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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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仙山洞府

    被父親再度送出結界後,玉如霞依舊不肯離開,想要再次進去救自己的父親,無奈結界外的蛇兵太多,又是一番你死我活的廝殺。索性結界外並沒有法術高強之人,性命無虞。想要再進入結界,確也是不可能了。蕊無情殺出一條血路,帶著玉如霞一行人逃離出去。一路向東飛奔,路上又救下幾個最先被玉無憂送出去的族人,加起來也不過四十幾人。玉如辰也不知去向。途中又遇到過幾次攔截,好在有蕊無情和幾位長老夫人在,他們成功擺脫了追殺。沒日沒夜逃跑了十餘日,眾人來到了人妖交界之處。

    一路上,這些人便已奉玉如霞為樽主,一切聽她命令調遣。玉如霞心急父親及樽中族人的處境,決定先去向各仙山福地求救。好在這二十多年,結界對開放後,父親為了培養她,收羅來界外很多訊息給她,她對外界也算有基本的了解。

    她們最先飛去了仙界最古老的仙山丹穴山,恭敬奉上掌門戒指後,一個小鳳凰引著她們去了大殿。凰王鳳曲著一身華麗的金色衣裙,外批一條火紅得大氅,華貴而耀眼。隻是她年紀大了,胭脂水粉也擋不住眼角細密的褶子,見到貌美如花的玉如霞心下莫名生了幾絲不悅,態度不無冷淡道:“花樽一向自詡法術高強,金銀珠寶、書畫玉器應有盡有,一向看不上我等仙山福地,也從不走動。如今不知為何事登門?”

    玉如霞全不理她的揶揄,不卑不亢道:“我花樽創派萬年有餘,秉承老祖族規,不得擅自出樽。雖不知老祖真意,我族人依然恪守族規幾千年,確並無小視各仙山門派之意。花樽中人也從未與外人有過交手,法術高強無從談起。丹穴山乃群仙之首,若論仙法,當世又有何門何派能超過鳳凰一族的?”

    “油嘴滑舌。”

    凰曲嘴上雖如此說,心裏還是熨帖了不少。

    “晚輩不敢欺瞞,此次前來,確是有求於貴派。”

    “本座不喜歡兜彎子,有話直說。”

    “幾月前,我花樽樽主大選,蛇族不知何故,突然發難,對我全族人下了毒,強迫我等認其為主不成,又逼迫我妹妹嫁於蛇族六皇子。他們帶走我妹妹後,將我等監禁數月。十幾日前,蛇皇又再度帶兵進入花樽,大肆殺戮我族人。我父親及各位長老拚盡全力才將我等送了出來。如今我父親和族人生死未卜,晚輩無能,隻得向各派求援。望各門派能施以援手,救我族於危難之中。他日若有所求,我花樽必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想不到幾百年過去,小小的蛇族竟變得如此猖狂。”

    “不但蛇族,狐族也有參與其中。如今我花樽罹難,想必接下來妖域還會有所行動。唇亡齒寒,我各仙派原本同氣連枝,實應當聯手,共預強敵。”

    凰王望著紅了眼圈的玉如霞,心生憐憫,思索片刻道:“丫頭,我相信你所說屬實,可我卻不能幫你。兩百年前,人妖仙魔那一場混戰,你花樽自封,未有一兵一卒損傷。我等浴血奮戰,死傷慘重,才喚來這兩百年的太平。休戰協議已簽,無論哪一方,都不能輕易挑起戰端。”

    玉如霞有些慚愧,無奈道:“我族祖訓,心存善念,不得殺生。並非我花樽關門自保,實不知當年有那一場劫難。凰王心意晚輩明白。如今我們隻剩下這幾十人,殺回去也不過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可滅門之仇不可不報,我玉如霞誓要帶著這些弟弟和妹妹不斷積蓄力量,隻盼他日我等於蛇、狐兩族開戰之時,凰王願意助我一二。”

    玉如霞手一抬,一卷卷宗和一個錦盒飛到小鳳凰手中,小鳳凰恭敬的呈到凰王麵前。

    “錦盒裏乃是我父親親手打造的一枚簪子,也隻有凰王這般氣度才配得上它。那一卷卷宗裏詳細記載著一些令人青春換發,容顏不老的秘術。凰王現在還用不到,千年後或許能派的上用場。”

    鳳曲笑得眼睛成了一條線,這個丫頭花容月貌,又玲瓏剔透,倒是很配自己那木木的兒子。她語氣緩和道:“我喜歡你這丫頭,若你不嫌,可留在我丹穴山,我自會護你族人周全。至於如何報仇,茲事體大,還待商榷。”

    玉如霞恭敬下拜道:“山主仁慈,在您的羽翼護佑下,我等自是安全無虞,隻是晚輩怕也是永遠難以獨當一麵。如霞不想苟活於世,亦不能將報仇之事假手於人。凡間人數眾,沒入當中,想要尋我們也難,待我羽翼豐滿之時,我定然會殺回去,砍下佘蟠的人頭,為我闔族人報仇雪恨。”

    鳳曲手一揚,一枚帶著鳳凰羽毛的短笛落入玉如霞手上。

    “也罷,若有用得著我丹穴山的,吹響此笛,自會有人去見你。”

    “多謝凰王,晚輩告退。”

    玉如霞等人離開後,鳳鳴走出來道:“母親可要鳴兒做什麽?”

    “哎,怕是又要起一場浩劫了。給各派傳個口信,花樽覆滅,叫各門派提高警惕,守好各自的門戶。”

    鳳飛道:“母親好心,他們確未必領情。”

    “聽不聽由他們去吧,鳴兒,隨母親去看看,我丹穴山也當加強防範了。”

    玉如霞等人不做休息,立刻飛往福祿洞。福祿洞主不在,出來接見的是洞主夫人。老夫人麵目凶狠,舉止言語粗魯。

    “凡人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紛飛。夫婦尚且如此,我同你花樽素無來往,太平時,不見你來拜我,罹難了,才來登門。我福祿洞難道這等清閑不成?”

    “蛇皇所圖並非隻我花樽,勢在妖王之位。如若各家都關起門自保,定然要被個個殲滅。”

    “修在這裏危言聳聽,你花樽的行事我也有所耳聞,不勤休法術,整日拈花弄草,愛美成癡,憊懶至極,才糟了滅頂之災。別怪我老婆子說話直,你們是咎由自取。”

    “老夫人不但容顏醜陋,說話也如此尖酸刻薄。難怪整個福祿洞仙澤盡失,有你這樣的洞主夫人,怕是整個福祿洞的男人都抬不起頭,寧願做縮頭烏龜吧?”

    “大膽,來人,把他們給我打出去。”

    救兵沒搬到,倒是打了一架。緊接著,玉如霞又帶領族人拜訪了十多個仙山福地。

    西珊海的掌門直言,隻要玉如霞答應嫁給她,他就出兵相救。且不談西珊海是否有實力援救花樽,但看他年歲容貌,玉如霞也不可能嫁給他,一言不合,又是一架。

    東獒山掌門圓滑世故,滿口的仁義道德,最終確說門下弟子都下界曆練去了,一時間一個弟子也借不出去。

    南鬥族長是個忠厚的,無奈大戰後重傷難愈,門中人才凋零,卻是爽快的答應,若有召喚,定合族相助。

    一個月奔波下來,不是吃了閉門羹,便是被各種借口婉言推拒掉了,沒有人願意助她即刻殺回去。另外一些仙派因設有守派的迷陣,一時間無法找到所在地。

    接連著幾日大雨,眾人在一處山洞停頓修整。玉如霞身體停住了,確是思緒紛飛,時刻惦記父親和族人的安危。

    玉如霞問:“蕊師伯,為何狐族同蛇族會勾結在一起?”

    “我在蛇界的時候,有所耳聞。新妖王打傷了老狐王,奪了他的王位。老狐王假意歸順,確是懷恨在心,一直想東山再起,便想起同蛇族再聯姻結盟。此前狐族已然暴露了對樽閣寶物覬覦之心,隻是狐族羸弱,無法同蛇族相爭。佘蟠會帶著狐族人一同前來,定然是達成了某種協議。隻是胡艾身後那個黑衣人非常可疑,法力應在佘蟠之上,無憂若未受傷,或許可以一戰。長須老怪曾說,整個妖域能同他一站的隻有妖王,我猜那黑衣人有可能就是新妖王。隻是狐族人為何又會帶他前來,便不得而知了。”

    “不過是各懷鬼胎,互相算計著。難怪這一路這麽多追兵,原來是驚動了妖王。我花樽到底有什麽值得他們如此覬覦的?”

    “煙兒曾說懷璧其罪,我樽裏的法術秘籍、珠寶、玉器皆為外人垂涎。尤其玉氏法術從不外傳,連樽裏的人都不可修煉,玉氏又個個法力高強,難免引發了一些人的怨言,千百年積累下來,才引來了外鬼。”

    “我父親已經準許外界人居住在樽裏,並允許他們修煉經卷閣的法術,確依然滿足不了他們的狼之野心。”

    “樽閣太過神秘,連我等都不解其中之謎,對外界來說,更加的充滿誘惑。”

    “我們被困之時,父親曾告訴過我。樽閣隻是老祖寂滅的地方,除了無人能進入外,老祖並無任何關於寶物的遺言。”

    “煙兒為何可自由出入樽閣?”

    “或許因為煙兒長相肖似老祖,所以幻空碟才會認她為主。能出入樽閣,或許是因為幻空碟在她體內。”

    “幻空碟是老祖的坐騎,也難怪如此。”

    “我卻怎麽也想不到花師伯會背叛我們。”

    “我也沒想到,無淚……”

    蕊無情看著一旁偷偷落淚的花如意,欲言又止。

    玉無霞轉而道:“不知道煙兒在蛇界怎麽樣了?”

    “蛇皇和六夫人也希望佘寧娶煙兒,好穩固他們在花樽的地位。佘寧一直護著煙兒,至少……不會傷害她吧!煙兒說了,她能出入樽閣,也隻有她能解開樽閣之謎,所以她反而是最安全的。蛇皇想知道其中秘密,必然要拿無憂等人做人質相要挾,所以大概無憂他們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願如此。這些日子忙著奔走,也未問過師伯,你們在蛇界這幾個月是怎麽渡過的?”

    蕊無情將這幾個月的經曆,事無巨細說於玉如霞。玉如霞難得的笑了。

    “煙兒自小就機靈,也隻有她能想出這些鬼點子。也隻有她講出來,才會有人信。”

    “她一直後悔自己太過貪玩,沒有好好休練法術,所有的重擔都給了你。”

    玉如霞眼中盈滿淚水道:“煙兒從小愛美,身邊不能容忍任何不美的東西,連瞬移的波紋都要是美的,其他人都是順其自然,是什麽樣子,便是什麽樣子,隻有她一定要修煉成一轉身鮮花繚繞,才肯罷休。連把劍都要弄得漂亮異常,拳腳功夫更要姿勢優美。父親也百般縱著她,不休法術,整日的研究琴棋書畫,雕刻玉器。我們隻道寵壞了她,不想如今全依仗著她。”

    蕊無情長歎一聲道:“若沒有無淚的出賣,按煙兒的計劃,我們現在已經渡過此劫了。”

    “我們終究低估了人心的複雜和險惡。”

    花如意再控製不住,嚶嚶的哭出了聲。玉如霞心疼的將她摟入懷裏。

    “如意,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霞姐姐,我父親和母親會不會有危險?”

    “相信花師叔不至於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顧,他們應該是安全的,如意莫哭。”

    天熾道:“樽主,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去善樂坊。”

    “這時去打探消息,會不會打草驚蛇?”

    玉如霞笑道:“蕊師伯和我妹妹在一起不過幾個月,竟機敏起來了。”

    蕊無情尷尬一笑,自己這武夫的習性確乎是改了一些。

    “未免招人耳目,隻你我二人進去就好。”

    “好。”

    玉如霞換了一身男裝,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一家賭坊。玉如霞拿出幾件珠寶,丟給一個荷官道:“帶我們去見你們掌櫃的。”

    “客官有何事,同小的說也是一樣的。”

    “打聽一些事。”

    荷官看著那幾件珠寶樂開了花,上下打量二人一番,就跟惡狗看到了快到嘴裏的肉一般興奮。他帶著二人上了二樓的一間房。一個身材高大壯實的中年男子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張臉黑如炭,頭上簪了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黑炭一眼便看出了玉如霞是女扮男裝,他誕著臉道:“好一個美嬌娘,本大爺今日高興,就不收你銀子了,隻要你能讓大爺我高興,有問必答。”

    “可是我確不喜歡你。”

    “不喜歡沒關係,隻要你能在床上讓大爺我銷魂就行。”

    黑炭身後幾個人一同哈哈大笑起來,全不把麵前的二人放在眼裏。

    “閣下麵貌如此醜陋,又滿口汙言穢語,終究是辜負了這朵嬌花。”

    黑炭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揮拳便打來。蕊無情閃在一邊,由得玉如霞去胡鬧。玉如霞從小自知肩負重擔,苦練法術,單這拳腳功夫也是了的。玉如煙凡是求美,難免有些花架子。玉如霞確是一招一式幹脆利落,颯爽如男子。她雙手背在身後,隻用腳一下下的踢黑炭的膝蓋。隻幾個回合,黑炭便跪倒地板上,頭上的嬌花也被玉如霞搶了去,插在自己發間。玉如霞翹著二郎腿,坐在黑炭此前坐的椅子上問:“可以問你問題了嗎?”

    “小的眼拙,女俠請講。”

    “我想知道關於新妖王的所有事情。”

    黑炭有幾份諂媚的小聲道:“女俠不想活命了,妖王的事也想打聽。”

    玉如霞拿出一綻金子,手中扇子搖了搖,內裏暗器的光芒閃了黑炭的眼。

    黑炭躊躇一陣道:“自從休戰後,各界勢力俱都大傷元氣。老妖王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不知真身是什麽的妖給打敗了,從此狐族一蹶不振。狐王為了東山再起,欲勾結蛇族對抗新妖王。可就在幾日前,老狐王突然死在宮中,大皇子慘死,現如今狐族是三公主當家,其夫婿成了狐族的王。可知那三公主夫婿是誰?確是蛇族的四皇子佘青,好像還有個外號叫青奴。有人傳,就是蛇皇殺了老狐王。蛇族亦是動亂,虯王叛亂被斬殺,幾位皇子被廢了手腳,蛇後和幾位夫人懼都慘死,如今是九公主佘靜統領蛇族。而蛇皇和六皇子佘寧確不知去向。如今蛇族人都守口如瓶,竟什麽也探聽不到。”

    旁邊有個小子一直捅黑炭,道:“老大,老大,你說太多了。”

    黑炭立馬閉嘴了:“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玉如霞用扇子一下下敲打自己的手心,不想短短一個月,竟發生這麽多事。佘青這條小青蛇竟搖身一變做了狐族的王,佘靜做了蛇皇。蛇皇和佘寧必然還在花樽,那妹妹應也隨著佘寧回了花樽。為了討好妹妹,套出樽閣的秘密,蛇皇必不敢大肆殺戮,族人和父親此刻至少應該是安全的吧?

    玉如霞玉扇一收,道:“我問的是妖王,你說的確全是旁的沒用的。”

    見錢眼開的黑炭盯著那金子眉開眼笑,竟忘了懟玉如霞會招來什麽。他摟回桌子上的金子,道:“就這些,愛聽不聽。”

    “這金子即送給了您,就不會再要回來了。但是你若遮遮掩掩,小心我砍了你的狗頭”

    黑炭立刻恭敬道:“小的不敢。這新妖王太過神秘,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善是無法無天的之地,確到處都是他的眼線,現在沒人敢議論他。”

    “可有花樽樽主花無憂的任何消息?”

    “未曾聽說。女俠何不留下信物,等我有了最新的消息,馬上差人去告訴你?”

    蕊無情問道:“可聽說過玉如煙和柳無心的消息?”

    “無名小輩,不得而知。”

    既然沒有更壞的消息,就是好消息。玉如霞二人立刻離開了賭館。妖王說不定就在追蹤自己,善樂坊不能使用法術,快走為宜。

    二人走出賭館不多時,就看到身後來勢洶洶的一支隊伍。二人互看了一眼,立刻朝最近的城門跑去。身後的隊伍立刻發現了目標,緊追而來。出的城門,二人同最先趕來的妖兵交手一陣。蕊無情一個虛招,煙霧四起,二人趁機快速逃跑。

    回到山洞後,二人將打聽來的信息簡單說了一下。

    天熾道:“既然蕊師伯說佘寧對三小姐有情,豈不是也有轉機?”

    蕊無情道:“煙兒一早就懷疑何玉卿,如今看來,應是她借由無淚得知樽閣之事。此事應是她慫恿蛇皇所謂,佘寧也無法扭轉局勢。即便他對煙兒有幾份真情,又怎抵得過樽閣寶物的誘惑。況且我們打聽到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玉如霞道:“煙兒到底心思單純,佘寧假情假意,必然也是為了樽閣的寶物。如今妖王也參與進來了,我們隻能先躲起來。”

    “請樽主指示。”

    “聽我父親的,我們先去平都躲起來。”

    計議已定,眾人稍加整頓,即刻飛往平都。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