，羌族幾乎是已經傾巢而出。
    如此浩大的動靜，雖有風雪阻攔，卻還是被斥候發現。
    將士們立刻匯報到軍營裏。
    營帳中的嬴軒正在審視地圖。
    思考著戰場放在軍營外是否太近。
    忽然聽到回報，頓時眉毛一挑。
    “來得好，還真敢送上門來！”
    “全軍聽令，前出三裏山丘處對敵。”
    話音落下，營中大軍頓時動起，一個個行軍方陣冒著風雪開始向北側山丘靠近。
    等一眾將士抵達，已是能夠看到遠處烏泱泱的羌族輕騎。
    雙方都沒有冒動，隔著數裏的平坦區域，遙望對方。
    羌族陣前。
    爰劍看著皆是步兵的秦人大軍。
    眼睛眯起。
    一旁的柳族長下意識的握緊了韁繩。
    “此刻積雪一尺厚，正是騎兵還能快速奔襲的時候。”
    “秦人全靠弩陣防守，隻要我們不貿然衝入弩陣範圍內，在遠處不斷牽扯試探，一定找到他們的薄弱之處。”
    “到時換著方向多衝幾次，將對方的陣型拉扯混亂，他們便全都是待宰羔羊！”
    爰劍緩緩點頭，但他也知道想要試探出秦軍的弱點，不知要用多少將士的性命來填。
    一上來就這樣做，太過損傷士氣。
    還是要等到玉石穀那邊傳回大勝的消息。
    才可攜勝利之師，與秦軍決戰。
    “傳我命令，隻要秦軍不分兵南下，我們便與他們僵持在這裏。”
    “等玉石穀的人解決完那支秦軍，他們自會著急！”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嬴軒同樣在等。
    ……
    玉石穀。
    兩側不高的山丘已經是白雪皚皚。
    山穀中部，一凹陷處。
    此刻正聚集著大量馬匹。
    若是仔細看就能認出，這些全都是自關西馬場丟掉的馬。
    在馬匹周邊，有著近千名羌人。
    他們像日常一樣，搭著營帳生火做飯。
    好似這隻是個非常普通的部族。
    根本不知道，遠處有著三萬秦軍正在一點點摸過來。
    秦軍的帶頭者正是王離。
    在昨日大雪開始落下的到時候。
    王離便陷入了深深的憂慮。
    這樣下去大雪封路，十幾萬大軍陷在當地動彈不得。
    東方的糧草也難以運來，羌族卻是可以主動繞路截獲。
    此等情況，幾乎是落入了被動挨打的局麵。
    雖然他內心不斷告訴自己，要對用兵如神的長公子有信心，可現實擺在這裏。
    不管如何說，他也還是感到擔心。
    正巧那時，斥候傳來玉石穀的消息。
    王離幾乎是立刻認定，必須要出擊。
    趁著大雪還未堆積，這是大秦戰勝羌族最後的機會！
    隻要能搶回這些馬匹，公子此次的閃擊羌族也算是成功。
    不管如何麵子找回了一些，也不用再冒險深入。
    而且有了馬匹，與羌族之間也有了回旋的餘地。
    就算公子想繼續打，也算是有了反擊的手段，不至於太過被動。
    於是他主動請纓，親自帶領著兩萬人，誓要將馬匹帶回！
    嬴軒雖然有些驚訝，但思慮過後還是同意了讓他去。
    畢竟，曆史上王離雖被項羽擊潰與巨鹿，好像沒什麽聲音，但那是跟項羽比。
    身為王翦之孫，王離好歹也是秦末名將之一。
    指揮這等小規模戰事還是綽綽有餘。
    已經趕到山穀一側的王離也確實比一般將領要更加謹慎。
    他探頭，不斷觀察山穀四周。
    還派出了大量的斥候。
    身側的年輕副將小聲詢問。
    “您這麽小心，難不成這山穀內有什麽貓膩？”
    王離皺眉說道。
    “像玉石穀這種地勢乃是埋伏的絕佳之地。”
    “若我是羌族將領，就算不在四周布下千軍萬馬，也必定會在山穀高處設些埋伏。”
    “但此刻穀內卻安靜的有些異常，除了一個養了數萬馬匹的小部族，看不到任何羌人騎兵的跡象。”
    “你說正常嗎？”
    那麽年輕副將輕輕點頭，隨後又繼續問道。
    “您跟公子多要了一萬將士，為何又不讓他們跟來？”
    王離目光不斷掃視山穀，想要看出哪裏不同尋常。
    口中卻是不停。
    “拿下山穀一萬人便夠了，剩下的人不過是防備我們被堵在山穀中。”
    “雖然正麵有大軍牽製，對方不敢派太多的人。”
    “但萬一對方有後手，這一萬人守不住退路。”
    “到時就要靠後方那一萬將士了。”
    “有他們在外協助，我們才能將計就計！”
    副將聽到這裏才明白，王離竟是將自己當成了誘餌。
    頓時有些心急。
    “將軍不可啊，您這是以身犯險，不值得的！”
    可話未說完，王離便抬手製止。
    “莫要多說了。”
    “上次就是因為我們的猶豫，才致使公子的大計完全沒有發揮餘地，事後公子不僅沒有怪罪，還裝作一副本就沒打算殺敵的樣子。”
    王離雙手緊握成拳。
    “這次，若是不能替公子將這數萬匹馬帶回去，我王離無顏麵見家中長輩！”
    他猛然回頭，看向身後的將士們。
    “爾等聽令！”
    “留下一萬人，防備南側穀口，其餘人隨我衝。”
    “將我大秦的馬匹奪回來！”
    話語落下，王離率先衝出。
    在其身後的一萬將士默不作聲，低著頭緊隨其後。
    他們都是經曆過月氏大戰的人，五人一小隊相互之間配合默契。
    等山穀中的羌人發現他們時。
    王離距離他們已經是不足一裏。
    “敵襲！”
    一聲尖銳的喊叫傳出。
    頓時，數百營帳內立刻衝出了數千手持彎刀的羌人。
    這些人一看就是早有準備。
    王離眯起眼睛。
    “果不其然！”
    可這個舉動卻絲毫沒有讓他們後退。
    一眾將士們沉默良久，也終於在此刻爆發出聲。
    “殺！”
    激烈的嘶吼回蕩在山穀中。
    就在王離即將衝進羌人營地時。
    山穀東西兩側，同時傳出了大量的怪叫，接著一個個埋伏許久的羌族騎兵衝出林間。
    “吼！吼！”
    “哈哈！”
    “我等早已候多時，受死吧秦人！”
    看到這一幕，山穀東南，王離留在山坡上的一萬將士立刻衝去阻攔。
    在羌人速度還沒提起來時，便配合著弩兵將其擋了下來。
    可在山穀另一個方向，同樣有著一萬多輕騎衝來。
    羌人營地內的王離，一劍砍去麵前敵人的頭顱。
    滾燙的鮮血燒灼著他的眼睛。
    來不及擦去，王離眉皺向東望去。
    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
    “怎麽這麽多！”
    “他們就不怕正麵被公子的大軍擊潰嗎？”
    但此刻說什麽都晚了。
    王離知道，現在隻能將麵前這數千人殺了，快速將馬匹趕出山穀。
    哪怕隻有一個人活下去，隻要能將馬帶給公子一切便都值了。
    這時最後那一萬秦軍將士也趕來參戰。
    雖然他們已經盡力跑來，可相較於羌人的馬匹速度還是太慢。
    等他們趕到，已經有近萬羌人衝進了山穀，衝向了王離。
    看到這一幕，王離大吼一聲。
    “長矛兵隨我阻敵！其餘人快速衝殺，必要將馬匹帶回去！”
    聲音落下，萬名將士中立刻有千人軍陣跟隨衝出。
    他們手持一丈多長的銅矛整齊列陣。
    與緊跟著王離的一千人銳士，組成了長短兵的配合。
    寒風猶如刀刃般劃過他們的臉龐。
    山穀雖大，但在這等環境下。
    對方居高臨下，隻要願意付出代價衝亂自己的陣型。
    剩下的就會是屠殺。
    將士們內心知道。
    他們隻怕很難活著離開了！
    就連王離此刻都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回身看到已經快要殺穿的羌人營地，與那些接近馬群的將士們。
    麵色露出笑容，轉身高呼出聲。
    “將士們，讓羌戎看看什麽叫秦人的血性！”
    “大秦！永昌！”
    兩千名緊跟其後的將士們，同樣嘶吼出聲。
    “大秦！永昌！”
    下一刻。
    他們義無反顧的衝向了飛馳而來的騎兵馬群。
    要以血肉之軀，將羌人擋在這裏。
    王離已經能預想到，自己等人的下場一定是副血腥場景。
    他的內心略有絕望。
    可就在這時。
    一聲更加嘹亮低沉的“殺”忽然從右側山林響起。
    眾人內心一顫，羌人竟然還有援軍！
    王離凝重回頭。
    下一刻，他卻是看到那雪白的林間，一麵刺眼的黑旗衝出。
    上麵繡著一個大大的秦字！
    王離瞪大了眼睛，不等反應就聽到了對方整齊嘹亮的喊聲。
    “公子強無敵！”
    “公子強無敵！”
    王離眨了眨眼睛，卻見那為首之人。
    一身黑甲單手持戟魁梧至極。
    麾下馬匹速度奇快，竟是後發先至。
    從側麵一戟擲出。
    “噗！”
    巨大的力量，狠狠刺穿了一名羌人。
    其後更是餘勢不減，連人帶戟再次撞在另一人身上。
    人仰馬翻。
    近萬羌人的浩蕩衝鋒，竟是被這一人殺的猛然一窒。
    緊接著，還不等王離驚歎其勇猛。
    便瞪大眼睛看到，跟隨在那人身後的三千騎兵，竟全都手持長槍腳踩馬鐙。
    還未接近羌人，便借助腳下之力。
    一槍橫挑了對方。
    長槍用完，左手順勢放鬆丟棄。
    按在腰間的右手猛然抽出長劍。
    順手便砍下了右側羌人的首級。
    如此恐怖的殺傷效率，讓王離等一眾將士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這些人是誰？”
    “難道是公子麾下？怎會如此勇猛？”
    根本不給他們驚歎的時間。
    在第二聲“公子強無敵！”的嘶吼中。
    三千騎僅僅用了一盞茶，便將近萬羌人輕騎殺穿。
    零散下來的羌人，一個個麵帶震撼與恐懼之色。
    很快也被四周的步兵將士圍殺。
    王離剛想上前詢問。
    卻見為首的項羽，好似沒有盡興一般。
    又將目光放在了西北方，那群還在與一萬步兵將士纏鬥的羌人。
    可那些人也看到了穀內潰敗的一幕，滿地的羌族屍體帶給了他們深深地恐懼。
    加上此刻項羽帶頭衝來，那震懾人心的氣勢。
    竟是被嚇破了膽子，連麵前的步兵阻攔都不管不顧。
    拚命的向後方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