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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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分化技術的刺激實在太大,大到了張瑤情緒亢奮,乃至於居然失去學術人該有的冷靜,一不小心禿嚕了嘴大放厥詞。不過雖然在劉銘麵前說得慷慨激昂,到最後十幾年的專業修為到底把持住了場麵。在最終草擬的電報稿中,她盡力保持了冷靜、客觀與理智,也盡力遏製住了自己跳上運輸機火線奔赴長安的衝動,在排除感情因素的困擾後,以盡量翔實的口吻準確記錄了自己的觀測結果,以及相關的推論。
這張電報非常順利的被轉呈給了現代生物實驗室,而後更加理所當然的引爆了實驗室內一切專業人員的情緒——當然,並不是什麽激動亢奮心緒起伏,而是懷疑駐守長安的穿越者團隊是否因為壓力過大神經失常,從而感染上了某種類似譫妄的民科綜合征。
這種思路倒不是出於什麽學術界專家的固步自封,或是傲慢,而純粹是因為電報中匯報的事實在過於離奇,遠遠超出了正常邏輯內的想象力——如果打個比方,那這相當於有人寄信給中科院宣稱找到了廉價而可靠的商業核聚變技術,那招來的絕對隻是專家們無奈的白眼。
自上個世紀發現幹細胞能分化為人體各種組織的作用之後,生物學界就一直將這全能的細胞視為解決整個醫學界困境的萬能靈藥。在最初向公眾們宣傳的狂想中,甚至幻想過以幹細胞培養出人體器官,而後像更換配件一樣自如的修複人類受損的每一個部位(當然,這種大跨越式的理念大多是騙經費專用)。但數十年試驗下來,生物學家在幹細胞上投入了平山填海不計其數的人力物力,絞盡了世界上最聰明的大腦們所能供應的每一滴腦汁,最終的結果卻極為淒慘——不但宣傳中鼓吹的療效無法達到,甚至已經開發出的幹細胞療法也遠沒有設想中的那麽富有顛覆性;數十年前人類仰望到了高峰之上那頂生物學的王冠,數十年後依舊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恐怕都還沒有爬上山腳。
造成這種局麵的原因也挺簡單——人類自身的幹細胞數量實在太少,出了小修小補生成一點關鍵的功能細胞之外,基本不太可能完成重塑組織乃至器官這樣的重活;基於這個現實,幹細胞療法的應用範圍也就變得相當狹窄。當然生物學家考慮到了這個狀況,因此新世紀之後研究方向轉變,致力於將已經分化完全的功能性細胞退分化,重新“製造”出幹細胞來。
這個設想倒是挺美。實際結果也不錯——生物學家還真在實驗室將體細胞給退分化為了多功能誘導性的幹細胞,得到了所謂“應用前景無限光明”的偉大技術——至於為什麽隻替應用的“前景”,原因也相當簡單:退分化過程完全不可控製,最終得到的幹細胞大多有嚴重的問題,往往迅速凋亡;即使少部分僥幸存留開始繁衍的細胞,也會迅速蛻變為增長完全不受控製的癌細胞,給生物學家們當麵來一個大耳刮子……
於是努力掙紮這麽多年,科學界不得不承認現實——或許幹細胞與退分化的奧秘記實在過於複雜,以人類如今這點粗淺的生物學技術,尚且無法下手。
這個事實雖然沒有大肆宣傳(相關研究還得要經費呢),但學術界基本已經達成了共識。故而生物學實驗室看到電報後張瑤的簽名,第一反應簡直是出離的有點憤怒了——沐先生等人不懂生物,妄加揣測還不算什麽;你一個實驗室裏泡出來的堂堂博士居然也跟風傳這種笑話,到底還有沒有專業人士的責任感?
而後他們往後犯了一頁,看到了張瑤親筆書寫的、以自己學術信譽為賭注的擔保。
這個擔保引發了廣泛的驚愕,讀出保證的那位教授幾乎脫口驚叫出來。當然,隨著驚愕而來的卻是荒謬之後的某種遲疑——學術信譽等同於是專業人士的身家性命,一個訓練有素的專家以這種東西來作保證,那無論她是在保證什麽,這個證詞都是相當有力的。
於是實驗室裏出現了一陣沉默。彼此遲疑的麵麵相覷之後,終於是資曆較淺的幾位博士生收到了來自老板的信號,鼓足勇氣開了口,提議說是否可以看在沐先生的麵子上給這個提案投入一點關注,比如空運幾台用於精密分析的儀器過去,讓他們提供一份更加詳細的報告來以供斟酌?
有了這麽個台階下,做主的極為大佬便能神色和煦的點頭微笑,輕描淡寫的給這件事定了調子,表示可以試上一試。當然,做出決定的原因絕非什麽“給沐先生麵子”;要知道,科學是客觀、理智、冷靜的,卻也是充滿激情與探索的,對未知事物應該保有探索欲與好奇心,而非拘泥於已有的結論,才是科學家必備的素質……
如此高屋建瓴到讓人缺氧的絕妙發言,霎時間就活得了實驗室內外的一致點頭讚同。大家紛紛附和,表示生物學的確不能局限於常規,正應該有此廣闊開放的心胸——
但話還沒有說完,角落裏就是叮的一聲響動。擺在桌上的傳真機滴滴發出提醒,同時吱吱作響,吐出了一張還發這熱氣的白紙。幾個負責後勤的工作人員一眼掃見,登時就是咦的一聲——這是緊急事務小組為他們特製的傳真機,隻負責轉發時空另一側穿越小組送來的消息。但自安裝至今,這東西並沒有排上過用場:係統提供的兩界之間信息交流服務是按流量計費,為了盡量節省,一般都會以電報發送消息。
而今能大手筆花這個錢,那當然是有什麽緊急要件。靠近傳真機的實驗員隨手就將傳真拿了起來,而後一眼就認出了上麵模糊不清的圖像——這應該是在高分辨率顯微鏡下拍攝的細胞照片,隻不過設備條件不好,隻能隱約看出個輪廓。從大致狀況上判斷,這應該是拍攝的白細胞……
實驗員的眼睛猛的睜大了。他仔細再看一眼這打印紙上那幾張粗陋簡單、拙劣得幾乎不忍直視的照片,終於緩緩打了個哆嗦。
“我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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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說,張瑤雖然再電報上賭咒發誓把自己身價性命都抵押了上去,但在內心深處,她自己卻完全清楚,知道這種記東西並不怎麽能動搖實驗室的決策——說白了,幹細胞裏麵的水實在太深風浪實在太大,別說她區區一個青年生物學家,就是學界縱橫捭闔名動天下、諾貝爾級別的大佬,在幹細胞退分化上翻船的也有不少。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被坑了這麽多次之後,學術界要是沒有點本能的警惕懷疑,那才是咄咄怪事!
這種懷疑不是靠保證能夠消除的。因而催促劉銘緊急發完電報之後,張瑤立刻調來了臨時攜帶來的最高精度的顯微鏡,也顧不得什麽實驗條件簡陋粗糙精度不高,現場就開始觀測菌株組織種各個細胞的表現。雖然條件如此不便,但一動不動堅持盯了兩個多小時之後,張瑤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證據——她親眼觀測到了白細胞退分化為造血幹細胞的過程。
於是張瑤再度一躍而起,以比之前更為狂熱的激情親自撥通了聯通長安的無線電,在通話中調動所有語氣強烈要求沐晨開通傳輸圖像的渠道,並迅速得到了回應(實際上,沐晨幾乎被她的語氣給嚇住了,沒怎麽反應過來就已經說了同意)。得到許可後張瑤長長出了一口氣,才終於有心思調動理智。或許是意識到了無線對麵沐晨遭受的衝擊,她躊躇片刻,卻在掛機前友情做了一個提醒:
“這個消息一送出去的話。”張瑤委婉道:“實驗室那邊可能會比較亢奮。反應……會有一點大。”
實驗室那邊反應大不大不清楚,沐晨的聲音卻驟然提起來了:
“亢奮?——怎麽個亢奮法?”
“……大概。”張瑤猶豫了一下:“會比我亢奮那麽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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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張瑤說得可真是太輕鬆、太委婉、太輕描淡寫了。當天晚上六點。向亮在吃晚飯時快步走進慕辰勉強,向他公布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消息:
“緊急事務小組通知我們做好準備。”向亮道:“生物實驗室的人已經集體乘坐上了運輸機,隨機而來的還有大量的精密儀器。這種運輸機的載重在三百噸左右,需要一個新的臨時機場……”
沐晨張大嘴巴,筷子從手上無聲的滑落。雖然他在軍事知識上隻是個二把刀,但看雜誌也能知道這種東西的分量——華夏現役的運輸機不過載重兩百二三十噸,這載重五百噸的運輸機,怕不是把空軍還未批量生產的試驗型號都給拖出來了!
他哆嗦片刻嘴唇,終於結結巴巴憋出一句話:
“他們——他們哪裏來的那玩意兒?!”
向亮的臉抽了抽,想起了李子文給自己發消息時,那幾乎能從文字種看到的憤怒:
“——去他媽的,那群人還在胡扯什麽借飛機!這直接就是來騙,來偷襲——一群五六十歲的牛皮大佬,跑到老子辦公室碰瓷,非要勒索出一架運輸機不可。他媽的,老子拚了這張老臉不要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結果空軍到最後一刻才鬆口答應——”
“……這個嘛——不太清楚。”
他平靜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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