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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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馬友貴表現出的變化,楊樹是有些措手不及的,他對於馬友貴的這種轉變有過預料,但他沒想到會這麽快,或許因為這次他是‘故意’殺死李良的原因。
    按照楊樹的推測,劉文君的死是意外,王赫又不是他殺的,這就讓馬友貴有了充分的借口,但這次不一樣,這次馬友貴在心裏已經想讓自己殺死李良了,之後又是自己親自動的手,可以說這次無論是從內心還是外在行動上,他都選擇了主動,這就意味著他無法在欺騙自己了,或許這才是導致他轉變這麽迅速的真正原因。
    這不難理解,就像進場有人發出疑問,放下屠刀者可以立地成佛,而好人犯了一次錯卻不會給他機會,這聽起來非常不公,也毫無道理。
    但楊樹認為這是人們誤解了其中的意思,如果把這句話比作一個趨勢就非常容易理解了,好人開始做壞事意味著他之後還會做壞事,趨勢是向下的,而壞人放下屠刀意味著他此後不會做壞事,趨勢是向上的,所以佛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而馬友貴呢?從他現在的種種表現來看,他已經無法回頭,隻能繼續犯罪來掩蓋自己之前的罪惡,就像他明目張膽的說要殺了自己。
    對於這個狀態的馬友貴,楊樹是無法在用‘喚醒良知’這種類似的手段了,人為什麽會愧疚?因為人們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了才會愧疚自責,但馬友貴已經變了,他不會在出現這種情緒,因為他壓根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什麽錯。
    或許在他的認知裏殺人依然是一件不好的事,依然是在犯罪,但他已經有了充分的理由和借口,他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是人們在逼他,所以他不會認為自己做的事是在犯罪。
    想明白這些之後,楊樹沒來由的感到一陣輕鬆,對他來說馬友貴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是件好事,他有自保的能力,這樣總比馬友貴去傷害其他無辜的人要好的太多。
    再一個就是也阻止了馬友貴去對付陳曉,說實話楊樹不認為馬友貴有能力對付陳曉,如果馬友貴選擇對付陳曉,最後結果大概率是馬友貴‘消失’或者死亡,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尤其是在陳曉和他說過人已經越來越少的情況下。
    現在在楊樹眼裏,無論是柳眉還是馬友貴包括他自己這些與陳曉有著較為深切的聯係的人都是一把利刃,一把可以刺向陳曉的利刃,每少一個人都意味著陳曉多一分逃脫製裁的機會。
    陳曉想做的就是斬斷所有重要的社會關係,因為這可以讓他變得真正的無懈可擊起來,試想一下,有這麽一個人,沒人熟悉他,隻是知道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這是不是意味著沒人會關心他做過什麽,正在做什麽,將來要做什麽。
    而這就會導致當警察想調查這個人的時候會無從下手,沒人能提供準確的消息,沒人知道他在某段時間是在家還是去了哪裏,因為沒人注意。
    甚至當這個人犯罪後,沒人會懷疑他,因為他和受害人沒有交集,而當下警察破案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排查社會關係。
    當第一輪初步篩選嫌疑人時漏掉了這個人後,就意味著他有足夠的時間去銷毀證據和偽裝自己,畢竟調查社會關係的排查是需要很長時間的。
    如果陳曉最後真的成功了,楊樹不敢去想那會是什麽樣的後果,因為陳曉比所有罪犯都‘成熟’,他不會犯下初犯會犯的錯誤,受害人和陳曉沒有關係,現場還不會出現指向性明顯的證據,警察們即使因為陳曉曾經的經曆去懷疑陳曉也無法正常審訊,隻能詢問。
    而詢問還要看陳曉配不配合,就算陳曉主動配合,輕飄飄的幾句詢問會讓陳曉漏出破綻麽?想太多了。
    想到這,楊樹因為馬友貴針對自己而有些放鬆的心再次提了起來,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讓陳曉在多‘蹲’一些日子,好給他騰出時間去解決馬友貴。
    他不確定馬友貴選擇對付他之前會不會聯係陳曉,畢竟在馬友貴眼裏陳曉是非常危險的存在,但他百分之百可以確定的是就算馬友貴不聯係陳曉,陳曉也一定會主動聯係他的,因為馬友貴是陳曉的目標之一。
    這樣一來,到時候的結果就不好說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當然楊樹也隻能這麽想想,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隨著馬友貴口供和現場調查結果出來後,陳曉是一定要放的,多關一天都是給自己找麻煩,除非馬友貴說了什麽不利於陳曉的消息,這就更不可能了。
    好在自己現在還有時間,陳曉要不了多久就會出來,而馬友貴因為受傷加上調查的原因會空出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馬友貴就算在有想法也沒有機會行動,自己可以好好的把這個時間差利用起來。
    回到局裏,楊樹安排兩人去找馬友貴錄證詞,他之前沒做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在馬友貴麵前表現出公事公辦的樣子得到的答案顯而易見,沒有一點用處,還不如自己單獨見麵說一些‘交心’話,起碼自己現在知道了馬友貴接下來是想殺自己的,要是帶人過去馬友貴絕對不會這麽說。
    過了大概半天左右,證詞被拿了回來,楊樹看都不看,用腳後跟想馬友貴會說什麽樣的話,他起身拿上證詞徑直的去了路星河的辦公室,他打算用這個讓路星河把陳曉放了。
    其實他們要想拖一下也不是沒有辦法,但這麽做得不償失,而且根本拖不了太久,萬一陳曉以此為由提起訴訟,這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既然關不了多久,那索性提前放了,反正到最後還是得放,何必給自己招惹麻煩?
    當然楊樹這麽做也是有著自己目的的,他主要是怕耽誤事兒,萬一陳曉被放出來的時候馬友貴那邊也沒什麽事了呢?到時候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為了避免這種最糟糕的情況發生,楊樹不得不這麽做。
    而且這麽做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自己的時間會更充裕一些,有更多的機會去找到陳曉的破綻。
    來到路星河的辦公室,把馬友貴的證詞遞到路星河的手中,路星河也是一直在等著這份證詞,接過證詞路星河問道,
    “馬友貴怎麽說的?”
    楊樹搖搖頭,“我沒看,沒意義,無非就是陳曉的那些話罷了。”
    路星河沒在說什麽,不過他還是拿起來從頭到尾仔細的看了一遍,發現事情真的和楊樹說的一樣,他心裏歎了一口氣,內心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有些失望,有些遺憾,還有些終於知道結果的踏實感,起碼不用在對馬友貴抱有期望了,也不用在糾結了,可以完完全全的把馬友貴當成一個嫌疑人去對待了。
    他抬眼看向楊樹,問道,
    “你不是自己一個人先去找了馬友貴麽?你倆都說了什麽?”
    麵對路星河的提問,楊樹心裏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實話實說,畢竟這東西沒辦法證明,光憑自己一張嘴麽?再一個就算自己有辦法證明馬友貴說了想殺自己的話,那又能怎樣?能直接對他逮捕麽?還不準人家口嗨了?
    人家隨隨便便一句因為受傷心情不佳,誤以為楊樹是來嘲諷他的,說了些過激的話,楊樹能拿他怎麽著?而且他和馬友貴的‘競爭’關係已經人盡皆知了,馬友貴一時激憤,口不擇言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後除了得到一句輕飄飄的口頭警告就什麽也沒有了。
    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是楊樹有些擔心路星河,先是陳大雷,後是馬友貴,都是警局裏的中流砥柱,這種人一個接一個的出事,不知道路星河會怎麽想,就算路星河心裏沒有想法,但別人呢?會不會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路星河?畢竟老話說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路星河平時的表現間接影響了兩人,所以兩人才會這麽極端,眾口鑠金,誰又真的在意真相是什麽?
    最無解的是這一切都是事實,哪怕所有人都是清醒的,都清楚的知道這一切和路星河無關,但路星河這一頂‘馭人無方,識人不明’的帽子是沒跑了。
    陳大雷這一檔子事兒就已經讓路星河變得非常被動了,再來一個馬友貴,如果馬友貴最後真的被證實了有罪,路星河的職業生涯也就到頭了。
    一句‘你這領導怎麽當的?在你眼皮子底下發生的這些事你都沒發現?’就足以抹殺之前所有的成績,也別覺得不公平,當領導指揮別人的同時,還要擔負起監督下屬的責任。
    麵對這種情況,路星河會怎麽選擇?會不會為了自己的仕途鋌而走險?
    不是楊樹不相信別人,而是設身處地的代入路星河的視角,自己為之奮鬥了大半輩子的事業,大半輩子謹言慎行,謹小慎微,如履薄冰,最後卻因為一個下屬‘自己的選擇’背上這麽大一個汙點,甚至是斷送自己的前程,這聽起來就很難讓人接受。
    所以楊樹不得不防,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機會本就不多了,馬友貴要是因為路星河的‘私心’出事,那不止是一個馬友貴,一個路星河的事,這還意味著陳曉將有更大的可能逃脫法律的製裁。
    要是陳曉在覺得這裏不安全,換個城市生活,到了新的城市去犯罪,到時候想再抓他就會變得更加困難,也意味著會有更多的人遇害,真要到了這種地步,楊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楊樹決定撒謊,如果路星河初心未改,那自然最好,如果路星河選擇鋌而走險,自己對他撒謊也可以預防路星河後續的動作,畢竟在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馬友貴是罪犯的情況下,路星河是不會選擇對馬友貴動手的。
    下定決心後,楊樹看向路星河猶豫道,
    “說實話我之前一直懷疑劉文君的死和馬友貴有關,但沒找到證據,之後是王赫,我懷疑也是他做的,當然更大的可能是李良做的,但我認為他也一定參與了,甚至我師父陳大雷的事也是他做的。
    在我的預想中,他和李良應該是一夥兒的,但這次我見到馬友貴之後我卻對我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路星河眉頭皺起問道,“為什麽?”
    他是知道楊樹懷疑馬友貴的,楊樹之前針對馬友貴行為是個人都看得見,他沒去插手是因為兩人起碼明麵上都沒有做得太過分,而且他之前也懷疑馬友貴,現在更是因為這份證詞的原因讓他確定馬友貴一定有問題了,但楊樹卻說不確定了,他想知道這裏麵的原因,難道是楊樹去醫院和馬友貴交談的時候發現了什麽嗎?
    看著路星河投來疑惑的目光後,楊樹解釋道,
    “我有想過李良想殺死馬友貴的可能,畢竟死人才是最能保密的,留著馬友貴在外麵就是給自己留下了一個把柄,還是會主動威脅自己的那種。
    但李良明明有更加保險,更加安全的方式去殺死馬友貴,他為什麽要當著陳曉的麵殺死馬友貴?他就真的一點都不怕出現什麽意外麽?
    按照我的推測,馬友貴是知道李良要殺自己的,陳曉也知道,而馬友貴想不想殺李良呢?他肯定也是想的,同樣,馬友貴和李良也是想殺死陳曉的,也就是說馬友貴,李良,陳曉三人都知道事情是怎麽回事,都知道彼此的心裏在想什麽,都對另外兩人起了殺心。
    而他們三人相見也許是三人故意為之,就像是一個‘決戰的擂台’,看看到底誰會死?
    如果事情是這樣,那就證明了一件事,就是他們三人都對自己有著充分的自信,他們三人每個人都不認為自己會是死的那一個,起碼我是不會在不能確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去參加這樣一個危險的‘見麵會’。
    這裏就產生了一個新的問題,就是他們為什麽會有如此的自信,自信到認為死的那個人絕對不會是自己?
    就現在的結果來看,李良死了,那麽我就代入到李良的視角,我發現能讓李良這麽自信的原因好像隻有一個,就是他篤定陳曉會幫他,但很明顯陳曉並沒有幫他,相反陳曉選擇‘幫助’了馬友貴。
    那陳曉為什麽會選擇幫馬友貴而不是李良?這是不是意味著在陳曉心裏李良更危險?馬友貴更好控製?這是不是意味著馬友貴其實並沒有那麽糟糕?甚至馬友貴這麽做是因為李良的‘逼迫’,是不是李良抓到了馬友貴的什麽‘把柄’?
    如果馬友貴有什麽把柄的話,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劉文君的死,這樣一來一切好像都能說得通了。
    隻是我現在還想不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馬友貴不敢聲張,但我知道這不是辦不到。
    假如我的猜測成立,李良用劉文君的死威脅馬友貴,讓馬友貴不得不為他做事,這也能變相的解釋為什麽局裏所有人都對李良疏遠的情況下,唯獨馬友貴沒有疏遠李良,是因為他必須這麽做,他被威脅了。
    而陳曉不知從哪得到了這個具體的消息,他知道是李良在威脅馬友貴,那麽真正殺人就是李良,馬友貴沒有殺過人,這也能解釋陳曉為什麽選擇幫助馬友貴而不是李良的原因,畢竟一個真正殺過人的和一個沒有殺過人的危險程度顯而易見。
    而馬友貴呢?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李良威脅,整日過得提心吊膽,但又有苦難言,這時候陳曉要是給他提供了一個‘合理’除掉李良的機會,馬友貴的選擇也就不難理解了,所以我才會說我現在也無法確定了。”
    路星河點點頭,沒對此表達什麽看法,隻是問道,
    “那麽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楊樹繼續道,
    “我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幫我個忙,提前把陳曉放了,證詞你也看到了,現在關著陳曉沒有多大意義,不如早些放了,我想在陳曉這裏找一些突破口。
    畢竟我說的那些都是我的推測,這中間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一概不知,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想知道為什麽李良和馬友貴會相信陳曉,這一點我非常好奇,也許知道了這個之後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釋的通了。
    不過我也知道希望不大,但誰讓咱們沒辦法呢?李良已經死了,無法開口說話,馬友貴呢?你也看到了,他的這份證詞就是他的態度,很堅決,不好突破,好像也隻剩下陳曉一個人了。”
    路星河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看著楊樹說道,
    “就像你說的,隨著關鍵人物一個接一個出事,現在我們的機會越來越少了,所以不用去想有的沒的了,對於沒有退路的我們而言,唯有放手一搏了,大膽去做吧,有什麽壓力我幫你頂著。”
    說著路星河露出苦笑,
    “嗬嗬,我現在好想也就能做這些了,估計要不了多久我就是想幫你都幫不了了。”
    聽出了路星河話裏的意思,楊樹內心湧現出一股愧疚,但隨後他強迫自己不去在意這些情緒,他經不起失敗了,他此時才算徹徹底底的理解了他師父陳大雷當時的心情了,因為沒有退路,因為不能失敗,為此哪怕做出一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也在所不惜。
    隻是他和他師父唯一的區別就是他沒有突破自己心裏的那根底線。
    收拾好心情,楊樹嘴角強行扯出一個笑容,
    “放心吧路局,我們不會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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