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所在的那個羅家灣，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村子，有三十來戶人家。

    那王氏氣鼓鼓地到了家，她的婆婆馬氏問她事情怎麽樣了，她就把陳家大罵了一通。

    馬氏聽得事情黃了，也破口大罵：“那家瞎了眼的，怎麽這般不識好歹？一幫十來歲的小娃娃，連個大人都沒有，成什麽體統？給他們找個依靠還這麽不客氣，虧得柳家把這種賠錢貨敗家子當成了寶，還給她蓋房買地，小丫頭片子養個三個就能嫁人了，偏偏還花那冤枉錢，還養一幫野種，真是錢多了燒的。善人個屁，也沒見他們關點錢給我們花花。”

    楚笙派去的一個女護衛白菊也是個爆脾氣，當即就想把她家雞窩給端了，被同去的黃葉製止了。

    兩人分頭去找了那家的大兒子和小兒子。大兒子才四十多歲，背已經佝僂了，家裏的地基本上都是他和媳婦在種。小兒子學了個木匠手藝，常常出去做活，掙回的錢都交給他爹娘。

    白菊進了某間屋子，裏麵的婦人嚇了一跳，剛想喊，就被白菊嚇住了。

    她看了看床上躺著的小女孩，額頭上還有血：“她怎麽了？”

    那位四十歲左右的婦人抽抽答答：“被她侄子砸到了頭，家裏不肯請郎中，我們也隻是用布摁著給她了血。”

    “她侄子幾歲？”

    “才三歲。”

    “三歲？三歲能有多大力氣？怎麽還把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砸破了頭？”白菊難以置信。

    婦人哭得更厲害了：“他是家裏的寶貝疙瘩，我家丫頭不敢還手。她騎在我家丫頭身上，打她，丫頭沒趴穩，他摔了一下，又被她奶奶打了一頓，他還用石頭砸我家丫頭。”

    “我可以幫她治傷，但是你得告訴我，你家和老三家，打算怎麽辦？就一直做牛做馬還被他們欺負？如果我治好了她，還是讓她挨打，那治了也是白治。”

    婦人急了：“我不幫忙治傷可怎麽辦哪？我家丫頭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哪？”

    “請郎中請大夫都得花錢，我也不例外。你們要是能想出辦法不讓她挨打，不讓你們受苦，我或許發發善心免費治傷。我晚上再來，等你男人回了家，你和他商量商量。”說著，她就出了門。

    黃葉那邊的情況也不好。老三媳婦姓伍，生的大女兒被兩個老的賣給人家做丫環了，小女兒十四歲，老太婆收了一個鰥夫的三貫彩禮錢，說開年就嫁過去。小女兒說了幾句不願意，被老太婆打了幾巴掌，又著了涼，發起了高燒。郎中倒是請了，老太婆花錢花得心疼，把小兒媳打了一頓。

    那鰥夫一看，小丫頭的身子似乎沒他想的那麽好，就要求退親。老太婆氣不過，又把兒媳婦打了一頓。

    黃葉問了伍氏同樣的問題，說了同樣的話。

    “那王氏家裏沒人伺候了，就打上我家的主意了？還說什麽五貫錢彩禮，就指望前些我們嫁妝多一點吧？”陳英忿忿不平，忍不住紅了眼圈。或許她也想起自己的遭遇了吧。這個搶了把柴刀就出逃的孩子，忘不掉曾經的痛苦。

    小花的眼淚流了出來。她也是被家裏賣掉，拚命逃出來的。

    “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家人？”陳忠梁很生氣，“我爺爺奶奶拚命護著我和妹妹，可他們……”

    “他們應該怎麽辦呢？”陳忠柱迫不及待地問。

    “分家。”陳忠楣說。

    “分家不容易。他們也未必肯。”陳月搖了搖頭。

    “為什麽分家不容易？男孩子到年紀了不是都要另外建府立戶的嗎？”陳忠簷脫口而出。

    陳帆當沒聽見，不作反應。話一出口他就應該意識到了，以後他會更謹慎的。

    陳月看了看他：“我家叔伯好幾個，也沒分家。”

    “沒兒子的都被罵絕戶，很多人都不敢提分家，怕被罵不孝，怕被人說死後無人送終。不分家的話，至少還有個侄子。”陳英說。

    年齡小的幾個似懂非懂。

    確實，那家的大兒子和小兒子都沒想到分家，隻是歎氣，隻是說熬一熬會好的。

    但是，兩個兒媳這次超出尋常的剛烈，都提出了分家，甚至說寧願被逐出家族。

    大兒媳譚氏說：“你看看今年的災民，很多人都死在了路上，有兒子有孫子又怎樣呢？柳家遇上了還幫他們收個屍，可柳家能收多少？我說不定哪天也死在田埂上，死在水塘裏，死在棍棒下。三個女兒都沒過什麽好日子，小女兒要是再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我要分家，你若是不同意，就把我休了吧，我帶女兒走。臨死前我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大兒子一臉猶豫。譚氏說：“你把我休了吧。我帶女兒走。我就算賣身為奴，也會給女兒請個大夫。”

    小兒媳伍氏對丈夫說：“我寧願被逐出族，這次也要分家。如果不能，你把我休了吧。”

    結果，大兒子憨不愣登地跑到二老麵前，提了分家或休妻的事。老太婆把譚氏罵了一頓，連夜叫兒子寫了休書，把譚氏和昏迷的女兒逐出了家門。

    小兒子一看，豪氣萬丈，堅決要求分家。媳婦和女兒傷的傷病的病賣的賣，他這一房安穩不了。他本來隻是想著忍，可現在有分家這條路，為什麽不分？老大選擇了休妻，他得護著媳婦和孩子。

    分家是不可能分家的，第二天，兩個老貨請了裏正，寫了文書，把小兒子一家逐出了族。

    “他們都安排好了嗎？”陳忠簷問。

    楚笙點頭：“當然安排好了。幫譚氏母女找了個地方讓她們先養著，種田繡花，她們總會有活幹的。那個小女孩醒過來了，沒什麽大礙。”

    “她們就不怕被騙？”陳忠楣提出了問題。

    楚笙笑了笑：“首先告訴兩家，我們的身份，王氏到我們家來做的事情，他們信不信無所謂。譚氏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我騙她？搏一搏，說不定就遇到個好心人。老三家我給了點錢，他們自己找門路，不用擔心被我拐走。”

    “王氏那房怎麽處置的？總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吧？”陳英說。

    楚笙冷笑：“放過他們？不可能的！”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