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被放回春山、漫山遍野跑得沒影兒的小山，又看看眼前還不及自己腰高、一隻手就能拎起來的小人兒……聞池嘴角抽了抽。
    但他決定不要辜負這份好意，鄭重地點點頭：
    “好的，哥哥知道了。”
    接下來該做什麽，聞池也不知道，隻能亦步亦趨地跟在歲歲身後。
    歲歲先是圍著魚塘神神叨叨地走了兩圈，沒有發現問題，又轉頭往附近山上跑。
    這桃源村是建在一座小山峰前的，環山抱水，藏風聚氣。
    當然了，這小山峰也是屬於春山山脈的一部分。
    歲歲登高望遠，總算是從那魚塘裏發現了一點端倪。
    走得氣喘籲籲、還不如歲歲精力旺盛的聞池，平複了一下呼吸，問：
    “怎麽樣？是不是發現問題了？”
    歲歲小臉兒凝重地點點頭，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麽回事！”
    在她接下來斷斷續續的描述中，聞池總算是努力聽懂了來龍去脈——
    原來，歲歲之所以沒有把那個魚塘當成大事，就是因為魚塘裏的陰煞之氣不算太多。
    好似那無根之萍，絲絲縷縷地漂浮在水中，隨水波蕩漾著，偶爾滲出來，將那恰好路過又恰好體弱的小男孩吸引過去，卷入水裏，險些就當了養料。
    歲歲救了小男孩，以為魚塘裏就是小毛病，半夜順手解決掉。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卻明顯超出了她的認知。
    按照常理來說，魚塘裏的一點點煞氣，根本不足以讓這麽多人、還是生氣旺盛的成年人中招。
    歲歲在水裏翻來覆去地找，也沒有發現源頭。
    直到她站在高出，從半空裏俯瞰，才瞧出亂如麻的煞氣交錯，以及真正的陰煞之眼。
    不是那魚塘。
    魚塘頂多是因為位置特殊，與真正的陣眼形成一陰一陽、一假一真的兩個點。
    真正的源頭不在別處，就在歲歲腳下踩著的這片山上。
    聽完講述，聞池打了個哆嗦，立即警惕挺起後背，環顧四周：
    “該不會就是這裏吧？”
    歲歲搖頭：
    “沒有啦，還有一段距離呢！走吧，我們去看看！”
    聞池有點害怕。
    他都是聽歲歲說，沒有真正見識過，而人類總是畏懼未知。
    可他著實不放心歲歲獨自去，一咬牙，隻得跟上。
    歲歲滿心滿眼都是尋找那個煞氣源頭，沒空顧及聞池這點小心思。
    她走著走著，忽然像小兔子往前蹦躂了兩下，特別開心的樣子。
    聞池的牙齒在打架：
    “發、發現了？”
    哪知歲歲突然彎腰撿起一根小樹枝：
    “看！哥哥！你最喜歡的小樹枝！”
    聞池一怔，險些脫口而出他哪裏喜歡小樹枝了……
    驀地，精神一凜，想起歲歲曾經送給自己的禮物。
    那根寶貴的小樹枝，正躺在與身價不符合的盒子裏，好好收在聞家莊園呢。
    是聞池打包酒店東西時、一起帶過去的。
    作為歲歲第一份送的禮物，聞池自然是好生珍藏著。
    而眼下，話都到了嘴邊，仍不得不硬生生拐彎：
    “……沒錯，哥哥的確最喜歡小樹枝了！”
    聞池說著，將筆直跟細劍似的小樹枝接過來，威風凜凜地揮舞了兩下。
    別說，挺像模像樣。
    畢竟以前拍過幾部天雷尬劇，練過十幾個小時的武術課。
    歲歲眼界小，哪裏分得出好壞，拍著手掌哇哇歡呼。
    可讓聞池尾巴翹得沒邊兒了，拎著樹枝好似化身大俠，在樹林裏身形縱橫！
    歲歲簡直羨慕到流口水，又撿了根小樹枝，筆直尖銳，但比聞池的要小上許多，恰好符合歲歲的身高。
    然後，她學著哥哥模樣，同樣嗚啦哇哇叫嚷著揮舞小樹枝，可惜那淩亂到沒有章法的樣子，比起電視劇裏的大俠風範，更像是在搗亂。
    聞池看不過去，非要教歲歲兩招。
    此時的他，顯然忘記了此行的重頭戲。
    在他沒有防備倒退著走路時……
    啪嘰。
    他一腳踏進去，寒氣由腳底滋生，迅速蔓延全身，連指尖的那點殘溫都被一並吸收掉了。
    聞池眼前世界黑掉之前，隻來得及看見歲歲驚慌失措跑來的小身影……
    小心……
    別跌倒……
    聞池閉上眼睛，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麵在腦子裏呈現。
    那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一度讓溫度懷疑他所經曆的一切是真的，跟著喪失理智。
    好在，他念著歲歲，硬生生堅持了下來。
    隻是身體不受控製，靈魂好似脫離了軀殼。
    一會兒飛得很高，身子一下都是空飄飄的，讓人險些犯了恐高症；
    一會兒又落得很低，仿佛陷在濕軟的淤泥裏，不斷地下墜、下墜……
    眼看著他就要呼吸不過來，被黑暗吞沒之際——
    “哥哥！”
    脆生生的叫聲，劃破濃稠的黑暗，帶著光明而至。
    聞池費力睜開眼，來不及去在意那一身的汗水，迫不及待去看歲歲：
    “還、還好嗎？”
    歲歲嘟了嘟嘴：
    “我還好，不好的是哥哥你啦！”
    她不高興。
    卻不是朝著聞池，而是朝著自己。
    歲歲無比懊惱——剛剛還說要保護哥哥，怎麽沒能做到呢？
    此時的聞池已經翻身坐起，心有餘悸地看向周圍，發現自己原來躺在一個淺淺的大坑坑底，身下是厚厚一層落葉，落葉下則是泛著惡臭味的淤泥。
    難道這裏就是歲歲要找的地方？
    歲歲看出了聞池的驚訝，點了點頭：
    “嗯，就是這裏啦。”
    頓了頓，又用很小的聲音說：
    “對不起哥哥，是我沒保護好你……”
    委屈地癟著嘴，小腦袋有氣無力耷拉著。
    聞池反過來安慰起她：
    “沒事的沒事的，哥哥這不是好好的嗎？”
    歲歲果然有被這句話振奮到，用力嗯了聲：
    “我有幫哥哥好好教訓它哦！”
    教訓它？
    聞池看了一下這個莫名出現的奇怪大坑，趕緊翻身爬起來。
    很快他發現，自己不僅一身汗水，連那淤泥的臭味也沾到了身上，光是聞著都快要作嘔。
    歲歲本來蹦躂過來想要牽聞池的，小鼻子忽然抽了抽，訕訕往後退了兩步：
    “唔……我們回去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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