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集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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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晨聽到向亮的解釋之後, 整個人都被這飄逸斜出、渾然不講邏輯的事實發展更震住了,刹那間竟然有點反應不過來:
“真菌?丹藥?”他結結巴巴、幾乎語無倫次:“這都——這他媽都是些什麽呀!”
向亮微微苦笑,隻能朝他攤手歎氣。當然, 作為首當其衝遭受這奇葩事件首次衝擊的受害者, 他完全明白沐晨的心情,明白此時心裏該是如何的萬馬奔騰、浮想聯翩;但向亮頓了一頓, 卻隻能說出現在已經被張瑤等人確認的事實:
第一、北朝皇帝在利用真菌煉丹;第二,這種丹藥似乎要以活體的人類為媒介, 原料製備的過程相當之不人道。
盡管向亮有意淡化了最血腥的部分,但哪怕隻提及隻言片語,也能領會到這“不人道”的深意。沐晨張了張嘴,一麵是被古人這種原始而狂放的殘暴而震驚,另一麵卻也大惑不解:
“用, 用活人來培養真菌。”他喃喃道:“怎麽, 怎麽會想到的……”
向亮默了一默:按理來說, 這種以人類為耗材的煉丹術應該是遠古巫術祭祀的影響,除了心理上製造神秘與恐怖之外並沒有任何意義;但張瑤卻在電話上告知他, 說專家組給幸存的幾個童男童女做了檢查,卻發現體內的真菌生長得相當之快, 遠遠超過他們在培養皿中配置真菌的速度。
“——我們甚至連夜做過幾次動物實驗。”張瑤道:“但無論是牛、馬、羊,這種奇葩真菌繁殖的速度都遠遠比不過人體,甚至不可相提並論——當然, 這隻是目測的初步結論, 但換句話說……”
向亮舔了舔嘴唇,最終決定還是轉移話題:
“現在當然不清楚這種煉丹思路的來源。”他道:“但從已知的證據來看,技術恐怕應該是從南朝流入的,甚至南朝的技術應該更為先進——被張瑤救出的童男童女都被真菌的分泌物毒害, 基本都處於極為嚴重的瘋癲與譫妄狀態;但在建康的那個蕭絢,卻似乎——”
沐晨眨了眨眼睛,迅速記起了蕭絢的症狀:雖然這位藥人被救出來之後也是不言不語一動不動的木頭人,但好歹並沒有什麽抽搐錯亂乃至於暴力傾向之類的表現,的確說得上是相當理想。甚至仔細想一想,雖說心理醫生都說這不言不語的狀態是長久幽閉的後遺症,但如果真與真菌的致幻分泌物接觸過,那病因可也難說得很。
於是他的注意力順利的被轉移掉了:
“的確好像是這樣。”沐晨點頭讚同:“既然如此,幹脆就把蕭絢給接過來吧——反正張瑤他們不是也要研究這真菌麽?正好一並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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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亮與沐晨剛剛商議完將蕭絢轉移過來的方案,門前就傳來侍衛的高聲通報。兩人扭頭望去,卻是齊王府的一個下人一溜小跑著跨下門檻,衝著兩人連連作揖。
齊王府下人倉促而來,是通報王府剛從眼線手裏拿到的消息:據齊王安插在諸位大臣府邸中的暗子透露,已經有幾個在軍中人脈不淺的老臣私下派出了親信,已經秘密潛入了邊軍在城外的營地。
沐晨咦了一聲,心想諸位長安權貴在陰謀詭詐上倒的確是相當有執行力,不過麵上倒沒顯出什麽,隻是淡淡回答:
“這是貴方的事情,我們恐怕不方便與聞吧?再說,齊王不是早就有過決斷麽?”
王府下人的臉色微微一僵,一瞬間裏秒懂了沐晨平淡語句後的陰陽怪氣——當初雙方約定發動宮變,向亮等人曾要求齊王封鎖長安隔絕內外,一律不許閑雜人等與邊軍往來,但最終種種顧慮之下未,終究能施行;現在提起此事,顯然是有些說不出的尷尬。
他遲疑片刻,還是硬著頭皮給主子辯解:
“王上與諸將推心置腹,彼此赤忱相待,自然不必有這等嫌疑之舉。隻是朝中人心詭譎,恐有慶父離間之事……”
向亮嗬了一聲,心想這話說得冠冕堂皇,無非是齊王對邊軍掌握不深,生怕態度強硬逼反了這些將兵悍將罷了。不過他也無意點破,隻是微微一笑,婉轉回答:
“既然是推赤心入腹中,又何必擔心一點讒言?再說了,無論如何心腹親信,能帶去的也就是一封口信而已,區區一封口信,似乎也不必杞憂吧?”
——齊王好歹是在軍中混過十幾年的老軍閥,難道還鬥不過一群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清流名士?
齊王府的下人猶豫片刻,終究一咬牙吐出了實情:
“如若隻是一般的書信,我家主上自然沒有什麽憂慮。隻是——隻是,那送信的心腹親信,非同一般。他——她——她是個男扮女裝的……”
沐晨與向亮大為驚愕,但刹那間兩人麵麵相覷,卻在一瞬間領悟了這句話後匪夷所思的奇葩操作——於是沐晨下意識脫口驚呼:
“臥槽,這不是王司徒獻貂蟬的操作麽?他把我們當什麽了,董太師?”
他下意識回頭一看,卻見齊王心腹一臉茫然不知所措,這才想起王允王司徒以貂蟬離間董卓呂布隻不過是小說家語,中古時代應該壓根就沒人聽過這麽一段騷操作。隻不過從現下的反應來看,應該說是英雄所見略同,自古以來玩政治鬥爭,似乎都喜歡往下三路走……
於是沐晨咳嗽一聲,相當含蓄的示意齊王親信繼續。
所幸多日相處下來,齊王府的人大概也習慣了自己盟友的神神叨叨,稍微錯愕之後就迅速開口,交代了齊王的憂慮:簡單來說,真要論起軍中的威望與影響力,齊王是絕不會畏懼那些捫虱玄談的清流名士;但如若都玩下三路比拚起什麽酒氣財色,那以齊王的財力,就實在無法與諸位老牌的世家名士比較了(甚至說句實話,就是動用皇室內庫,隻怕也壓不住這些盤根錯節數百年的門閥貴族)。
沐晨與向亮對視了一眼,立刻現下的困局,所謂古往今來,錢彈的戰術一再的為陰謀家們所運用著,但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對付這些毫無信仰忠誠可言的邊軍悍將,砸錢顯然是行之有效的法子。而要想與這種法子抗衡,那基本隻有拿錢對砸。那麽齊王派人來訴苦,目的就呼之欲出了——無非是覺得所謂的“桃源中人”神通廣大,想要索取一點金錢上的助力罷了……
不過他們倒並不覺得冒犯——甚至換句話說,應該叫正中下懷。沐晨與向亮稍稍以眼神交流片刻,便已經做出了決定:
“眼下吳越同舟,衡陽王府自然責無旁貸。”向亮笑吟吟道:“不過現下客居在外,錢物一時不能湊齊。在下有個主意,還請貴使轉告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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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中的諸位權貴們派出密使之後不過數個時辰,齊王便給駐紮京城外的諸位邊軍將領送去了親筆信。
這個舉動並不奇怪,但叫人詫異的卻是書中的內容——齊王在信中大為叫苦,隻說皇帝揮霍無度已經把國庫用了個精光,他迫於無奈,隻能向諸位軍中的老兄弟伸手,暫時借一點錢糧供朝中上下開支。
當然,齊王也絕不會叫諸位兄弟吃虧。他命人送來了整整數十擔的上好絲綢以作抵押,還特意向諸位將領作出擔保,說是接到錢糧之後十日內就是兩分半的利,如此利滾利下來,不到一月本金就能翻倍。
邊軍將領大字不識幾個,但基本的錢物還是曉得的。幾個人粗粗算了一算,登時便知道齊王所說不假,再一看送來的絲綢質地極佳、價值不菲,確實是極佳的抵押品,登時一口便答應了下來。有幾個稍稍聰明點的,還特意叫人多送了一點本金出去。
——這麽高的利息,不賺才是傻x呢!
在他們看來,齊王所謂“借貸”,不過是打著幌子送錢。現在自己手握重兵居中自得,這錢哪有不拿的道理?!
……不過,大老粗畢竟是大老粗,文盲也畢竟是文盲。這些邊軍將領在興高采烈的比劃著手指計算收益的時候,因為從小而來對於數學常識的一無所知,讓他們忽視了一個小小的問題——
如果真按著這個比例兌付的話,那麽隻要不到兩年的功夫,這利息就會超過整個北朝的國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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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中古時代的數學極為落後,但還是有人能差不多領會到指數增長的威力的。沐晨等人向齊王解釋這一方案時,齊王本人倒是沒什麽意見,可身邊侍奉的謀士卻悄悄找上門來請教問題:不知道衡陽王府有什麽生財有道的手段,才能付得起這樣的利息?
麵對這樣的質疑,向亮微微一笑,不急不慌,隻說這個不必憂慮。他們什麽也不必做,隻需把邊將們交來的財物存在庫中,屆時直接發出去當利息便是。
謀士大吃一驚:
“可,可,可本金才這麽一點,哪裏頂得住十天兩分半的利息?”
向亮笑了一笑,溫和的提示他:
“先生說笑了。咱們又不是借了這一波就不借了。真要是本金快花完了,再找諸位將軍們借一借,不就又有了麽?齊王殿下的利息定得這麽高,難道還會有人不願意借?”
謀士張了張嘴,儼然被這種打開新思路的借貸新方法搞得有那麽一點懵逼。但好歹思路敏捷,遲疑片刻之後還是反應了過來:
“但,但,但諸位將軍雖說身家不菲,終究也是有數的,總不能一直借下去……”
“那就更容易了。”向亮笑得愈發親切:“將軍們難道就沒有幾家親戚?他們有了這樣好的收益,自然也可以讓親戚朋友們也來借上一借;等親戚朋友們借完了,還有親戚朋友的親戚朋友——就是退一萬步講,真要是各位貴人們都借了錢,那又怎麽樣?我們不是把利息給返回去了麽?到時候再擴大規模,讓諸位貴人們再把手裏的利息又借過來,不就行了?”
謀士的眼睛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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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時代或許能有一點對金融與經濟自發的認識,但在人類數千年來窮盡智力所構建的精妙金融陷阱下,謀士的哪一點智慧就先得實在微不足道了。他瞪著眼睛足足在原地愣了半分鍾,滿腦子裏都是飛來飛去彼此循環無限再生的本金與利息。但無論他如何絞盡腦汁,也始終想象不到這個怪異循環中的破綻——錢好像真就是虛空誕生,平白無故就這樣源源不斷地流了出來,而且可以無限供應……
最終他呆呆地叉手告辭。但在轉身之時,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
“請問,請問這——這妙法是哪位大賢所創?”
“談不上什麽妙法。”向亮笑了一笑:“這是一位姓旁的先生的——欸——金融創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3-20 22:46:05~2022-03-21 22:54: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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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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