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後麵響起。
    王瑞詫異的回頭，就見一個滿身戎裝的女子，緩緩從簾子後頭走出來。
    且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神色還頗有些激動。
    “您是......？”
    “卑職...”
    徐振武唰的起身，卻被那女子擺手製止。
    而後徐振武看了王瑞一眼，悄悄的退了下去。
    “您是？”王瑞更奇，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也打量著她身後三個男人。
    “你叫王瑞？”那女子坐下，緩緩道。
    “是！”
    “十七？”
    “是！”
    “瑞....嗬嗬嗬！”
    “您是...？”
    那女子端詳著王瑞，忽冷笑，“我是你母親！”
    驟然，王瑞愣住。
    “不管您是誰，都不要取笑我！”
    “我沒取笑你，按照禮法，我的確是你的....嫡母！”
    “怎麽，你母親生前沒跟你說過，你父親是誰？”
    “哦，她應該是不會說的！”
    忽然，那女子氣憤起來，咬牙道，“畢竟是見不得光的！”
    “住口！”
    王瑞大喝一聲，“我念您年歲大....不和您一般計較，但也要適可而止！”
    說著，轉身就走。
    但卻有人快他一步，一名三十出頭的男子，正是曹澤擋在了他麵前。
    “像，跟我大哥真像！”
    曹澤按著王瑞的肩膀，眼眶子紅了哽咽道，“大侄子，我是你二叔....我....我是你二叔！”
    說著，繼續大聲道，“你母親是定遠侯家的小姐....你父親是大明姑忠勇郡王曹睿.....”
    嗡！
    王瑞腦子之中嗡的一聲。
    西北的軍人，誰不知道亦力八裏之戰，誰不知道戰死沙場的曹睿....？
    “我？”
    那女子起身，看向王瑞，“我是你永昌皇帝....欽點的你父親的妻子，正妻！”
    “所以，你應當叫我一聲母親！”
    “不...”
    不知為何，王瑞的心陡然變得憤怒起來。
    “你不是我母親！我有母親！”
    “不得無禮！”曹澤怒道，“這次我們來，就是接你認祖歸宗的！”
    “既然如此，早幹什麽了？”
    王瑞突然推開曹澤，大步朝外走，“我是王瑞，我就是我....”
    “王瑞......”
    曹澤跟著追了出來，“你認不認你都姓曹！”
    突然，他目光看到一個人，愣住了。
    而對方也看到了他，也愣住了。
    “你是....？”曹澤疑惑道。
    王瑞的老仆曹伯不可置信的擦擦眼睛，然後咚的跪下，大哭道，“二少爺，是您嗎？”
    “曹遠？”
    曹澤驚呼，“你是當初我哥哥的騎馬師傅，曹遠？”
    “是我呀，是我！”
    曹遠以頭搶地，而後拉著王瑞，“少爺........終於把曹家人盼來了！他們來認您啦！嗚嗚嗚....大少爺有後！大少爺有後呀！”
    ~~
    撒馬爾罕的風，很重。
    吹拂著漫山遍野的花草，數樹木。
    吹動著戰馬的鬃毛。
    也在吹著，遍地的死人。
    明軍十七萬大軍攻城數日，撒馬爾罕已是窮途末路，而明軍銳氣不減越攻越勇。
    “其實...認不認你對我來說...無所謂！”
    中軍帥帳之中，傅紅娘...就是王瑞的嫡母，看著撒馬爾罕的城頭，輕聲說道。
    “你認祖歸宗也好，不認也罷...都與我無關。”
    “我還沒無聊到，硬要找一個兒子的地步。”
    “更何況，嗬嗬....你還是王家姐姐生的！”
    “我也沒硬要認祖歸宗，是你們非要認我！”
    王瑞也是一身戎裝，但他的盔甲卻很幹淨。
    從蘭州到撒馬爾罕，他始終在傅紅娘的親衛之中，始終沒有廝殺。
    但他卻親眼見證到了，這個他名義上的嫡母，是如何的勇猛。
    帶兵作戰，從來不留俘虜。
    殺人如麻，從不皺眉。
    “嗬！你跟你爹一樣，嘴硬！”
    傅紅娘笑笑，依舊看著撒馬爾罕的城頭，“但我之所以帶上你，是因為我覺得....”
    說著，她馬鞭一指撒馬爾罕的城頭，“殺你父親的凶手，包庇凶手的賊酋，就在城中！我覺得.....應該由你，給你父親報仇！”
    報仇？
    王瑞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
    他的父親......
    戰死了.....
    知曉自己的身世之後，他曾暗暗哭過。
    哭泣之中想過，若是父親沒戰死，應該不會讓他和母親在蘭州......過著舉目無親的日子。
    他在哭泣之中，更是幻想過父親的影子，還有溫暖的胸膛。
    “我爹...”
    王瑞嘴唇動動，“是個什麽樣的人？”
    每個男人的心中，他的父親都是英雄。
    每個男人，也都渴望父親是英雄。
    但是，傅紅娘卻給了他一個令他錯愕乃至憤怒的答案。
    “你爹呀！”
    傅紅娘笑笑，“膽子很小的！”
    “嗯....？”
    “愛哭鬼！”
    “嗯？”
    “惹事精！”
    “不可能？
    “總是躲在徐盼的身後！”
    “胡說....”
    “說他是戰死的，我看呀.....有水分！”
    “胡說八道！”
    突然...
    轟隆一聲巨響！
    天地之間仿佛天塌地陷。
    胯下的戰馬不住的悲鳴....
    天空之上風雲變色。
    陣陣濃煙憑空而出。
    轟隆！
    轟隆！
    巨大的爆破聲讓人喘不過來氣，頭暈目眩。
    待爆炸聲過去之後，原本高聳的撒馬爾罕城牆之上，竟然在嘩啦啦啦的嘈雜聲中，倒塌出一條縫隙。
    無數的磚石灰塵.....鋪就成一條陡峭的斜坡，直通城頭。
    “炸開了！”
    瞬間，明軍開始歡呼。
    “城炸開了......”
    撒馬爾罕的城牆，被明軍的火藥，炸開了一道口子。
    這就意味著，城池即將被攻破.......
    “都有！”
    突然，又是一聲呐喊。
    王瑞轉頭看去，卻是他的叔叔，襄國公曹澤緩緩從袖子之中，抽出一條紅帶子。然後，鄭重的戴在額頭之上。
    緊接著，他身邊數百曹家親兵，乃至數萬前鋒大軍，都是紅帶纏頭。
    “這.....”
    王瑞懂這個舉動的含義。
    “他們要屠城？”
    唰！
    曹澤抽出腰刀。
    “跟著我，殺進去...”
    “為大明...”
    “為聖上...”
    “為我大哥..”
    “為了亦力把裏....”
    “殺！”
    砰砰砰！
    明軍的火炮，沿著撒馬爾罕城頭那條炸出來的通道，開始炮火掩護。
    炮火之下，端著火槍的明軍，在曹澤的率領之下，貓著腰快速的衝鋒。
    “大明....”
    “萬勝！”
    漫天的呼喊聲中，槍炮大作。
    “你還在等什麽？”
    突然，傅紅娘對著王瑞大罵道。
    “你不想給你爹報仇嗎？”
    傅紅娘的鞭子，抽在了王瑞身上，大喊道，“像個男人一樣......衝進去，殺光所有你能看到的人！”
    她淒厲的大喊，“報仇，報仇！”
    唰！
    王瑞紅著眼，抽出腰刀。
    大吼一聲，“殺！”
    “少爺，等等老奴！”
    曹遠在後，高舉戰旗。
    “大少爺......”
    “大少爺.....為了俺家大少爺！”
    ~~
    “殺！”
    第一批明軍，在付出幾十人的傷亡之後，順利的衝到了城牆的缺口上。
    傅紅娘看著王瑞的身影，淹沒在大軍之中。
    然後，兩行清淚突然落下。
    “曹睿....”
    “你個王八蛋....”
    “你小時候偷看老娘洗澡....”
    “卻讓老娘給你守活寡....”
    “我把你兒子找到了....”
    “他給你報仇呢！”
    “曹睿.....”
    傅紅娘大吼一聲，翻身上馬。
    手中紅色大旗迎風招展，縱馬狂奔，“將士們！報仇.....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