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柳眉的話起了作用，又或許是同事們已經來了的緣故，楊樹並沒有繼續下去，隻是惡狠狠的推了陳曉一把，
    “拷上！帶走！”
    隨後他吩咐同事讓他們勘察現場，一直到馬友貴被救護車拉走他才離開，他沒有留在現場，一是進來的時候就大概看了一圈，沒什麽發現，二是他不覺得陳曉會留下什麽破綻，就像陳曉自己說的那樣，他隻是‘救人’而已，犯不著去做一些畫蛇添足的事情。
    回到局裏，剛下車就有同事告訴他說是路星河找他倆，楊樹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一是他和柳眉出現的時間太快了，二是他倆算是‘第一目擊者’，不管不問才奇怪。
    來到辦公室路星河沒有寒暄直奔主題，
    “你們兩個怎麽回事？”
    楊樹看了柳眉一眼，然後把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和路星河說了一遍，沒有任何隱瞞，調查之前隱瞞是因為要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事情發生，但現在這種情況，要是還要隱瞞的話，很可能讓局裏的人弄錯了方向，這不是他想看到的，而且他自己也沒做什麽事情，換做任何人都得這麽做。
    果然路星河隻是沉默著，沒有說楊樹的任何問題，他也知道楊樹這麽做事‘迫不得已’，總不能僅僅因為一個想法就調查同事吧？
    他抬頭看向楊樹問道，
    “你現在什麽想法？”
    楊樹搖搖頭，
    “沒什麽想法，就像陳曉所說的那樣，他本身沒有問題，針對他應該沒什麽結果，隻能針對馬友貴來突破，但效果恐怕不大好，馬友貴知道自己犯了什麽事，他要想活命，隻有一口咬死是正當防衛才行，他不傻，都走到這個地步了，他不會因為一些莫須有的東西就放棄活命的希望。”
    路星河正是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才會詢問楊樹，而楊樹也沒什麽好辦法，現在看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想了想說道，
    “不管你們心裏是怎麽想的，這次絕對不能讓陳曉再那麽輕鬆了，必須想個辦法讓他露出破綻。”
    楊樹抿了抿嘴唇，說得簡單，但想做的話，要是僅僅依靠今天發生的事情恐怕不太好做，還是得另尋出路，不過楊樹還是點頭答應下來，他必須給自己打氣，如果這時候慫了，還怎麽對付陳曉？還不如徹底躺平，什麽也不去管，不更省事？
    至於柳眉，因為都是楊樹一直在匯報，她也沒什麽好補充的，就沒說話，隨後兩人出了辦公室，楊樹看著柳眉詢問道，
    “一起去看看？”
    柳眉點了點頭，去看誰並不需要多說。
    兩人來到審訊室，此時陳曉已經被帶來了，看到陳曉一臉平靜的樣子，楊樹忍不住問道，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陳曉看向楊樹，把當時在自己家裏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聽完陳曉的供述，楊樹皺眉問道，
    “你覺得我會信？”
    陳曉沒什麽特別的表情，
    “我知道的，我看到的就是這些，至於你信不信與我無關，有人信就好了。”
    楊樹像是被陳曉說服了一樣點了點頭，然後才問道，
    “刀呢？刀是你家的吧？你為什麽拿刀？”
    “切水果用。”
    陳曉的這個回答都給楊樹氣笑了，他看著陳曉問道，
    “你不會不知道李良要害你吧？在知道了這件事的前提下，你還把這麽危險的東西拿到李良麵前？這不是一個正常人會做的選擇吧？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事情會那麽發展？你知道李良要殺你，還知道李良要殺馬友貴，所以你給馬友貴提出了一個‘正當防衛’的主意，到時候無論是兩人誰死都和你無關，你可以在旁邊坐收漁翁之利，反正兩人都想害你，就像現在這樣。”
    陳曉看著楊樹沉默了一下，然後才說道，
    “其實我有好多反駁你的話，但我現在不想說，因為你說的都是一些推理，猜測，我沒必要迎合你的猜測去說話，如果你繼續說這些毫無根據的話，那我隻能繼續沉默了。”
    楊樹嗬嗬一笑，
    “你之前不挺能推理的麽？怎麽現在一副不敢興趣的樣子？你是在害怕麽？害怕我從中找到什麽破綻？”
    陳曉搖搖頭，否認道，
    “以前是因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隻能基於一些場景給出範圍內更加合理的解釋，但這次不一樣，我全程目睹了整個過程，發生的事情都是既定事實，也就沒有必要去做什麽推理了，我說的就是事實，至於你說的那些，那隻是你的想象，我和你說事實，你和我說假設，我們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這種溝通沒有任何意義。”
    楊樹強忍憤怒道，
    “有沒有意義你說的不算，我就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李良要害你？”
    陳曉點了點頭，“知道。”
    楊樹繼續道，
    “知道還把刀拿出來？不怕李良會害你？別跟我說切不切水果的事，你知道的，你的這個說法沒人會相信的，要是你繼續這麽說，我就抓著這個問題不放，耗時間唄，看咱倆誰過得舒服。”
    陳曉看著楊樹平靜道，
    “刀的事確實沒什麽好說的，信不信由你，我知道李良要害我，但我也知道你們肯定就在我家附近，我相信李良應該也知道，他很聰明，所以在我的眼裏，我不認為李良會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對我做什麽，除非他不想活了，想和我一命換一命，但這說不通，他為什麽要和我換命？又不是走投無路。
    而且我想不到李良有什麽辦法能在馬友貴和你們的眼睛底下做到這些事，所以我就沒有做出什麽防備，我相信你也有這種想法，否則你們不會讓李良和馬友貴那麽簡單的就見到我。
    隻能說事情的發展都出乎了我們的預料，我沒想到李良會這麽瘋狂，馬友貴也沒想到，你們也不會想到，所以才造成了眼下這種局麵，我隻能說這簡直太讓人意外了。”
    陳曉的話狠狠地擊中了楊樹的心，因為他當時也是太自信了，要是他能在謹慎一些，不，他能不那麽急於求成的話，就不會是現在這種局麵了。
    他著急了，他之前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心底的著急，當時他自己的計劃剛剛失敗，他還為此有些消沉，但緊隨其後的就是陳曉讓柳眉傳遞的消息，一切的一切都太快了，根本沒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他當時隻想著這又是一條線索，自己必須查下去，哪怕冒一些風險。
    或許柳眉來找自己就是陳曉故意的，陳曉準確的把握了自己當時的心態，他知道自己在麵對新的線索時必定會像是瀕死的人手裏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除了緊緊抓住在沒有別的選擇。
    想到這楊樹不自覺的看向一旁坐著的柳眉，那柳眉呢？她知不知道這些，她這麽做是不是故意配合陳曉？楊樹搖搖頭，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柳眉的事情等出去了在問。
    他定了定神，看著陳曉繼續問道，
    “那馬友貴呢？他殺死李良的時候你沒有阻攔？”
    陳曉搖搖頭，
    “太快了，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當時李良突然暴起打了我個措手不及，相信馬友貴也是如此，否則他怎麽會中刀？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隻能起身阻攔，在我把李良推到後，我的注意力全在李良身上，加上馬友貴當時身受重傷，我沒想到他會出手，所以根本沒有對他有所防備。
    現在想想還是讓人後怕，當時要是兩人合夥演一出苦肉戲，真實目標是我的話，我大概率已經死了。
    至於馬友貴為什麽要那麽做，我不知道，你們還是問他去吧。”
    聽到陳曉的回答，楊樹不在說話，陳曉說的這些和他之前想的大差不差，想在多問什麽也問不出來，現在看來隻能等馬友貴那邊了，看看他那裏能不能有所突破，不過楊樹對此不抱太大期望。
    出了審訊室，楊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你怎麽看？”
    柳眉想了想說道，“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
    楊樹點點頭，
    “是啊，我們都知道事情會怎麽發展，而事情也確實會這麽發展，這才是讓人最絕望的。”
    柳眉沒說話，她也覺得如此，如果是之前她還覺得陳曉不是殺人狂魔的話，現在則更加不確定了，因為這次的事件裏，陳曉參與的痕跡太過明顯，從主動找他，到後麵發生的一切，看似是陳曉隻做了一個動作，但沒有陳曉主動找她這個動作，一切都不會發生。
    要說這一切都不在陳曉的預料之中，她是不相信的，要是不知道，為什麽會主動找她？時間又為什麽這麽湊巧？
    隻能說陳曉早就預料到了事情會這麽發展，但陳曉偏偏又說一切都是意外，他沒想到，這就說明他撒謊了，而撒謊的目的往往是為了掩蓋什麽事情，或者說達成某個預期的目標。
    而無論陳曉是哪種可能，都證明著陳曉並不像自己知道的那樣，這才是柳眉開始懷疑陳曉的真正原因。
    正當柳眉想著這些時，楊樹再次開口，
    “這次過後我們就不要在聯係了，因為我並不能完全相信你，而且你也沒辦法證明你和陳曉不是一夥兒的，所以到此為止，我們各走各路，就當什麽都沒發生。”
    聽到楊樹的話，柳眉愣了一下，隨後她想明白了楊樹不信任自己的原因，她主動找楊樹這一動作有很大問題，楊樹會懷疑她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但讓她解釋的話，她又沒什麽好解釋的，真實情況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當時確實是想幫助陳曉的，這解釋不清，但事情發展成這樣也不是她想看到的，隻能說這要是都是陳曉一手策劃的，自己也是一顆棋子。
    如果此時自己和楊樹的身份對調，她也會這麽做的，想明白這些，她看著楊樹說道，
    “嗯，我理解，你不用管管我，我自己會查下去的。”
    楊樹愣了一下，然後看著柳眉嚴肅道，
    “我不建議你繼續調查，這很危險，而且你是一個人。”
    柳眉搖搖頭，
    “你現在不也是一個人了麽？而且當時在陳曉家陳曉說的話我也聽到了，他說不剩多少人了，如果他真的有那個意思，我想我也逃不了，他的目標裏遲早會有我，與其等著他主動找上門來，還不如主動出擊，要是到時候我出了什麽事情，不是還有你麽？
    他要是真的敢對我出手，那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已經不剩多少人了，他想利用的人已經沒多少了，現在隻剩下一個馬友貴能利用，但馬友貴此時的狀態會冒險做其他的事麽？
    我想他不會的，所以要是在動手的話，隻能他自己出手了，而我已經有了防備，哪怕到時候我真出事了，我也肯定會留下線索的。”
    說到這，柳眉笑了一下，
    “他要是真是殺人狂魔就好了，一切就真的可以結束了，現在可以說是對我們最有利的時候了，看似他已經把我們逼到死角了，但他沒注意到他也跟著走進了他自己‘設計的死角’，最後究竟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楊樹看著柳眉，咽下了勸說她放棄的話，他知道柳眉此時已經是局中人了，出不出的去不是柳眉說的算，這樣的話也挺好，起碼不會稀裏糊塗的死去。
    而且柳眉的話也給楊樹帶來了很大的期望，就算最後陳曉發現走入死角又如何，他能不進去嗎？不能，他和自己一樣，都沒得選，就像這次一樣，看似一切都合情合理，除掉了李良，和他自己本身又沒有關係，但誰會相信發生的這一切真的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要是真的如此為什麽主動尋找柳眉？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經‘黔驢技窮’了，這就是破綻，他已經漏出了破綻，等待自己的就是抓住他最後的破綻。
    他強忍著自己內心的激動，看向柳眉叮囑道，
    “嗯，我就不勸你了，要是有危險的話就聯係我。”
    柳眉擺擺手沒說話，直接離開，她要抓緊時間想想要怎麽辦，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等陳曉出來之後就該輪到她了，時間有些緊迫了。
    想到這，柳眉一愣，是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對陳曉的懷疑已經壓倒了對陳曉的信任？好像就是因為這次的事件，陳曉利用她利用的太明顯了。
    他為什麽不和自己明說？是怕自己會拒絕嗎？還是說擔心李良死不了？
    柳眉搖搖頭，從李良死去的那一刻起，她就沒辦法在無條件的相信陳曉了，不過自己要先隱藏起自己對陳曉的不信任，陳曉出來之後無論他有什麽打算，一定會先找自己，他總得為這次的事件給自己一個解釋，或許自己還可以去做陳曉的‘幫手’？然後借機發現一些事情？
    至於陳曉信不信任自己這個問題，根本不用考慮，從一開始到現在陳曉就沒信任過自己，隻是之前她自己會給陳曉找理由罷了。
    而此時楊樹在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之後，猛然間發現一個一直被忽略的問題，那就是陳曉為什麽要和自己說剩下的人不多了這句話，他是在提醒自己，如果陳曉沒和自己說這句話，自己會想到這個問題麽？
    楊樹搖搖頭，李良死的時候他也在，但他完全沒有想到，甚至一直以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陳曉提醒自己是因為他看出來自己沒有想到，甚至永遠也想不到麽？
    應該是這樣，李良死了的話，在自己眼裏除了有些可惜之外，並不會想到這上麵，因為李良有自己的‘取死之道’，馬友貴那裏也一樣。
    那是為什麽呢？這麽做有什麽目的？
    他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仔細回憶起發生的細節，當時在聽到陳曉這句話時，自己表現的很憤怒，到現在依舊如此，那麽陳曉是想讓自己憤怒麽？
    不，除了憤怒還有讓自己著急的意思，機會不多了，自己‘必須著急’。
    而在這種心理狀態下，自己一定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甚至是以往自己絕對不會做的事也完全有可能，就像他師父陳大雷那樣，他師父就做了很多他認為根本做不出來的事情。
    他此時又聯想到了陳曉和自己說過的話，陳曉有很明顯的意思讓自己做些自己不會做的事情，隻是之前他沒細想過其中的問題，隻以為陳曉這麽做是為了讓自己快速破案，洗清他身上的嫌疑。
    現在看來絕對不是如此，那究竟是為了什麽？是讓自己變成他師父那樣？
    他師父最後變得有些瘋狂，甚至為了破案做了許多本不該做的事情，這就是陳曉的目的嗎？把自己變成那樣？也讓自己不擇手段的破案？
    這樣一來自己會不會走他師父陳大雷的老路？最後被警隊開除？也就無法在繼續調查陳曉的案件了，就算那時候自己真查出些什麽，沒有警察的身份誰會相信自己？
    這就是陳曉的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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