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屍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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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命帶著人輕車熟路地鑽入天社所設的地道之中,司祿跟在後邊,看著司命,越看越是心驚。

    司命到底知道些什麽?天社的一舉一動,他恐怕都了如指掌,但他為何還要放任天社,甚至是自己走入天社的圈套之中?

    又或者,對司命來說,目前的一切,也隻是將計就計而已,他和天籥本就不和,天社或者說杜子卿,不過是他的借口和工具。

    司祿心中在猜測,司命卻早已將一切看在眼裏,走在幽暗地道中的他忽然停下腳步,向司祿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會知道這些?”

    司祿點了點頭。

    司命道:“當初妖族使者和北國的聯絡,是我在協調。”

    司祿聽後大驚,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從司命口中說出。

    司命冷笑道:“隻不過,我沒有天社那麽傻,去和妖族使者當麵對接。妖族使者找上的,也確實是天社,而我所做的,就是把每一條信息都弄到手。”

    司祿聽後鬆了口氣,道:“這麽說,你是在監視他們?”

    司命點頭道:“不錯,通過對天社和妖族使者的監視,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司祿心跳快了幾分,不禁追問道:“什麽?”

    司命深吸一口氣,道:“長生陵!”

    “長生陵?”司祿聽後卻是一頭霧水,他從未聽過這個詞。

    司命道:“傳說紫微宮山腳下,有一處上古遺跡長生陵,乃是帝君陵寢,當中有長生不死之秘。”

    司祿聽了直皺眉頭,道:“長生不死之秘?倘若帝君真的長生不死,又為何會有陵寢?何況,古籍中似乎從未有過類似記載。”

    司命搖頭道:“傳說畢竟隻是傳說,不過,也有一種說法……”

    司祿見司命神色有些猶疑,不禁追問道:“什麽?”

    司命看著司祿,神情有些詭異,“相傳,曆代紫微大帝,都是帝君的轉世。”

    司祿倒吸一口涼氣,怔怔地看著司命,“這……這從何說起?”

    司命道:“我一開始也不信,但是後來查閱了五道教數千年來的記錄,發現紫微宮內確實有些異常。”

    司祿默然不語,手心卻已是漸漸浸出了冷汗,“什麽異常?”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緊張起來,仿佛談論這樣的隱秘本就是一件容易讓人緊張的事,甚至是恐懼,對未知的恐懼。

    紫微宮,神聖的外表之下,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

    南國的妖主,又為何會是當初的宮主夫人?

    司命道:“紫微宮雖然位於皇城之中,其後山卻一直被列為禁地,紫薇主峰和其餘副峰之間的區域,哪怕是紫微宮內之人也決不許踏足,而這一片區域,從空中看去,很像是一處陵寢。”

    司祿默然片刻,搖頭道:“這些到底也隻是猜測。”

    司命淡淡道:“對我們來說,這不過是一個可笑的猜測,可對於太微呢?倘若長生陵真的隻是虛無縹緲的傳說,太微為何會傾盡舉國之力進攻中天?”

    司祿沉默下來,妖族使者一定有打動太微的理由,可這個理由到底是什麽?

    司命道:“不論如何,太微的目的是長生陵,如今攻打五道教隻是個幌子,他這麽做,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趁機前往紫微宮一探究竟。但也正是因此,那些薩滿對本教的攻擊必定會異常猛烈,倘若大帝真的不能率人來救,我們唯有先行自保。”

    司祿聽後有些不甘,道:“本教近萬年底蘊,難道沒有什麽別的手段?”

    司命冷哼一聲,道:“近萬年來,本教可曾出過一位大帝?”

    司祿低下了頭,中天紫微大帝,由紫微宮代代相傳,傾盡中天全部氣運也隻能供養這麽一位,五道教哪怕底蘊再深厚,又怎會有第二位大帝?

    幽暗的隧道,已是隱隱看到了出口。

    司祿忽然有些奇怪,問道:“這條隧道,隻怕不是天社自己挖的吧?”

    司命愣了愣,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司祿道:“護教大陣正常運行的話,不會出現這個漏洞。”

    司命道:“我有意留下了這一處出口。”

    司祿道:“這件事,天社知道嗎?”

    司命臉色稍稍有些變化,“應該……不知道。”

    司祿奇道:“他也是本教長老,護教大陣出現了漏洞,他怎會不起疑心?”

    司命也愣了下,隻覺得當中似乎有些古怪,卻想不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可能,他自己忽略了這一點?”

    司祿也是心中打鼓,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可能心存僥幸?天社看上去也不是心存僥幸的人,按理來說不會犯如此錯誤。

    “因為,他當時已經不再是他。”

    出口的亮光中,立著一道人影,正低頭看著司命等人,仿佛等待多時。

    “誰!”司祿大喊一聲,四周的五道教長老和弟子紛紛取出法器和符籙,如臨大敵般看著眼前之人。

    那人走近幾步,司命瞪大眼睛,待到看清對方的麵容之後,卻是愕然道:“酒旗?”

    酒旗咧嘴笑了笑,道:“司命教主這是想去哪裏?”

    司命聽酒旗這般說,臉上頓時有些不光彩,在五道教受到薩滿神教圍攻的情況下,他這個教主卻是帶著一小幫人臨陣脫逃,說出去顏麵何存?

    司祿冷哼一聲,道:“酒旗!我勸你莫要多管閑事!”

    酒旗笑了起來,道:“我管的可不是閑事,而是要借司命教主的身份一用。”

    司命聽後一怔,皺眉道:“你什麽意思?”

    酒旗陰惻惻地笑道:“平素你都在五道教中,有護教大陣和星君駐守,動起手來未免不太方便,如今你自尋死路,留下這麽一條小道,這便怪不得我了!”

    司命瞳孔一縮,大聲喊道:“你不是酒旗!你到底是誰?!”

    酒旗哈哈大笑起來,“我是誰?你猜我是誰?”

    司命額頭上滲出冷汗,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司祿則是怒道:“我看你是瘋了!”

    酒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詭異,最後竟然扭曲了起來,整張人臉都扭曲變形,仿佛那隻是一張人皮。

    “不好!快退!”司命見此情景,渾身一個寒顫,當即便要往護教大陣中跑。

    “教主,別來無恙。”幽暗的隧道後方,一名白衣人正一步步走來。

    司祿回頭看去,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天社!你,你不是死了嗎!”

    星官身死,星象都會有感應,做不得半分假,然而在眾人眼前的,確實是那個已經被赤霞丹火燒得麵目全非,如同腐屍般的天社!

    可以說,此時的天社就是一具腐屍,卻是一具會動的腐屍!

    “腐屍……蛆蟲,”司命轉頭看著天社,臉色無比難看,“原來你早就被附體了。”

    “天社”詭異地笑著,聲音沙啞地道:“天社的力量不弱,我原本隻是蟄伏在他體內,等到他死後,才算是徹底掌控了這具身體。一等星官的身體,嘖嘖,真不錯啊。”

    司祿眼裏閃過一抹厲色,道:“你今日既然敢現身,難道不怕我們再殺你一次嗎?!”

    “天社”怪笑起來,輕蔑又可憐地看著眾人,“你們,很快就會和我一樣了。”

    “什麽意思?”司祿皺起了眉頭,隻覺得此情此景太過詭異,忙取出一張符籙,便要打向“天社”。

    “啊!”忽然,一名五道教弟子慘叫起來,聲音怪異,很快便兩眼一翻,瞳孔一片灰白,繼而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他!他身後!”

    身旁之人指著這名五道教弟子的背後,隻見其背部已經破了一個小洞,當中正有幾隻腐屍蛆蟲在不斷往外爬!

    司命大喊一聲,拍出一掌,渾厚的真元之力將這名弟子打得粉碎,連同體內的腐屍蛆蟲一並化為血沫。

    酒旗站在出口處,扭曲的臉越來越古怪,嘴巴拉到了麵頰之上,兩隻眼睛也一上一下分開,鼻子錯了位,嘴中則出現了一排排鋒利的尖牙。

    “他也被附體了!”司祿見此,終於確認,眼前的根本不是酒旗,而是腐屍蛆蟲!

    “殺!”幾名長老見了大驚,紛紛取出法器打向這個冒牌的“酒旗”。

    “砰!砰!砰!”

    數件法器尚未近身,便在“酒旗”身前化為齏粉,強大的妖氣逸散開來,四周的土地中忽然多了無數腐屍蛆蟲,瘋狂地往外鑽,往人的身上鑽!

    司命大吼一聲,展開了自己的星域,一念之下,身旁的腐屍蛆蟲便紛紛死去。

    作為司命星官,他的星域本就可以掌控生死,不過對力量越強的對手影響力便越弱,這些腐屍蛆蟲連星師級別的力量都達不到,自然是在星域之中如普通的蚯蚓般被抹滅。

    “酒旗”見此,點了點頭,忽然一步上前,刹那間已是到了司命的身前,生死星域根本擋不住“酒旗”,反倒在那滔天妖氣下轟然破碎。

    司命的臉色頓時一片慘白,“你是……”

    話未說完,隻見“酒旗”口中鑽出一條黑色蛆蟲,瞬間鑽入司命口中,司命兩眼一白,片刻後身上便散發出了濃鬱的妖氣。

    司祿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兩條腿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忽然奔潰般大喊道:“屍蟲妖王!它是屍蟲妖王!”

    屍蟲妖王,腐屍蛆蟲一族的王,此刻卻附在司命身上,對司祿露出了一個陰森的笑容。

    司祿轉身便往洞口逃去,同時發了瘋般大喊,隻為了能吸引到人,哪怕是北國的敵人。

    可比他更快的卻是一道黑光,瞬間擊中了他,從背心刺入的刹那,司祿便撲通一聲跌倒在地,過了片刻後,卻又緩緩爬了起來,眼裏已是一片混沌……

    五道教總壇,山頂。

    “師妹!還撐得住嗎?!”水府長衫染血,立在明心殿前,看了看身旁的天籥。

    天籥此時也已受了不少傷,臉上和手上都是汙血,神情卻相當堅毅,握緊手中的碧玉簫,緩緩道:“你們不退,我也不退。”

    女史聽後手中拂塵一振,環視著四周薩滿,道:“哪個先來?”

    四周薩滿麵麵相覷,對這三位星官也頗為忌憚,一時間都沒有動手。

    女史見此冷笑一聲,頗有些傲視群雄的味道,忽然一踏殿前台階,朝著一位薩滿殺去。

    那名薩滿慌忙舉起火神刀應對,卻被女史手中拂塵卷住,隻見女史眼裏閃過一抹厲色,手中真元湧動,一掌拍在對方身上,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竟是硬生生打穿了胸腔,收手時已是抓出了一顆血淋淋的心髒。

    哪怕是以陰狠毒辣著稱的北國薩滿,見到此景也是心中一寒,看向女史的目光裏多了幾分驚恐,慌忙往後退了幾步。

    “天籥,你們也退吧。”

    歎息聲中,左樞星君已是來到天籥身前。

    殺上總壇的一眾薩滿見到左樞星君現身,都是神色緊張,激烈的廝殺忽然就此靜止,山頂上迎來了難得的寂靜。

    “久聞星君大名,不知可堪一戰?”

    護教大陣外,北落星君淩空而立,凝視著左樞,臉上帶著幾分從容的笑容。

    左樞沒有搭理他,而是向天籥等人道:“本教大陣,一可阻敵,二可殺敵。殺陣一旦啟動,敵我不分,盡為血沫,你們速速退往明心、清心二殿,以免誤傷。”

    天籥等人聽到左樞這般說,忙應了下來,待到退回大殿之後,隻見總壇四周的祭壇,紛紛亮起了血色光芒。

    在五道教總壇之外,分布著五方祭壇,平日便以五行之力祭祀,近些年來祭品已是換為妖獸之血,因而當這些祭壇上亮起血光時,深處總壇之中的一眾薩滿皆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不好!”

    “快逃!”

    “老祖救我!”

    一眾薩滿紛紛察覺到了異常,卻見左樞星君已是回到清心殿內,右樞星君則在明心殿上手結法印,兩座大殿上頓時浮現黑白之光,衝天而起的黑白之光和五方祭壇上的五行光芒彼此輝映,在刹那間化為七彩流光,如雨點般向下方傾瀉。

    “啊!”

    “不!”

    七彩流光,落在總壇之上,竟如利箭般,洞穿了一眾薩滿的身軀,而那些落入地表的流光,則如同鑰匙般,激發出一個個深藏地下的殺陣,真元如火山般從地下爆發而出,上方的薩滿和火神信徒往往連聲音也來不及發出,便被炸成血塊。

    北落星君見此,臉上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住,揮手間打出一道流光,怒道:“尓敢!”

    星君的真元之力衝擊在護教大陣上,卻隻是泛起了些許波瀾,北落星君還要近前,又忌憚於護教大陣的威力,一時間有些猶豫。

    雷電星君在北落身旁現身,道:“一起殺進去!”

    北落轉身看去,大陵、折威、八魁三位星君也跟了上來,頓時鬆了口氣,道:“好!”

    五位星君合力,哪怕是護教大陣也抵擋不住,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七彩流光出現了一道缺口,北落等人迎著真元亂流,終於來到了五道教總壇上空。

    “這……這……”

    北落星君低頭看去,四野之中,早已是空無一人,非但沒有人,連五道教本身那些有著數千年曆史的建築,也早已化為飛灰,除了明心殿和清心殿,四周早已成了一片荒山!

    “好狠!”雷電星君氣得雙手顫抖,忽然間打出一道真元,落在清心殿上,“左樞老賊!如此草菅人命,不怕有傷天和嗎?!”

    左樞星君人在殿內,笑聲卻已是傳遍四方,“哈哈哈,哈哈哈!自己殺人盈野,卻說什麽草菅人命,你們北國的星君,臉皮都拿來擦了屁股吧?”

    雷電星君臉漲成了豬肝色,周身真元化為滾滾雷霆,忽然間身影一動,便朝著清心殿衝去,“老夫今日便手撕了你!”

    “轟!”

    真元亂流從清心殿中溢出,明心殿內也浮現出另一股真元之力,左樞和右樞身處護教大陣的核心位置,彼此相輔相成,雷電星君一人衝下去,卻遭到了兩人的反擊,哇地一聲吐了口血,又倒飛回半空之中。

    “一起上!”北落星君見此,揮手間帶來滾滾陰氣,凝聚出一隻碩大無比的骷髏,一雙白骨手猛地朝前方撲去。

    “殺!”大陵、折威、八魁三位星君也跟著各自施展手段,一同向前施壓。

    看著前方的激戰,太微卻是神情淡漠,仍是負手而立,好似在等待什麽。

    直到右手上的扳指閃過一抹流光,他的眼裏才閃過一抹光彩。

    五道教上方,五位星君聯手對抗大陣,左樞和右樞星君雖是在竭力抵禦,卻也漸漸感到不支,黑白二氣的流轉受限,而五方五行之力也被五位星君隔斷,護教大陣的威力正在不斷減弱。

    當大陣的光芒黯淡之極,堪堪破碎的那一刻,忽然間傳來了震天動地的轟鳴聲。

    那聲音不是來自上空,而是來自腳下,整個五道教總壇在劇震中就此裂開,大山崩裂,左樞和右樞彼此大吼一聲,皆是吐出大口鮮血,明心殿和清心殿從中劃開,幽星台一分為二,護教大陣徹底破碎,真元激蕩,刮起颶風,北落等五位星君猝不及防,竟也是口吐鮮血,被颶風甩到了幾十裏外,個個都是驚駭地看著那道開裂的深淵。

    深淵之下,黑崖之中,竟是躺著一具漆黑的屍體,衣著樸素,一如上古之人。

    司命的屍體倒在黑屍旁邊,早已腐爛,而那具黑屍卻在顫抖,每一塊幹癟的肌肉都在膨脹和蠕動,緊閉的雙眼微微顫抖,忽然間猛地睜開,幹枯的眼球裏,是一對血色的雙瞳!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