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錯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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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讓人意外的是,湛暝並沒有要追著不放的意思,站在那裏看著跑遠的小太子並未動作。

    想是他並未真正看透小太子的身份,也不急功近利,所以在未弄清情況前並不打算痛下殺手。

    在這裏碰到湛暝讓久屹非常意外,他一時間思緒有些淩亂。像是在思考,但心緒又好像停滯了一般。

    小太子跑了很久,確定沒有人追蹤自己才停了下來。

    他看了看身邊雜亂叢生的麻葉,很想施展仙術換一件衣衫,然而施展仙術會泄出黑色的氣澤,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他隻能穿著破不成型的衣衫四處尋找草藥。

    好不容易在這長滿廢物的山中找了些止血的草藥,嚼碎了糊在了肋下,雖然血流不斷,但好在沒傷到筋骨。

    山中沒有治燒傷的草藥,他隻能撕破衣衫,先將焦黑的手臂簡單包紮。

    最後包紮完一看,布衫已經變成了背心。

    忙了大半夜,天光泛白,他找了棵茂密的樹,躲上去休息。

    現下他身上狼狽不堪,血氣極重,很容易引來危險。

    昆侖的人既然下人界來追殺自己,保不齊會和人界的法修通信,況且之前的大戰,人族法修死傷無數,他們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現在又最虛弱,正是斬草除根的最佳時機,因而他需要保持警惕,盡量隱藏自己。

    久屹感覺他在樹上半睡半醒的眯了整整一日,第三日清晨才有些精神,但仍然坐在樹上閉著眼睛不動。

    這時樹下不遠處傳來細微的響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一個老婦人在撿柴。

    她背了好大一捆柴,走起來非常慢,大概是被柴壓的,身形有些佝僂。小太子看不見她的臉,隻能看見她花白的頭頂,推測大概已年逾花甲。

    老婦人不緊不慢的撿著,小太子大概是很少見到如此老態龍鍾的人,且他們飛龍族大多經年不老,想來也是少見。他竟然就這樣定定的看了好一會。

    朝陽透過間隙打在她的頭頂,零星的鳥鳴帶著輕快的轉音在林中雀躍。這景色就像枝頭擋住了一半的丹青水墨,不由得讓人跟著沉靜下來。

    看著看著,他的目光忽然警惕的瞟向一旁的蒿草叢中。

    那裏正靜靜的藏著一個身影,身影一動不動,不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小太子盯著那身影良久,就在那身影猛地竄出的瞬間,他刷的一下從樹上落至老婦人身後,一掌將老婦人擊暈。接著抬腿迎上了飛撲而來的身影。

    那身影被小太子一腳踹了出去重重的砸在遠處的樹上,‘啊嗚’一聲慘叫。

    原來是個花斑虎。

    久屹也真慶幸他大發慈悲的收了些力氣,不然這老太太可受不住他這一下。

    花斑虎見小太子忽然閃出,有些忌憚的爬起來,盯著他發出虛張聲勢的警告。

    小太子身形一伏,猛地竄了過去。

    它見這飛撲而來的人,嚇得本能的要跑,被他揪住了皮毛一爪封喉。

    這凡間之物果真是不抗打的,眨眼間便沒了性命。

    小太子並未理倒在地上的老婦人,而是盯著地上的花斑虎蹲下了身。

    原來他並不是想多管閑事,隻是,餓了,需要補充體力。

    看著地上的花斑虎,他猶豫了一下,斟酌生食和炙烤兩個方法間哪個更合適。

    炙烤難免要生煙,會引來注意。

    若是生食,那飲血不如食肉,畢竟隻是個普通的花斑虎,精血遠不及先前的狐狸精大補。

    小太子伸指勾著老虎的頸線一路劃開肚皮,正當他著手準備剝皮削肉時,身形忽然一頓,立刻悄無聲息的收回了指甲,但仍然蹲在那裏未動。

    他聽見身後老婦人倒地的方向傳來了聲音。

    剛剛他對老婦人的那一下並未用力,以他的力量,若是稍加些力氣,老婦人便直接閻羅殿提前報道了。

    久屹也不由得奇怪這殺人不眨眼的‘小妖魔’竟未下死手。

    “兒?”身後的老婦人吃力的爬起來,對著小太子的背影忽然顫顫巍巍的叫了一聲。

    小太子被她叫的一頓,竟然有些不自在。

    原本蓄勢待發的利爪竟然停住了。

    “可是你?兼兒?”

    小太子知道她認錯了人,本想回身再敲暈她,不想回身卻見老婦人滿臉激動甚至溢出了淚水。

    老婦人看見他的臉,似乎篤定了他的身份,費力的站了起來,老淚縱橫的撲了過來一把將小太子抱住,邊大哭邊抓著他喊:“兼兒……我的兒——當真是你。

    你去何處了,要把為娘的想死了……”

    小太子愣愣的被她抱著,垂眼盯著她的腦瓜頂,抬起的手對著她的頸間,卻僵在那裏遲遲不動。

    “兒,讓為娘看看,我的兒。”老婦人捧著他的臉哭的涕泗橫流,滿臉的皺紋像幹裂的土地縱橫交錯。

    她的皮膚有些黑,像是曬出了一層油,膩膩的掛在臉上。一雙含淚的眼睛,滿是血絲,甚至眼白有些發黃。顯然肝火過旺,長期精力焦脆所致。

    她手上幹裂的口子劃著小太子的臉,動作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碎了一般。身上一股淡淡的老年氣襲來,讓見多了各種味道的小太子竟然本能的躲了躲。

    “兒,這好些年,你去了何處?人都瘦了。

    為娘在家中,把眼哭瞎矣——怎的才回來……”

    看著自顧自絮絮叨叨的老太太,小太子一時有些不太適應。

    他本能的想抽回被抓著的手臂,但理智告訴他此時應該隨機應變。

    他盯著老太太,良久道:“遇到了山匪……”

    顯然他被這不大清醒的老太太當成了失蹤多年的兒子,他斟酌了個折中的理由,不打算暴露身份。

    老太太聞言捂著嘴巴哭的更甚了,邊激動的道:“人都言爾被山虎所食……”

    提到這,老太太像是戳到了痛處,泣不成聲,老半天才穩定情緒拍著小太子肩膀啞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說著拉著小太子的手就走:“走,隨娘回家,餓否?為娘做疙瘩湯給你……”

    老太太像是本能的無視了後麵山虎的屍體,一手拉著小太子沾著血的手,一手還不忘拽過地上的柴,費勁巴力的往山下走。

    小太子看了看被牽著的手,鬼使神差的並未反抗。

    良久看著要被老太太拖散了的柴,他拽出了手,接過了柴,替她背在身上。

    老太太手裏一空,有些愣神,見他背柴,掛著淚花笑了起來。又生怕他跑了一樣拉他。

    走到山下,老太太已經走的有些吃力,但仍然撐著往前走。小太子隻能放慢了步子等,直到看見了山腳下一間簡陋的小茅屋。

    老太太推開院門把小太子領了進去,進屋後掃了一圈。這屋中還算幹淨,但很簡陋。

    地上的席子已經破了洞,靠窗一個老舊的桌案,擺著早已晾幹了的筆墨。旁邊擺滿了竹簡。沒有足夠的架子,都堆在了地上。

    這些東西不像是老太太用的,屋中也不像還有他人生活的樣子。

    看得出是時長有人打掃,但已經很久沒人動過這些東西了。

    老太太的兒子是個寒窗苦讀的文士嗎。

    “兒,坐著等哈,為娘給你做吃的去。”

    老太太把小太子拉倒桌案前的席子上坐好,自顧自的轉身去院子裏的土爐灶生火。

    雖然明顯已經很累的,但她仍堅持要給兒子做吃食。

    小太子見她出去,打量了一下屋中。非常簡陋,可以說除了這些書簡,一點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他翻了翻書簡,久屹發現這些都是上古文,看不出是哪方麵的書。

    書簡的字非常端正、清秀,細細密密的寫的很滿,像是生怕浪費了一點竹簽。

    小太子很快翻遍了全部的竹簡,久屹猜他已經大致了解了這書生的水準和習性。

    接著他又打開了屋中僅有的櫃子,讓他意外的是,裏麵竟然是一匹看起來還算考究的布料和一包棉絮。

    下麵用竹簾蓋了個框,框裏竟然還堆了一些煤炭。

    這很奇怪。如果有煤炭,老人為何千辛萬苦的上山拾柴,還險些因此喪命。

    而且,這櫃子裏的東西明顯和屋中陳設、老人穿著相當不搭調,顯然不是老人自己的。

    小太子並未多停留,關了櫃子又坐回了原來的地方,還順手攤開一卷竹簡悠閑的看了起來。

    但久屹感覺,他這動作大有做戲的意味。

    隨即,老太太也恰巧端了冒熱氣的碗進來:“兒啊,別學了,快來吃。”

    小太子看了看冒熱氣的碗,又看了看老太太期盼的目光,輕聲道:“可有湯匙。”

    老太太聞言一愣,看了看自己給兒子準備的筷子,一拍大腿:“娘去給你找。”

    見老太太出去,小太子拿著碗在鼻子下麵聞了聞,似乎在確定眼前的東西是否安全。又用指甲沾了一點點放在口中嚐了一下。

    事實上,用鼻子確定了東西無毒後,淺嚐是進一步謹慎的表現。

    放心後將碗放好,端端的等老太太進來。

    接著小太子就著老太太的木湯匙將一碗疙瘩湯喝了個精光。湯的味道不錯,雖然簡陋,但已經是他這幾日奔波下來的一頓好飯了。

    隻是老太太特意給加的臘肉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了,實是不怎麽新鮮。但看老太太的目光,小太子還是都吃了進去。

    沒關係,生肉他也吃得了,何況是這。

    吃了飯,老太太又忙忙活活的要給小太子做衣服:“看看你,還像幼時,瘋玩扯破了衣衫。

    這有些好布料,為娘為你裁新衣,來,過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