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父親
    於宮的到來，徹底決定了新恒的戰略大局，卻也讓這小小的營帳變得無比的擁
    這位老人雖然看來慈眉善目，言談也是和善隨意，甚至顯得有些憨態可掬……但那笑成月牙的雙目中，卻始終閃爍著冰冷，而寬大的藍白道袍，既顯古風，亦顯出了生人勿近的森嚴寶
    顯然，和南盈盈那生性爽朗大方，全然不講出身地位的年輕大乘相比，作為一教教宗的於宮，是很講規矩
    而所謂規矩，就是上下尊
    於是，在他用餘光瞥視營帳內的閑雜人等時，夏侯鷹便立刻恍悟，向於宮深深欠身拱手，便要退出營帳，順便拉上仍兩股戰戰，不知所以的拓跋田
    王洛卻伸手攔了下來：“無妨，留下聽話”
    夏侯鷹略顯為難，於宮卻大方地擺了擺手：“行了，既然上使大人都這麽說，你們就留下吧，不過記得有些話可以聽，但不可以”
    之後，於宮微微開眼，簡單掃視了一下全場，閑雜人等無不目光躲閃，不敢與之對視，甚至南盈盈也嗤笑一聲，借搖頭的機會避開了於宮的鋒
    王洛則趁機向前微微探過身子，迎著對方的目光，更加認真地觀察起了於
    修為的確不算特別——雖然以區區元嬰的修為境界銳評大乘的優劣，顯得有些可笑，但王洛畢竟當年在靈山見過太多優質大乘，於宮這種走了捷徑都沒走到大乘後期的庸人，在他看來甚至還不如南盈盈那同樣根基不穩的大乘初
    說著，老人餘光瞥向了黎奉仙
    “不，隻是不得不感歎，牽星之術當真是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仙法……上使大人，請看此”
    於宮笑道：“不錯，若隻是為了給大人站台，有豐國公在，本無需我多此一舉何況我在大勝觀傳音天下信徒，隻怕效率還更高些……單獨來訪，的確是有些話想”
    王洛更是失笑不已：“你倒是坦誠，原來真的是急著分”
    “”王洛自然知道老人的言外之意，點點頭道“那麽故事我就留到之後再而你在豐國公之後，千裏迢迢從大勝觀趕來這裏，應該是有話要說”
    於宮說道：“也不單單是為我自己，亦或大勝觀，更是為新恒蒼敢問上使大人，是否已向那幾人許下了什麽富貴？”
    王洛聞言不由失笑：“你這是還沒見到東都的影子呢，就開始勝利分贓了？慶功酒開得早了些”
    於宮說道：“倒也沒那麽久，也就是兩三個月前吧，準確的說是78天那天我例常登台觀星，卻見西方紅薇星陡然閃耀，過去數百年來，紅薇星幾乎一直暗淡，直到最近幾年才呈複蘇之此等星相極其罕見，我便以牽星術將星光引入大勝觀，以觀中陣法予以解析，立時十九日，方得到此”
    與此同時，仿佛察覺到了王洛的疑問，於宮嗬嗬一笑，說道：“上使大人關於我和大勝觀，的確有很多故事，好的不好的都有，但在那些故事之前……我和國師曾有過血魂之誓，在歸順仙盟一事上，我是站在您這邊”
    於宮歎息道：“當然不止於此，那陣星光浩瀚如海，其中包含的內容若轉錄為畫，怕是有成千上萬然而紅薇星的星相最是詭異難解，即便我窮盡全力，也不過才解析出三張畫但是，隻此一圖，便足夠讓人感歎星辰之玄妙”
    王洛問道：“有何不妥嗎？”
    “那就有話直說吧，無需客”
    南盈盈有些難以接受：“紅薇星幾百年閃一次，就為了告訴你，黎奉仙要稱帝！？”
    於宮說著，衣袖一展，一枚古樸的畫卷從中飛出，於半空展
    ()
    然而這營帳中的人，的確都在怕他，忌憚
    王洛問道：“可不要說是一百年前”
    於宮搖頭道：“不早，完全不早，我如今隻恨楊昭那垂死之人，非要在死前以一己愚忠壓製我們其餘幾人，令我沒法第一時間前來投效，若是來得再晚些，就連殘羹冷炙都搶不到”
    畫中一人黃袍加身，立於高台之上，受台下萬民跪而畫中筆畫雖然簡潔，卻依然能看出那人眉眼特征，赫然與黎奉仙是十成的相似！
    此圖一出，別說是黎奉仙這當事人瞠目結舌，心神具亂，就連南盈盈這無關看客，也驚訝起來：“於老頭，這畫是什麽時候畫的？”
    於宮再點頭：“我想請問大人，待新恒大局落定，仙盟打算如何處置此地？”
    王洛點頭道：“對，一個皇帝，一個重臣，還有一個……算寵臣”
    於宮也不由笑了起來：“嗬嗬，任命黎奉仙為皇帝嗎？”
    王洛問道：“還有兩張畫呢？”
    於宮沉吟了一下，又從衣袖中取出兩副畫卷，逐一展隻見其中一幅畫上，藍白道袍的於宮正單膝跪地，向一位紅衣青年俯首稱畫上人物的五官非常簡陋，幾乎分辨不出形狀，但從衣著上已不難判斷身
    而第三張畫，卻是王洛身披新恒皇帝的黃袍，向著畫前的觀眾揮手適
    “啊！？”見到最後一張畫，黎奉仙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不由低呼出
    王洛也是眼前一亮，伸手撫摸起了下巴：“真有趣”
        於宮無奈解釋道：“南丫頭你不要裝糊塗，這牽星術對你來說絕不算陌生，當初大勝觀的觀中典藏，可是都讓你們南家先人抄錄過所以你也該知道解析紅薇星的難度有多高，就算是楊昭複生，麵對那漫天紅光也絕無可奈除非是天庭仙官方能洞悉其中奧咱們以凡俗之軀行仙人之舉，本就事倍功半，何如今我能拿出些裝神弄鬼的素材，已經實屬不易”
    南盈盈說道：“所以，於老頭你是怎麽解讀這三張畫的？單隻看畫中內容，可以解釋的方向未免太多了……有沒有時間順序之類的？”
    於宮說道：“解析有先後，但解析出的結果卻未必是依照解析的順序而不過，依我之見，這三張畫的順序，應該是第二張畫最先發由我向仙盟使者稱臣，徹底奠定新恒大而後則是第一張畫，上使依照承諾，令黎奉仙在新恒稱帝，替代楊家甘家的統最後……”
    老人說著，拾起了那張繪有王洛笑容的畫，略帶戲謔地看向了黎奉仙，說道：“顯而易見，黎奉仙德不配位，在皇位上把持不久，便犯下大錯，被上使大人親手趕下去，取而代”
    南盈盈不由哈哈笑道：“還挺合理的，我也覺得那小子怎麽看也沒有皇帝”
    於宮也說道：“當然，我並不是質疑上使大人的眼黎奉仙此人，論智謀論果斷，都是當世一流之資，而下定決心後的執著堅韌更是世所罕見，客觀來說，的確有帝王之資……如果他姓甘的”
    此言一出，黎奉仙明顯情緒有了波動，但卻更像是被戳中痛處的膝跳反
    王洛問道：“你認為他出身不足高貴，所以不堪為一國之主？”
    於宮認真說道：“出身草莽的皇帝，曆史上並不少見，但他們無不是生於亂而上使大人應該絕不希望新恒陷入亂局，仙盟也絕不會想要接手一個軍閥混戰的新”
    “所以你是()
    想說，若我扶持黎奉仙稱帝，新恒就會大亂？”
    於宮說道：“必亂無疑……過去六百年間新恒始終處在現皇室的統治之下，沐浴天庭琉璃對兩億眾生而言，這一切都如呼吸飲水一般自然而然，更必不可如今要我們背棄天庭，歸順仙盟，又令一個聲名狼藉之人取代甘家楊家稱帝，那麽舊有的秩序就等於在一夜間盡數崩離殆除非上使大人能從仙盟派來千萬天兵駐紮在新恒十八郡的每一處，強力鎮壓亂象，引導建立新的秩序，否則……”
    不待對方說完，王洛已經斷然否決了此種可
    “仙盟派不出那麽多人從瘋湖東岸到新恒邊境的這段距離，至少要百年時間才能完全打”
    於宮說道：“那麽大人就還是要依靠新恒本地人治理新恒，而那就需要尊重本地的規”
    說到規矩二字，於宮那細細的眼睛再次睜開，目光灼灼逼
    王洛淡然回視，說道：“入鄉隨俗的道理我當然知道，何況我來此並不是為了簡單的改朝換代，而是要立下定荒基石，進而鑄造定荒結此事需要民心歸一，所以我的確不能允許新恒陷入亂但另一方麵，我已經明確給過黎奉仙承諾，也是因這承諾，他為我鞍前馬後做了不少如今，你是想說……”
    於宮絲毫沒有避諱，坦然說道：“上使大人，千金一諾固然不假，但在不違背承諾的前提下，變通的法子要多少有多比如就依照這畫上所示……”
    老人說到此處時，南盈盈的麵色已經不怎麽好
    雖然她也看不太上黎奉仙，但公然毀諾的事，還是嚴重違背了她的個人美何況在她看來，現在的甘家也好，楊家也罷，真就比黎奉仙更高潔多少？怕也未必！
    至於黎奉仙本人，更是麵色一陣白一陣紅，而額頭青筋爆
    依照畫上所示？那畫上內容一目了然：先讓黎奉仙登基稱帝，而後他必定不能服眾，為保皇位乃至自家性命，必然要對反對勢力大開殺由此也必然引來天下大亂……而屆時，王洛正好能以此為由，出手廢帝，最後踩著黎奉仙的屍骨，在兩位大乘真君的鼎力支持下，暫為新恒皇帝，一統人心……
    換言之，若依照這紅薇星的預示，黎奉仙此時根本已經是個死人，也必須是個死人了！
    他當然不甘心就戮，他一生屢受挫折，卻從未放棄過掙紮，即便在邊郡被壓數十年，都始終在心底藏著野心的火如今關乎性命，他自然也可以豁出一
    然而，無論心中如何掙紮，在兩位大乘真君麵前，他別說為自己辯解，甚至連呼吸都越發艱
    哪怕南盈盈這種尚有不平之心的，也完全沒打算為了區區黎奉仙，去和於宮對更何況此事的確關乎新恒兩億人的生死，也容不得個人喜好左右大
    一時間，黎奉仙越是掙紮越是絕望，但越是絕望，他也越是自心底鬥誌昂
    哪怕是短命的皇帝終歸也是皇帝，何況真的大權在握時，也未嚐就沒有逆天改命的機會！不到真正魂飛魄散的那一刻，他就絕不會就此罷休！
    就在黎奉仙咬牙切齒之時，卻聽王洛輕輕一笑，打斷了於宮的話
    “不錯，比如就依照這畫上所示，由我飾演先帝，死而複生，再親自將皇位傳於黎奉仙，令他成為新恒的合法皇而後再由你們兩位代表南方四郡和大勝觀鼎力支持，他自然就能令四方歸附，人心一再之後無論是立下基石，還是製造凝淵圖，都順理成”
    說完，王洛笑了笑：“如何，怎麽目瞪口呆的？”
    於宮的確有些目瞪口呆，他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逐漸皺緊眉頭，問道：“上使大人，就算你真的飾演先帝，又要怎麽()
    才能將甘家六百年的皇位，合情合理傳給一個外姓之人？！”
    王洛笑道：“於觀主怎麽在這麽簡單的問題上轉不過彎？誰說黎奉仙是外姓之人了？他分明是我早年在外微服私遊時留下的私生子！黎奉仙不過是化名，他的本名實為甘奉仙，而我在世之時，曾對其頗為青睞，暗中多有關照，於是他才能以修行和學術一路起於微末，然而當我意外離世後，楊家人卻因嫉恨而百般排擠甚至最終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做錯了選擇，險些令兩億人喪於此關鍵時候，甘奉仙決定繼承生父的遺誌，扛起撥亂反正的大旗……這麽說來，不就全都通暢了嗎！”
    話音未落，黎奉仙已掙脫了一切束縛，果斷跪在王洛身
    “父皇在上，受孩兒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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