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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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都城外,當郭言楓揭下偽裝時,南盈盈的麵色就如頭頂的烏雲一般陰雖然她對郭言楓的出現已有所料,但當對方真的站出來時,她依然忍不住質
    “老郭,你來湊什麽熱鬧……或者說,你最好隻是來湊個熱”
    郭言楓皺皺眉頭,口中發出模糊而沙啞的聲
    “我是應太後之邀而”
    “嘖,我再問你一遍,老郭,你非要湊這個熱鬧嗎?”
    言罷,南盈盈便以神識牢牢鎖定對方,擺出了近乎搏命的架
    一般來說,當一位大乘真君不顧一切擺出這樣的姿態時,往往都能將矛盾暫時緩
    沒有人願意真的和一位大乘拚命,哪怕同為大
    即便是最強對最弱的真君之戰,也必然導致雙方都付出異常沉重的代敗者魂飛魄散,勝者也必是滿身瘡
    所以,無論太後給郭言楓許諾過多少好處,他都必須考慮一下自己有沒有命去消受!
    何況,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一場同級之
    郭言楓雖然是新恒赫赫有名的大乘真君,卻是五位大乘中存在感最稀薄的一人,相對實力也最他將一生的修行都沉浸在海底挖寶中,隻盼著能從那些被海底淤泥封存的舊世遺物中,尋得仙為此他不惜將自己由內而外都改造成水生生物,濃鬱的絡腮胡下,是一層不斷張合的鰓,寬大的手掌和腳掌均生有蹼,身周縈繞的濃鬱水相靈氣更是濃鬱到近乎顯化實
    在海中郭言楓可謂是真君第一,可以力壓楊然而到了陸地上,他的修為幾乎要降級到合體境
    所以若非極其特殊的情況,郭言楓幾乎從不登陸,也是因此,南盈盈才要質
    地上的熱鬧你這海底人非要來湊嗎?
    對此,郭言楓沒有答話,隻是默默展開護身陣法,抵禦著迎麵而來的威壓,然後,半步也沒有如此,立場已經確鑿無
    南盈盈於是嗤笑一聲:“好吧,明年我會來給你上香”
    顯然,郭言楓的出現雖有些超乎預期,但對此,南盈盈依然有著十足的把
    早在許多年前,在張進澄尚未“叛國”,新恒國內尚未動蕩的時候,這位豐國公就已經積極籌備布局,且做好了麵對任何大乘真君的準
    “上使大人,還請稍安勿躁,很快就會再變回二對一”
    南盈盈緊盯著郭言楓,殺意已如實質般流
    然而王洛聞言卻不由搖頭:“怕是不會那麽順”
    因為王洛清楚地記得師姐曾經說過一句
    對手的底牌往往就像蟑螂,當你看到預期之外的一張底牌時,往往意味著後麵還有成百上千
    那麽,郭言楓這種底牌,在預期中嗎?顯然沒從流岩城一路到繁城,王洛和楊七間商討楊家如何交權的時候,南盈盈和於宮也趁機謎語對話,推演過東都鴻門宴的可並深入剖析了楊施君如今掌握的底牌……但其中並沒有郭言
    在他們的認知中,那個常年棲息於海底,對陸上一切都不感興趣的大乘,同樣對皇室威嚴也毫無興趣,更缺乏敬過去五十年間,他甚至都沒出席過皇室舉辦的奉仙這樣的人,楊施君要憑什麽召喚指使?
    但現在郭言楓赫然站在了太後一邊,甚至不惜偽裝成朝廷文臣,以欺人耳配合到這個地步,儼然是成了他人手中的棋
    而這張底牌的出現,則意味著楊施君手中必然還掌握著更多底
    比如,那個自抵達東都後,就再也未發一言的大勝觀
    果然,王洛話音剛落,就聽於宮發出歎息:“唉,看來上使大人果然始終不曾信任過我,實在令人黯然神”
    說話間,他卻飄然來到南盈盈身後,身上藍白道袍無風而動,鼓脹地仿佛氣球一般,然而內中蘊含的卻是凜然的殺
    “豐國公,抱歉,還請識時”
    這句冰冷的警告,的確震驚到了南盈盈,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瞥過目光,但見於宮的確踩在了一個要命的位置上,便徹底抹去了心中的僥
    隻是,卻抹不去心中的疑
    “於老頭,你這是圖什麽?”
    於宮再次歎息道:“唉,一言難盡,即便詳細說來,恐怕也難以被伱理解,不如不”
    南盈盈冷笑道:“也罷,和死人的確沒什麽廢話的必一對三,倒也不算太壞!”
    說完,她身上的氣勢再次飆升,真元死風暴一般卷動,而風眼處赫然醞釀出了近乎仙元的一點真而配合這點真靈,她直接完成了修行上的突破,從大乘中期一步邁過門檻,來到了足以和楊昭並駕齊驅的大乘後
    置身局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牌,南盈盈在南方四郡經營數十年,圖謀甚廣,自然要準備的底牌也很
    隻是,就在南盈盈氣息攀至巔峰,準備以一敵三之時,卻見楊施君忽而轉過頭,輕聲問
    “豐國公,何必作無謂的困獸之鬥?我既然安排下東都殺局,自然不會給任何人留下掙紮的餘你的仙道寄托於眾生願,而南方四郡的眾生,當真能如你所願嗎?”
    南盈盈聞言,在片刻的錯愕後,呈現出一絲難以控製的慌亂,繼而則是熔岩沸騰一般的暴
    “楊施君!!”
    下一刻,楊施君抬起手,如同她先前瞬息間壓製十萬大軍一般,向遠在南方四郡的伏兵,發出了不容置疑的指
    而後,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頭頂的陰雲,自南向北,染上了淒厲的血色,比繁城皇宮內那衝天而起的血柱更為淒慘駭人十倍百倍,雲層仿佛泛起了血浪,而每一朵浪花中都夾雜著成千上萬的冤魂哀
    即便不曾親至現場,但所有人也都知道,南方四郡,爆發了規模驚人的陰毒血祭,而血祭的唯一目的,就是破掉南盈盈的眾生
    依托南方四郡成就大乘之人,自然也會被南方四郡羈血雲翻滾的刹那,南盈盈就七竅溢血,腳步踉蹌險些跌倒……盡管很快就憑借驚人的毅力站穩了身形,但體內真元卻不可抑製地跌落下
    那股醞釀出仙元真靈的風暴,無可奈何地息止,而南盈盈的境界也從大乘後期一路跌落,跌落,幾乎跌破到合體境界,才勉強刹住了
    顯然,南盈盈對於太後的釜底抽薪之計,也並非全無所料,更做了相應的針對……但終歸還是被這突發的奇謀重創,實力折損大半,此時別說以一敵三,甚至就連對上郭言楓,勝算也隻在六四開
    而更致命的問題在於,當她不能維持境界優勢的時候,她所需要麵對的敵人,也不再僅止於大乘——東都外,十萬大軍中,化神、合體級的高手並不在少
    然而,重創之下,南盈盈隻是輕啐了一口黑血,便猛抬起頭,盡管身陷絕境,她胸中鬥誌竟絲毫沒有削
    對此,楊施君隻是細聲道:“豐國公,投降”
    “嗬……”
    “我不會勸降第二”
    “那你就……”
    不待南盈盈毅然選擇那條死路,王洛已經先行開口:“豐國公,先到這裏”
    南盈盈愣了下,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王
    王洛則說:“你的忠誠和勇氣,我已經記下了,待此間事了,我會代表仙盟給予你應有的獎所以,請務必活到那一刻,不要讓表彰儀式少了主”
    南盈盈沉默了會兒,笑道:“好吧,那我就聽你的,暫時坐到觀眾席上去……見證仙盟上使力壓大乘真君的威”
    最後一句話,聽來多少有些許的陰陽怪氣,但王洛卻回以微笑:“那我就獻醜”
    之後,在所有人滿懷警覺的目光中,王洛向楊施君微微低頭拱手:“太後,你大費周折在東都設下這個陷阱,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將我確鑿地困死在這裏,也是有些話想要和我說”
    楊施君笑了笑:“王山主若是有話想和我說,大可直言不”
    “好,那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首先,為何如此執迷不悟?隻因為高殿金燭嗎?”
    楊施君搖頭:“即便沒有高殿金燭的仙兆,楊家和甘家也不會背棄天”
    王洛問道:“但是背棄新恒蒼生,卻看來沒有什麽負擔?”
    楊施君反駁道:“若仙盟能在鳳湖東岸止步,再不西進,新恒的蒼生自然不會受到任何威脅……以咄咄逼人的步調開展拓荒,將新恒兩億子民逼上絕境,卻要質問荒原上的國度是否背棄蒼這是否有些虛偽可笑了呢?”
    王洛沉默了會兒,點頭道:“對荒原本地人而言,仙盟隻是侵略者……這個角度不錯,我記下了,待日後仙盟收複明州全境,我會提醒相關官員注意編纂教材時,厘清這個概絕不可助長這種謬”
    楊施君輕歎一聲,說道:“或許在王山主看來,仙盟萬事萬物都貼合真理,是毋庸置疑的天道所然而對我們小小新恒而言,過去六百年間的日常才是真”
    王洛反駁道:“仙盟繼承的是自舊仙曆文明初生之日起,積累至今超過萬年的法理正”
    楊施君笑著搖頭:“王山主既然提到‘仙曆’二字,便該知道舊日文明是由仙人定義,而敢問仙盟雖然自號為仙,可還有半個仙人存在嗎?”
    王洛答道:“自然有,仙祖赤誠便棲身太虛幻境,為太虛天而如今所謂的天庭上仙,不過是一群逆勢而動的叛逆之”
    這番話,讓楊施君錯愕難當,一時間竟無言反
    片刻後,她才搖了搖頭:“這番道理辯論,的確非我所長,所以就算我輸王山主,你贏了辯論,便安心在東都內,見證我們新恒人最後的反抗”
    王洛卻歎息著說道:“稍等,我還有個問題想”
    楊施君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道:“好,你說吧,但請不要再搬出那些毫無意義的大道理”
    “好,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問我來新恒前,就曾聽歸順的混元仙提起,新恒人整體文明守之後豐國公還說過,太後你執政期間,很在意繁文縟節……那麽,咱們剛剛見麵時,那句率性的你好,算是什麽禮呢?”
    下一刻,著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卻讓楊施君赫然色變,女子臉上呈現出清晰地羞惱之色,盡管很快就被壓下,卻足以驚動有心
    王洛又說:“你在東都布下天羅地網,再以楊七間主動投誠,誘我前理論上你掌握著絕對的力量優勢,在我抵達此地的刹那,就可以發動全力,令我十死無偏偏你卻要親自與我並行,將我送入東都,甚至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沒打算取我性命,隻將我關在東都之這是因為你想將我當作人質,保留一張和仙盟談判的底牌,還是因為……我和先帝並非截然不同?你舍不得我們的形似,隻恨不得借此機會多與我說上兩句話,以沉浸在舊日的恩愛情懷中……”
    “放肆!”
    一聲暴喝,打斷了王洛的滔滔不絕,隻見大將軍楊九重拔出佩劍,以合體修為全力出手,向王洛斬出了一道異常犀利的劍
    然而劍光卻在半途中就被一雙素手隔空摘
    楊施君再次抬手,以看似弱不禁風的姿態,恰到好處地攔下了楊九重的劍
    “不要被他激怒,亂了自己的分寸……何況他說的並不全錯,我剛剛的確是在故意和他多說不過,我不是為了沉浸什麽舊日情懷,隻是想知道,這個拙劣的偽作究竟出自何人手筆,還有什麽伎倆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
    被評價為不過如此的王洛,隻是無所謂地聳肩笑笑,然後在對方耐心耗盡之前,提出了最後一個問
    “太後,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樣一個問題:東都有你十萬大軍,有大乘修為的皇城總管,更有不知從什麽犄角旮旯裏翻出來的無名底我一介元嬰,是憑什麽膽敢前來的?就憑著我對身邊那兩個相識不過一日的新恒大乘的信賴嗎?”
    楊施君聞言,不由輕蹙秀
    王洛又說道:“在楊昭隕落導致事態急劇變化之前,我和黎奉仙商定的計劃,是以印星寶玉為餌,吊你們上鉤,然後主動提出前來東都……那時候黎奉仙曾問我,即便真能抵達東都,身邊也有青旗軍和禁軍共十萬我要如何在十萬大軍中救出張進澄,再撥亂反正推翻楊家統治?我當時沒有正麵回答,現在,這個問題留給太後你,請問,你認為我會怎麽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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