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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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正統元年。
    大明帝國在這一年,迎來了新主人,永昌老皇爺的嫡孫,正統皇帝。
    這位皇帝登基之後,並沒有如他的祖父還有他的高祖父還有祖父一般大赦天下。
    而是直接發布上諭,對萬裏之外的西域大國,帖木兒帝國宣戰。
    “朕纘承洪緒,統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
    “大明之疆北起渤海,西越天山。”
    “中國之主臨禦天下,夷狄居外以奉中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然西賊帖木兒,猥以下隸,敢發難端,窺我內附之邦。”
    “數年騷擾我大明西域之地,更容留中國叛逆之賊.....”
    天下人都知道,年輕氣盛的正統皇帝,是要報仇。
    報當年大明在西域....城池被焚,親王戰死,數萬將士含恨埋骨他鄉之仇。
    ~~
    五月初三。
    蘭州的天,終於下雨了。
    開春以來連日的旱,終於有雨,落在了這片西北軍鎮要地。
    “記得,所有的糧庫都要仔細的檢查,萬萬不能漏雨!”
    “火藥庫更是重中之重,不容半點潮濕!”
    細雨之中,蘭州衛管庫的百戶王瑞沒有打傘,帶著一群手下,挨個倉庫巡視,然後不斷的鄭重吩咐。
    他年紀很小,隻有十七歲。
    可是他手下那些老丘八,卻沒人敢小看他。
    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武舉人,十三歲考入陝西行都司武備學堂,十五歲就跟著西涼侯鎮守亦力把裏了。十六歲的時候老娘病故,回家奔喪之後,直接調入蘭州衛。
    論起人家當兵的念頭,不比這些老丘八短!
    而且人家上任的時候,可是蘭州衛指揮使大人親自送來的。
    暗中有消息說,這位王千戶可是朝中有人的!
    “皇上頒了詔書,這次集合三十萬大軍!”
    細雨之中,王瑞看著眼前的一眾丘八正色道,“咱們蘭州就等於是前線,軍需關乎到萬千兄弟們的身家性命!老子隻跟你們說一次!誰敢給老子出岔子,老子不單要他的腦袋,老子還要他全家的腦袋!”
    “喏!”
    一眾丘八麵對王瑞,皆是俯身行禮。
    “百戶大人....”
    忽然,一名蘭州衛指揮使的親兵大喊著跑來,“鎮台有令,讓您送五百斤風幹牛肉,一百斤茶,送到大營去!”
    王瑞臉色躊躇片刻,“馬上來!”
    說著,轉身道,“趕緊準備物資,給老子牽馬來!”
    ~~
    “少爺少爺....”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仆,牽著戰馬上前,“是不是征西大軍的先鋒來了?”
    “應該是!”
    王瑞接過韁繩低聲道,“不然指揮使不會讓我親自去送東西,而且送的都是騎兵長途跋涉需要的東西!”
    說著,他翻身上馬。
    豈料卻被老仆突然死死的拉住。
    “曹伯....”
    王瑞愕然道,“您攔著我做什麽?咱們走呀!”
    “少爺....”
    名曹伯的老仆,哀求道,“求您啦,別想著去西域那邊打仗去....別去跟指揮使大人請命上戰場,咱們就在後方好好的過日子吧!小姐...小姐臨走的時候沒有別的念想,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我....”
    王瑞心中突然一酸,卻擠出幾分微笑來,“曹伯,知道了!走吧!”
    “好!”
    頭發花白的曹伯也上了一匹戰馬,令人意外的是,這位看起來風燭殘年的老頭,上馬的那一刻卻比許多老兵都還利索。
    ~~
    王瑞自小就沒父親,可以說他不知道父親是誰。
    隻是跟母親相依為命....
    而他的母親,據他猜測也不是普通人。
    因為他從小從沒見過母親為生計發愁,家裏永遠有用不完的銀子,還有許多仆人。
    甚至在他小時候,每年過年的時候,還依稀有官府的人私下前來送禮求見。
    而且他進了武學之後更看出來,家中那些老仆,多是打了一輩子仗的老行伍。
    這更讓他摸不著頭腦...他母親一個女子,帶著他一個孩子,客居這蘭州城中.....
    一切,都好似是個巨大的秘密。
    這個秘密,好似永遠都沒有挑明的一天。
    母親不會說...
    老仆們也不會說。
    後來母親走了...
    老仆們就更不會說了....
    ~
    “籲.....”
    王瑞的戰馬,停在了蘭州衛指揮使的公事房外。
    “末將王瑞,前來複命!”
    “進來吧!”
    “喏...”
    蘭州衛指揮使徐振武,五十多歲.....
    須發半白,隻有一條胳膊,不怒自威滿身殺氣。
    這位乃是當年亦力把裏城之中,幸存的老兵。
    “鎮台大人,你要的屋子標下已經帶來了!”
    王瑞進屋之後,抱拳行禮。
    “嗯!”
    徐振武難得的滿臉和氣,看著王瑞,“坐!”
    “鎮台麵前,標下不敢坐!”
    “坐,讓你坐你他娘...你哪來那麽多廢話!”
    徐振武怒道,“坐,坐直溜的,把頭抬起來!”
    “是!”
    王瑞滿腹疑惑,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目視前方目不斜視。
    “這個....這個...這個....”
    徐振武似乎有些沒話找話....
    王瑞正色傾聽的同時,餘光微掃,忽發覺徐指揮使身後...正對他正麵的簾子後頭,好像有人!
    ~~
    三雙眼睛,通過簾子,觀察著王瑞。
    有激動....
    有震驚...
    有悲傷...
    有思念...
    當然,也有好奇。
    目光主人,一女兩男。
    左邊的男人,差不多四旬年紀。
    右邊的男人歲數稍小,三十出頭。
    中間的女人,三十多歲。
    左邊男子,看著簾子外的王瑞,激動的眼神之中悲傷蔓延,又滿帶唏噓。
    右邊的男人死死的盯著王瑞,眼眶已是含淚。
    中間的女人,目光平和。但發白的手指關節,出賣了她顫動的內心。
    “這孩子看著老成,其實長的挺俊的!”
    一名穿著飛魚服的中年人.....慢慢走到三人中間,對著那女子低聲道,“也是老行伍了,所以看著比同齡人年歲都大!”
    說著,他頓了頓,“這事....定遠侯家...不太想讓人知道!”
    “他家不讓人知道!所以我大哥的兒子....”
    三雙眼睛之間,右邊三十歲的漢子,突然低聲咬牙道,“就藏了這麽多年?”
    “襄國公稍安勿躁...”
    飛魚服中年人低笑,“您可千萬不能對外人說,是我告訴你的!”
    “何都堂!”
    忽然,三人之中那女子開口道,“這事......傅家曹家都欠你的人情!”
    “不敢!”
    叫何都堂的男人,麵對這兩人格外恭敬,“在下不敢居功!”
    “不單他們兩家!”
    三人之中,年紀最大的男人開口道,“我也欠你個好大的人情!”
    “陳國公,您說笑了!”
    對於這個人....何振生更是不敢不恭敬。
    這三人,陳國公是太上皇的親外孫,吳鐸。
    中間的女人,乃是忠勇郡王的遺孀,老潁國公的親妹妹。
    一輩子守寡,老皇爺欽賜的女元帥。
    右邊那年紀小的,乃是老皇爺的親姑表弟....忠勇郡王的親弟弟,曹澤。
    “這件事,下官已快馬通報京城了!”
    何振生又道,“老皇爺那邊....”說著,他頓了頓,“估計得到信之後,就會讓下官帶著他進京!”
    “對,進京!”
    曹澤激動的說道,“可憐我母親,想我大哥把眼睛都哭壞了,要是她老人家知道有這麽個孫子,該有多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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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這個....”
    帥房之中,徐振武編了半天,也沒編出個所以然來。
    王瑞坐了半晌,就聽徐振武在那支支吾吾的,也是如坐針氈。
    “鎮台,您是不是有事?”
    “沒事...沒事...”徐振武笑笑,“就是看看你!”
    說著,不自覺的回頭看了身後一眼。
    王瑞的目光也跟著看了過去,然後噌的起身。
    “你幹啥?”徐振武奇道。
    “鎮台大人,若是沒事,標下就告辭了!”
    說著,王瑞大步流星朝外走。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