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張安平:處長,不能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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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洶湧的輿論中,處長牽頭的反貪小組“震撼登場”,開始了反貪工作,而保密局則針對查封的頤和公館,也展開了深入的調查。
查封後調查的當日,一份賬單先把保密局的特務們給砸暈了。
這是一份從頤和公館內搜出的賬單,是五天前一次晚宴的開銷賬單——高達200兩黃金的花費,讓保密局的特務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了什麽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要知道一個步兵師小一個月的軍餉,也才這麽多!
而在頤和公館,這不過就是一次晚宴的開銷賬單罷了。
最諷刺的是這個時期,這些舉行了晚宴的勢力,正充當著國民政府的喉舌,在報紙上、在收音機裏,向大眾百姓說:
國家經濟艱難,百姓要支持國家……
正常來說,這時候的饕餮們,應該按捺不住的開始上躥下跳,可古怪的是盡管保密局內有取證的成果流傳出去,可饕餮們卻全都偃旗息鼓,頗有種我現在上了砧板任爾收拾的錯覺。
這一下,反而把其他人給弄的一臉懵逼。
……
密室。
焦躁不安的鄭耀先終於等到了張安平的到來。
張安平一臉的疲憊,但老鄭卻顧不上關心,而是迫切的道:
“安平,你別告訴我你現在想當黨國忠臣!”
站在鄭耀先的角度,他看到的情況是:
因為張安平的事,四大家族狠狠的擺了處長一道,最終熱鬧了侍從長,現在處長拿著侍從長的上方寶劍在大殺四方,四大家族這邊為求自保偃旗息鼓了。
作為排頭兵的張安平,現在展現的忠臣模樣容不得任何人的質疑——就連老鄭現在心裏都犯嘀咕了。
所以他才迫切的約見了張安平。
“你應該沒見過柴瑩同誌吧?”
在張安平的二號情報組中,鄭耀先和明樓其實是二號、三號——名義上以前的岑痷衍、現在的柴瑩是負責人,但其實更像是二號情報組的大管家。
按照張安平製定的緊急預案,一旦他出事,是鄭耀先接過指揮權限的,但鄭耀先又有自己名義上的上級陸漢卿,可陸漢卿的上級卻又是柴瑩——因此飛迫切情況下,老鄭基本不會跟柴瑩發生橫向聯係。
聽張安平這麽說,鄭耀先便追問:“你有其他考慮?”
張安平笑了笑,拍了拍鄭耀先的肩膀,算是向老鄭表明了自己的感激——這件事上老鄭沒跟柴瑩進行事先的溝通,這更是對自己信任的提現。
“下次按照組織規矩辦事——有疑問就跟柴瑩同誌聯係!”
張安平的話讓鄭耀先翻白眼,但他並沒有辯解,因為張安平說得對。
但他這麽做,自然也有自己的道理。
“我跟柴姐溝通過——我賭國民政府在令人失望方麵,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
張安平信心十足的道:
“相信我,這一次越是高調,到時候處長摔的越慘——國民政府在這方麵,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鄭耀先吐出兩個字:“原因!”
他相信國民政府在令人失望方麵從來不會讓人失望,但他還需要明確的推斷過程,而不是僅憑張安平空口白話的推斷。
這非常重要!
張安平解釋說:
“處長這一次反彈的目的很明確,蒼蠅老虎一起打!”
鄭耀先點頭,承認了張安平的說辭——從報紙上就能看出處長展露的決心。
“可問題是……到處都是蒼蠅啊!”
張安平失笑道:
“上麵全都是老虎,下麵全都是蒼蠅——蒼蠅老虎一起打,這不是要把黨國給打沒嘛!”
“要是真能全打了,那咱們也就不用革命了——可你覺得能打完嗎?”
“所以那四家今天按兵不動,一副他們是待宰羔羊的樣子,他們不是在當待宰羔羊,而是等一個機會。”
“一個官不聊生後的機會——所以,處長的一腔熱血,從一開始就弄錯地方了!在黨國反腐,蒼蠅老虎一起打,這根本就是做夢!”
張安平的分析,讓鄭耀先直接語塞起來。
原來張安平的“依仗”是這一點啊。
他問道:“那處長要是反應過來,放過老虎打蒼蠅呢?或者放過蒼蠅打老虎呢?”
張安平哂笑:
“放過老虎打蒼蠅,那就是瞎折騰,這一波蒼死絕了,下一批蒼蠅會無縫銜接,有用嗎?”
“要是放過蒼蠅直接打老虎……”
張安平不禁想起了未來的上海打虎,笑吟吟的說:“隻打老虎不打蒼蠅,那就是擺明車馬衝著四大家族來的,到時候魚死網也破,必然亡黨——侍從長會允許這一幕發生嗎?”
鄭耀先不禁樂了,合著處長怎麽做都沒成功的可能啊!
轉念一想,我黨從一開始的少數,為什麽會變成現在的情況?
還不是因為國民政府讓人看不見希望!
以國人的性子,但凡能看見一丁點的希望,又怎麽會輕易的拋棄國民政府?
“看來是我多慮了。”
老鄭忍不住嘿笑,雖然在張安平跟前丟人不算丟人,但他還是覺得羞恥,主要原因卻是:
自己竟然會覺得國民黨會因為反腐而變得有救。
幹咳兩聲將自己的羞恥掩蓋過去,鄭耀先談起了掌握的最新情報:
“老毛投那邊了,那邊應該也接納他了。”
那邊,自然指的是四大家族。
說完後老鄭又有羞愧之意萌生——連老毛都知道站那邊,自己怎麽就生出黨國會因為反腐而有救的想法?
他瞥了眼張安平,心說:
大概是……對張安平這家夥台有信心了!
張安平略無奈的道:
“這家夥,拉都拉不住……”
“我為了讓他別腦子犯抽,特意送了點把柄給他折騰,沒想到這都沒止住他跳坑的決心,遇到這樣的對手,真讓人操心啊!”
這話吧,確確實實很裝,毛仁鳳也就是這輩子沒希望聽到真相,但若是他死後聽見了,哪怕是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了,也是有可能氣到詐屍複活的;
可張安平是真的有感而發!
鄭耀先神色古怪:“邱寧查到的郭騎雲的事,果然是你故意折騰出來的!”
“老王和老毛,你都在算計?”
張安平微微一笑,給出了一個“你懂的”的表情。
郭騎雲不是地下黨,這一點王天風肯定非常清楚——也就是說,郭騎雲雖然可能得到地下黨的幫助,但絕對不會得到地下黨傾力的幫助,因為他的身份決定了地下黨必須要對他保持相當的懷疑和防備。
這是地下工作的殘酷性決定的。
可問題是郭騎雲是被張安平安排出去的,雖然郭騎雲不知道,但這條通道,確實是張安平安排的——隻要不發生天大的意外,王天風不可能查到郭騎雲的行蹤。
那麽,這裏麵就有一個問題:
既然郭騎雲不可能地下黨傾力的幫助,但在王天風秘密動用了警局力量、警備司令部力量的情況下,為什麽查不到蛛絲馬跡?
張安平自然不會弄出這種疏忽,所以毛仁鳳被傻傻的拉過來填坑——看,郭騎雲能順利逃脫,是因為毛仁鳳暗中使力。
這麽一來,所有的問題又都會跑到毛仁鳳的身上,王天風怎麽想張安平就不關心了。
而這樣做還有個好處:
毛仁鳳精力投入到“營救”郭騎雲的布局中,就會減少跟四大家族的接觸——免得這貨傻不拉幾的上了四大家族的船。
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毛仁鳳這麽不上道,那就沒辦法了,張安平隻能寄希望於以後多“幫襯”下這個在自己跟前果奔的二傻子。
鄭耀先想通了張安平的布局後,不禁無言以對。
做臥底做到他跟張安平這種程度,該哭該笑?
……
張安平雖然沒有“搭救”到毛仁鳳,但另一個目的卻毫無意外的達成了。
王天風靜靜的看著手裏的情報,雖然送來情報的手下站一旁義憤填膺,但王天風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隻有無盡的深邃。
擺擺手,示意義憤填膺的手下退下後,王天風默默的將紙張收起來,緩慢的閉上眼睛後,開始了頭腦風暴。
每一次……
幾乎每一次都有毛仁鳳的身影!
安平的布局,很多時候都毀於毛仁鳳之手;
且很多對付地下黨的關鍵事件中,毛仁鳳,都扮演著不光彩的角色!
之前,目光鎖定在了向影心身上,現在向影心被人為的整成了瘋子——可毛仁鳳,卻依然“巧之又巧”的壞著事。
就以這一次郭騎雲的事來說——他出手的太“巧合”了,甚至是明著要為郭騎雲打掩護!
巧合麽?
“安平不相信巧合,我、更不相信巧合!”
王天風突兀的站起,飛速的在腦海中梳理著一條又一條的線索,這些線索不斷的匯聚之後形成了一張異樣的大網,而兩個字也浮現在了大網上:
臥底!
如果,毛仁鳳就是那個隱藏極深的臥底呢?
那個真正的……喀秋莎!
跟地下黨配合,將安平發展的假影子送來重慶,聯絡、策反曾墨怡;
跟鄭耀全和唐宗結盟,將如日中天的軍統,拆的七零八落;
明麵上置保密局利益於不顧,一次次跟張安平內鬥——實則打著內鬥的名義,實施破壞;
東北戰局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危在旦夕,卻對危機視而不見,將安平辛辛苦苦從美國搞來的軍工設備悉數壓在東北……
現在,冒險給郭騎雲大開綠燈,就為了接下來痛刺安平!
王天風的眼珠子不由瞪大——如果毛仁鳳真的是臥底,那麽,他一次次腦殘似的行為,一次次明知不敵卻偏偏屢敗屢戰的行為,全都能得到合情合理的解釋。
毛仁鳳……
臥底!
王天風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被窒息了似的。
毛仁鳳,如果是那個臥底,那保密局對地下黨還有秘密可言嗎?
查!
必須嚴查!
接下來所有的精力,一定要放在調查毛仁鳳的身上!
下定決心後,王天風本想製定調查計劃,但卻不由浮現了張安平幾次被自己氣到氣急敗壞的樣子,他不禁心想:
【要不要跟安平通個氣?】
【不能通這個氣!】
深呼吸一口氣,王天風將這個想法從腦海中驅除。
國人,其實是很善於從曆史中汲取教訓的。
唐朝末年的藩鎮割據,決定了宋朝的重文抑武;
明朝的錦衣衛,讓現在的官員至今心有餘悸——這也是軍統為什麽會被拆分的原因。
而一旦自己秘密調查毛仁鳳的事暴露,屆時會有天大的壓力落下,自己給安平添了太多太多麻煩了,這件事如果安平知情,到時候以他的性子必然會頂雷。
不用告訴他了,出了事,自己這個死人,一力承擔吧。
……
站在“張世豪”的視角,現在除了郭騎雲的事不順外,其他事情,順的非常非常的離譜。
就以保密局主攻的頤和公館為例。
查封頤和公館後,在其中搜到了線索太多太多了,保密局這邊一邊整理線索,一邊將一些線索匯聚起來,根據線索展開調查。
而這一查,往往就是一查一大片。
比方說有一些線索指向了軍隊的後勤係統,簡單調查一下後就查到了一起讓人瞠目結舌的貪汙案:
有國軍後勤的負責人,大肆收受賄賂,將價高質次的棉衣大批量采購供應給國軍。
查不查?
當然得查!
而這一查,就是大大小小的一大串。
再比方說從頤和公館整理出的線索中,發現了有南京稅務局長貪腐的線索。
得查吧?
保密局配合反貪小組出動,幾乎不帶審訊的,就能將一張巨大的貪腐網絡給翻出來。
繼續見報紙唄。
僅僅五天的功夫,反貪小組在保密局的配合下,就端掉了十來個貪腐集團,抓到的小老虎、大蒼蠅、小蒼蠅的數量讓人瞠目結舌。
而這些事,更是被不斷的宣傳,讓處長的聲望在短短幾天內,拔高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
但這個時候,“張世豪”卻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一夜,他連夜出現在了處長的辦公室中——這幾天的處長,吃住都在辦公室裏,根本沒時間回家。
“處長,不能查了!”
抱著厚厚一迭檔案的張安平,進門後就神色凝重的說明了來意。
特意起身迎接張安平的處長聞言愣住了:
“為什麽?”
“不能查了!”張安平重複了這四個字後,將一遝子檔案攤開:
“我們中計了!”
“太順了!所有的調查都太順了——迄今不過六天的時間,我們一共查獲了大小十四個貪腐集團,涉及到的人員超過三百人。”
處長更疑惑了,反腐反貪,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他未理解張安平的意思,於是反問道:“你怕了?!”
“不是怕——是有問題!”
張安平深呼吸一口氣:“陳景堯的嘴裏我們沒有獲取到有關他們的信息,現在接連端了十四個貪腐集團,抓了超過三百的涉案人員,可所有能獲取的線索,都是在橫向的擴散——實際橫向,不是縱向!”
“頤和公館的種種線索,按理說隻要查下去,我們能查到的應該是他們——可我們查了這麽多,查到了什麽?一個個龐大的貪腐網絡,十四個貪腐集團超過三百涉案人員!”
“這還是有些人是我們有選擇放過的結果!”
隨著張安平的講述,處長終於明白了張安平的意思:
“你是說,我們之所以查的這麽順,是因為他們故意為之?!”
兩人口中的“他們”,自然是處長處心積慮想要對付的饕餮們。
“他們,是想用疲兵戰術?”
“不止!”
張安平依然神色凝重:
“兩個小時前,我收到了第五軍督查室的電報——第五軍急需換裝的棉衣,一直被後勤找借口拖延不給,督查室介入調查後,發現本應該裝車的棉衣,被後勤下令以質量不合格為由悉數銷毀了。”
處長聽到後麵露震驚,不敢相信竟然還有這樣的離譜操作。
“還有一件事——我夫人的同事這倆天一直在吐槽被拖延薪水,接到第五軍督查室的電報後,我讓我夫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因為財政那邊的人員被我們查了的緣故,市政府這邊下令封賬,薪水預計在短期內是不會發放了。”
國民政府的普通公務員,其實過得很慘——理論上他們的薪水足夠養活家人,但別忘了國民政府可是在鉚足了氣力開印刷機,法幣跟不要錢似的被接連不斷的印刷出來,薪水根本抵不過物價的漲幅,而延遲發薪水,則意味著看上去光鮮的普通公務員家庭,要陷入讓人窒息的經濟危機了!
處長雖然知道物價上漲導致民不聊生,但並沒有徹骨的印象,所以對張安平說的這件事理解不深,可依然感受到了濃濃的惡意。
而張安平的話,還沒有結束!
“我特意翻閱了這十四個貪腐集團涉及到的領域——結果讓我膽寒!”
一份檔案被張安平推到處長跟前:
“這個貪腐集團,如果按照剛才的可能,他們會導致南京的基礎民生出問題!”
“這個貪腐集團,會導致前線的彈藥補給……出問題!”
“這個,會導致商人大麵積的閉市……”
“這個……”
隨著張安平將一份份檔案推過來,處長的臉色就發白一分,最後更是慘白的滲人。
疲兵之計?
不,這是……逼宮啊!
就在處長的臉色慘白的猶如鬼魅之際,刺耳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張安平凝重的神色不變,心裏卻暗道:
來了!
處長深呼吸一口氣後,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隨後才接起電話。
張安平的聽力過人,自然聽見了電話裏的聲音:
“處長,我是葉修峰——這幾日來黨通局上下明察暗訪,目前掌握了多條有關貪腐集團的情報,您看是轉交給反貪小組還是由反貪小組派人來指導黨通局工作?”
換做張安平沒來之前,處長一定會選擇派人去黨通局指導工作,擴大反貪戰果。
但現在,處長隻有徹骨的寒意。
連黨通局也要插一手嗎?
葉修峰,你跟陳家……終究是穿了一條褲子啊!
此時的電話那頭的葉修峰明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腦門上貼了個“危”字,反而為自己的投靠而自喜——不能讓張安平專美於前,我黨通局,也能成為處長的得力幫手!
處長調整情緒,沒有流露出不喜之意,反而以委以重任的口吻說:“黨通局,應該有能力自己解決吧?”
葉修峰聞言大喜,隔著電話做立正狀:
“請處長放心,黨通局定不辜負處長信任!”
“嗯,葉局長辦事我放心,就這樣吧,有結果了匯報給我,我給黨通局請功!”
處長擱下電話後,神色不由閃爍起來。
自己,低估了他們的狠辣和手段啊!
他不由望向張安平:
“安平兄,你覺得現在該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