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
    短短三個字，讓天景帝的身體猛地一怔。
    他背對著周錚，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漆黑的上空，沒有人知道此時的天景帝在想什麽，可他的身體宛若是一尊雕塑，沒有任何的變化。
    周錚同樣是沒有開口。
    他不知道此時的天景帝在想什麽，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天，要亮了。”
    終究，周錚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
    今晚的天，特別黑，黑的來讓人感到了無盡的沉寂，可周錚更清楚，今晚隻怕整個京都的人都沒有睡著。
    他們在等，等著周錚和周天之間的較量，等著天亮的時候的帝王之分。
    隻是或許誰也沒有想到，自己和天景帝之前這一次沒有血流不止，沒有生死相向，反倒是安靜的可怕，仿佛兩人從未有矛盾，亦或者兩人都化作了朋友。
    一個人說，一個人聽。
    一個人問，一個人回。
    這樣的感覺， 突然讓周錚有些釋懷和喜歡，或許這樣的自己與天景帝都是人生的首次吧。
    “為何，今晚要說這麽多？！”
    天景帝的聲音有些低喃，甚至是帶著一絲疲乏。
    “因為，其實你不算壞，你的能力當然也算是強。”
    “大周要想活下去，要想真正的強大起來，你需要正麵硬剛世家大族，無懼上古五大世家。”
    “我皇室，應該有皇室的骨氣，皇室的帝王應該有帝王的節氣。”
    “不懼，不畏，不怕，不慫！”
    周錚這一次沒有大道理，他隻是望著這一道有些落寞的背影，聲音多了幾許期待和肯定。
    他很清楚，天景帝是一個糾結與複雜的人，他既想要掌控天下，將一切的權力都抓到自己的手中，可又要在乎權衡利弊之術，要想平衡各方勢力。
    這本就是一個糾結的行為，是一個容易讓人內耗和自我懷疑的行為。
    或許天景帝是自私的，或許他可以將所有的利益都放在自己的身後。
    但是！
    他首先自己要站起來，否則這個天下就無法站起來，他就是太過優柔寡斷，太過瞻前顧後，才會讓世家大族成長到今天這一步，甚至可以掌控朝堂更換帝王。
    他的一番話，讓天景帝的身體微微一顫。
    是的啊，曾經的自己是多麽的意氣風發，曾經的自己是何等的桀驁不馴，曾經的自己是如何的無畏一切。
    沒想到當了一個帝王之後，會變成這樣。
    細想這些年，當真是有些憋屈啊。
    苦澀一笑，天景帝這一次是真的苦澀一笑，他將所有的手段和殘忍都對向了自己的人，對向了那些忠誠與自己的人，可卻對那些敵人卑躬屈膝。
    “我不知道未來的你會成為什麽樣的帝王。”
    “但若是今晚的交流，能夠讓你變成了一個不一樣的帝王，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周錚雙臂舒展，他生意有了一抹放鬆的愜意。
    他自然還是會憂心於天下，但卻沒有執著於皇位的那種執念。
    “你真的，可以放棄皇位，甚至未來不會為了皇位而後悔？！”
    自己窮其一生追求的東西，他著實無法想象周錚可以輕描淡寫地退出。
    “當皇帝，可是一件辛苦的事啊。”
    “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束縛，太多的不甘心，太多的遺憾......”
    周錚低頭，聲音輕盈。
    若是將帝王之位當做自己的權力彰顯，或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可一旦想要在帝王之位做出一些成績，那麽可確實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況且，我周錚，一諾千金。”
    雙臂舒展，周錚扭動自己的脖頸，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提升了不少。
    似乎是想要周天放心，亦或者是在心中不斷的暗示自己。
    總之他這句話聲音響亮，很是坦誠，沒有欺騙。
    在牧雲司馬承等人和天下之間，周錚選擇了天下。
    他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但當下那一刻他是不猶豫，不後悔的。
    若是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樣選擇。
    “你倒是有些意思啊，不過你都說了，這皇帝不好座，這種辛苦的事情，你是如何想要朕來的？”
    然而，讓周錚沒想到的是，天景帝此時帶著一抹打趣的聲音回應。
    這樣的回應，讓周錚微微一愣，顯然他從未想打天景帝會用這樣的口吻說出這樣的事情。
    一時間，周錚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如何回應。
    “朕，當初和也牧雲等人打過賭。”
    “無論你做什麽選擇，這個天下，朕都會交給你。”
    天景帝聳聳肩，語氣突然輕鬆了不少。而這短短的一句話，卻讓周錚心跳猛地加速。
    他顯然沒有弄清楚天景帝的話，也沒有弄清楚天景帝為何要如此。
    若他真實這樣想的，那麽之前的那些又是為了什麽？！
    “朕，不過是想要證明，你是錯的。不過是想要在證明朕是對的，不過是想要證明你也是一個俗人，不過是想要告訴世人在皇位麵前是，所有人都是自私的。”
    這一次的天景帝沒有藏著掖著，他低沉的聲音中多了一抹複雜。
    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他早已清楚自己在這個帝位上不合適，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對於大周而言或許會變成毀滅性的災難。
    所以他無外乎隻是想要證明，不是自己不好，而是時不我待，隻是因為在這個位置上自己很多事情迫不得已。
    但偏偏，周錚做出了他萬萬想不到的結果。
    周錚第一次讓他意識到，原來自己的執拗是那麽的可笑，原來真有人與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見到周錚沉默，天景帝臉上卻浮現出一絲笑意。
    因為這說明，原來周錚也是不是料事如神啊，原來自己的做法也在周錚的預料之外啊。
    他以為周錚會一直波瀾不驚，會一直平靜如水，會計算好一切，可現在看來，周錚也是一個普通的人，也會詫異也會意外。
    就是這樣的感覺，讓天景帝頗為歡喜。
    “再說，當皇帝這麽累， 朕也應該好好享受一下了。”
    天景帝轉身，緩緩朝著案牘之處而去。
    如果是在這之前，或許他對於皇位確實還有很多的執念，可今夜與周錚的暢談，讓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這個皇位的分量早已不是自己能夠擔得住的。
    旋即，天景帝在周錚驚詫的目光中，將那禪位詔書拿出來，當著周錚的麵，將玉璽蓋在了上麵。
    “所以，從今天起，你便是大周的皇帝。”
    “是名正言順，是朕心甘情願的禪讓。”
    天景帝沒有給周錚太多的思考時間，而是直接將禪位詔書遞給了周錚。
    望著懷中蓋著鮮章的禪位詔書，周錚瞪大眼睛盯著天景帝。
    他實在是無法想象甚至一時間難以接受，這會是天景帝的決定。
    瞧得周錚如此，天景帝心中甚是得意，因為自己的行為不在周錚的計劃範圍之內，所以說明自己似乎也是挺厲害的。
    “你不用太感動，不是朕覺得你不錯，而是因為朕不想背負太多。”
    “現在的大周千瘡百孔，搖搖欲墜，內憂外患，隨時都可能崩潰。”
    “這個爛攤子，朕可不想接手。”
    “甚至在某種程度來說，大周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與你都是有直接的關係，所以你要自己打掃好這一切。”
    “若是大周亡了，你便是亡國之君，無法跟列祖列宗交代的，是你，不是朕。”
    天景帝頗為灑脫。
    “當然，你若是真的將大周弄得很好，那麽朕同樣是做了一件不錯的選擇，甚至在後人看來，是朕的決定，才讓大周有了未來。”
    “所以，不好感動，這一切都是朕自私的結果。”
    天景帝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聲音多了一抹複雜。
    “可是？！”
    周錚此時腦瓜子嗡嗡，他想要開口，但卻被天景帝直接打斷。
    “天要亮了，你若是再不出去，皇宮之外的那些家夥怕是會躁動不堪啊。”
    “如今的京都，不能再等待了。天下的目光都匯聚在這裏。”
    “以後，朕便是太上皇，不會再幹涉朝政。”
    “但是！！！”
    “記住，朕還是自私的，所以該有的待遇，你小子最好識趣一些。”
    袖口一甩，這一次的天景帝更加的幹脆和直接。
    隻是，這一刻的天景帝的背影，卻顯得有些寂寥。
    “你若真是心中有大周，心中有百姓，這一次，就不應該拒絕。”
    “因為，除了你，或許真的沒有人可以讓大周轉危為安。”
    “朕，終究是大周的帝王，終究，還有一份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