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貪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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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阿牛一行五人,一路上一直留意查探樂伶和那幾個狐妖的下落,沿途又製服一些小妖小魔,十幾日後,來到了李藍秀的老家。
魔岩村是個三麵環海的小村落,偏遠到讓人快忘了它的存在。幾個人甫一進村,就聽到一群孩子邊跑邊喊道:“魔頭又來了,魔頭又來了。”
花白胡須的老族長帶著幾個青年壯丁,拿著家裏的農具,氣勢洶洶的向村口跑來。看到李藍秀一行人後,老族長笑罵道:“瞎喊什麽,哪裏有魔,這不是我們的藍秀回來了嘛。”
眾人歡呼道:“哦,藍秀回來了,我們的除魔英雄回來了,我們再也不怕魔頭了。”
李藍秀看了看身後幾日,既羞愧,又傷心,哽咽道:“族長,我帶哥哥回家了。”
老族長看著淚流滿麵的藍秀,又不見慕白的身影,立刻猜出發生了什麽,連忙將幾個人帶進了自己的家中。
孟玉堂省略了所有的細節,隻說在獵捕一個厲害的魔頭時,慕白慘遭毒手。眾人悲戚了一陣後,老族長吩咐村民們去準備李慕白的喪事。喪事在這小漁村裏比喜事還要重要,更何況李藍秀和李慕白是他們這裏的大英雄。
老族長又命人將藍秀家的老房子打掃幹淨。幾個人在族長家吃過飯後,便去了藍秀家休息。
第二日天還未亮,葬禮儀式就已經開始了。全村人從老到少,穿著一色的紅白相間的衣服。李慕白被換上一樣的衣服,坐在一頂轎子裏。眾人抬著轎子,一路嗩呐鼓聲震天,從村頭走向村尾,不可漏下每一戶人家。最後在祠堂上過龍王香,屍體被放在了祠堂,等待三日後出殯。
自從回到村子後,有了村民們的熱情擁戴,李藍秀精神比之前好了許多。老族長組織大家開會,說自己年事已高,要將族長之位讓與藍秀。藍秀再三推辭,拗不過老族長心意已決。眾人定好了,李慕白喪事百日後,舉行新族長的大典。
孟玉堂四人閑來無事,四處閑逛。這村子附近的景色直如仙境,全無半點常年遭魔襲的樣子。四個人坐在一塊巨大的礁石上,望著海天一色的壯闊景象。孟玉堂道:“馮兄可知這村裏人為何要將屍體沉入海中?”
“這裏原是人魔交界的地方,隻因這無盡的海域隔斷了時空,才讓村民免於魔襲。然而再無盡的海域,魔族也有辦法跨海而來,之所以這裏一派仙鄉景象,全因這特俗的喪葬儀式。沉屍入海,實則是一場祭祀,祭祀這海裏的海怪,換來海怪守這一處百年安寧。”
“什麽海怪,竟也做積德行善之事?”
馮阿牛道:“若真積德,就不需要獻祭了。”
一個海浪拍過來,準確無誤的拍在了馮阿牛身上,若不是他躲閃及時,定要變成落湯雞。
馮阿牛指著退去的浪花道:“還是個壞脾氣的家夥。”
“海怪?海裏的事不該龍王管嗎?。”
“千年前,這一帶的海域由青冥王掌管,如今卻不得而知了。”
蘇嫻道:“一千年前,青冥王無故消失,整片海域四分五裂,各自為營。聽我爹說,這附近有一條紅尾百足巨怪,亦是個修煉了幾千年的厲害的大妖,喜食腐肉,端的厲害。”
“可為何還是有魔襲擾呢?”
“再住幾天或許就知道答案了。”
太陽快下山了,四個人往村子裏走。剛到村口,就聽見有人大喊:“魔頭來了,在王大虎家。”
年輕壯丁們又再次全副武裝,奔向村口老王家。孟玉堂幾個人隨著人群也進了王家院落。隻見一個矮粗胖,上半身赤裸的男子站在王家的糧倉裏。他已經將倉裏存放的所有幹糧、魚幹、蝦幹、蟹肉全部吃光了。沒什麽可吃的了,他索性趴在地上舔掉落在地上的食物碎屑。小孩子們哈哈的笑他,拿石子丟向他,他也不理。有個膽子大的人拿著叉子刺了刺他,竟然刺不破他的皮膚。他好似全然不怕痛,對於攻擊毫無反應。馮阿牛幾人隻是遠遠的看著,並沒有立刻出手去製止。
那魔頭鼻子抽動了幾下,又奔向了廚房,將這家人中午剩下的飯菜,一口氣都吸進了嘴裏。主人家前去阻攔,他力大無比,將來人全部推到在地。老族長和藍秀聞詢也趕了過來。
群情激奮道:“藍秀,快為我們報仇。”
李藍秀飛身來到那魔頭身旁,掐住他的肩膀,看似沒用多大的力氣,可那魔頭無論如何扭動,都掙脫不出來。藍秀快速點了一下他脖子後的天柱穴,口裏默念著什麽咒語。那魔頭不再掙紮,如木頭人般開始原地踏步。眾人看得大笑不止,不住得誇獎藍秀,感謝他及時製止住魔頭,不知道多少家的糧食免受禍害。
馮阿牛繞著那魔頭走了幾圈,問大家道:“以前來的魔也都是這般隻偷東西吃,不傷人嗎?”
“也不全是。有的就專門調皮搗蛋,把村子裏弄得雞飛狗跳。還有一些魔頭就專挑漂亮的姑娘追著跑。偶爾還打人,殺人確實沒有。”
“你們抓到這魔頭後,是如何處置的?”
“捆綁了,扔到海裏。”
馮阿牛滿心狐疑,確什麽都沒說。
三日後的清晨,敲鑼打鼓嗩呐聲中,李慕白的屍體被抬至海邊,放到了一個竹筏上,隨著海浪慢慢的漸行漸遠。當竹筏去到海天相接之處時,海麵怒浪翻滾,眼見著就要席卷了木筏。一個白衣人,手持雙頭刀,踏浪而來,離得太遠,看不清他的容貌。隻見他掄刀劈開了海浪,浪花裏飛出一隻巨大的怪物,正如蘇嫻描繪的一般,黑身,紅尾,百足。
蘇嫻拍手道:“哎呀,我猜對了,果然是百足怪。”
馮阿牛手指點著她的頭道:“烏鴉嘴。看好村民,我們去看看。”
三個人瞬間飛向海天相交之處。李藍秀身後一眾村民驚了,大家才七嘴八舌道:“藍秀帶回了神仙,我們竟不知。”
“真是慢待了神仙。”
“族長,那水裏的怪物就是保護我們的海王嗎?”
“為何那踏浪而來的人阻止我們獻祭?”
“難道是魔界來的人,要打死我們的海王?”
“阻止了獻祭,豈不就得罪了海王?”
眾人七嘴八舌,李藍秀道:“大家稍安勿躁,我這幾個朋友法力高強,等他們回來,自然真相大白。”
老族長還是有幾份見識的,令大家退後數十步,安靜等待。
海麵之上,待靠的進了,馮阿牛三人才看清大戰中的兩位的容貌。白衣男子身高體闊,看容貌正當中年,卻已鬢發皆白,手中玄鐵雙頭寶刀足有千斤。那百足怪,身長三丈,身上何止百節,怕是有千節,每一節對應一對足,靠近頭附近有數個形似蠍鉗的對足,全身呈黑紅色,隻有尾巴豔紅欲滴。雙方打鬥激起海水湧動,將盛有李慕白的屍體的竹筏衝向了遠處。玉如煙率先站到竹筏上,阻住了它的去向。打鬥的一人一怪同時看向玉如煙,一飛一遊去奪竹筏。孟玉堂攔住白衣人,馮阿牛阻住了百足怪。打鬥數十招後,孟玉堂同馮阿牛也落到竹筏之上。
馮阿牛道:“兩位為何爭奪我朋友的屍體?”
百足怪甕聲甕氣道:“我同魔岩村有契約,他們獻祭族人的屍體,我等守護他們千年不受魔族侵襲,這屍體本就屬於本王。”
白衣男子道:“別人我不管,我兒屍體豈能落入你這畜生之口。”
“李思,你為族長之時,我不曾為難與你。如今你為魔,竟全然不講道義。”
“若非我魔界無心進犯人類,憑你一個海怪,如何守護廣袤海域。”
“哼,當真以為我水族怕你禪魔壇不成?”
竹筏上的三個人,一會看向白衣男子,一會兒又看向頗為講規矩的海怪。馮阿牛剛要說話,就看到百足怪身後的海麵上浮現出無數水怪,種類繁多,數量之眾,平生僅見。
馮阿牛伸手阻攔道:“兩位仁兄似乎有些誤會,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有何可談?隻要是這海域附近的人,死後屍身都是本王的。就連你李思也休想例外,待你死後,我定拔你筋,食你肉,咬碎你的天靈蓋。”
百足怪身後的水怪向著他們的王湧了過來,虎視眈眈望著幾人,隻等它們的王一聲令下,群起而攻之。
馮阿牛道:“閣下可是禪魔坐下雙刀客李魔?”
李思理也不理他,揮刀砍向那些水怪,妖力弱的小怪沾到刀氣便死。那百足怪也不是吃素的,大吼一聲,道:“孩兒們,一旁觀戰。”
百足怪龐大的身體有若遊蛇,兩隻巨鉗哢嚓嚓剪向李魔,紅色尾巴神龍擺尾,不住的橫掃向李魔。它借著水性好,身有巨力,殼子堅硬無比,生生讓李魔拿他毫無辦法。眼見著打鬥了有幾百回合,不分勝負。
孟玉堂道:“馮兄,我們是否應該將慕白兄先帶走?”
孟玉堂話音剛落,百足怪和李魔同時襲向孟玉堂。玉如煙和馮阿牛立刻拔劍相助。
馮阿牛邊打邊道:“李魔,我們都是藍秀和慕白的朋友,我們何不先將這水怪擊退,再做商定。”
李魔此刻已猜到三人是友非敵,大喝一聲:“好”。
百足怪發出嘶鳴,身後水怪一擁而上。
蘇嫻焦急道:“我想去幫他們。”
李藍秀道:“蘇蘇姑娘,我想我們還是乖乖等在這裏比較好。”
蘇嫻依言不再說話,確是萬分緊張。但見前方海麵血雨腥風,四個人被水怪裹在中間,遠遠望去,隻看得到一群水怪在張牙舞爪。見此情景,村民們也開始議論紛紛。
“天呢,蝦都成精了,魚也成精了,以後我們還有什麽海物可吃的?”
“你就惦記吃,你還是擔心擔心待會兒仙人們失敗了,惹怒了海王,我們還能不能活下去。”
“族長,我們應當支持哪邊?”
族長冷哼道:“入土為安,難道你想我們後代子孫,生永永世要被那些妖怪吞噬屍體,不入輪回嗎?”
“人死如燈滅,吃就吃嘛,埋在土裏也不能令老子來生過的更好。”
族長一拐杖敲在說話那人的腿上,看向李藍秀道:“藍秀,你這幾個朋友手段如何?”
李藍秀恭敬道:“稟老族長,我這三位朋友的手段我是見過的,當得起法力無邊。隻是敵眾我寡,難免會有意外。”
老族長拐杖猛敲地麵道:“擺歸龍路,迎族長回家。”
老族長的話怪裏怪氣的,小孩子們好奇何為歸龍路,大人們好奇迎哪一個族長回家。自有心思玲瓏之人道:“族長,歸龍路一擺,便是覆水難收了。”
“總要做個決斷,我信藍秀的。蘇姑娘,我們凡夫俗體力量微弱,怕是要你幫忙了。”
“老族長可否告訴我,你們要做什麽?”
“我族有一秘法,可引海上迷路之人回家。我想用這秘法,看看是否能助各位仙人暫時脫困,再謀大計。”
整個村子的人回到了祠堂附近,跪伏於地,焚香禱告。老族長手拿戒尺,口中嘟囔著聽不懂的奇怪咒語,那一縷香飄從每個人頭中穿過,最後匯入蘇嫻的額間,又飄了出去,拉出頎長的尾巴,好似從蘇嫻腦中拉出了源源不斷的絲線一般,一路向前,越過海麵,飛向打鬥的人群。
馮阿牛眾人寡不敵眾,均都受了傷。百足怪見自己的手下亦是多有死傷,更是拿出了同歸於盡的氣魄,死死拖著四人。就在生死攸關之時,海麵出現了白煙所化的一條路,散著淡淡香燭味道,李思猛然回頭,看向那條路,大聲道:“各位朋友,立刻上歸龍路。”
李魔咻乎來到竹筏之上,背起李慕白的屍體,率先奔向那煙霧所化的路,其餘三人邊打鬥邊退向歸龍路。那香所化的路似是不能維持太久,孟玉堂為了掩護玉如煙,在尚差一步之遙時,歸龍路帶著三人消失在了孟玉堂麵前。
李魔心情忐忑的步如祠堂,所有族人都醒了過來,看上去十分乏累。老族長含淚看向李魔,尚未開口,確見李藍秀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顫聲道:“徒兒參見師傅。”
老族長道:“藍秀,你不應該叫他師傅,應該叫他父親。”
所有人都愣住了,漸漸的有幾個老人也認出了李思,紛紛試探著叫出舊時稱呼,“李大哥”,“族長”,而其餘眾人依舊是一頭霧水。李藍秀亦是呆呆的看著李魔和老族長。李魔此刻看著地上李慕白的屍體,再看看憔悴的藍秀,心內懊悔不已。
“終是我錯了。事到如今,也無需再隱瞞了。”
原來李思入魔前乃是魔岩村的族長,因他仗義行事,樂善好施,除妖降魔,身先士卒,備受這海域附近幾個村落人的愛戴,進而被這幾個村落的人都奉為族長。不想天意弄人,他的娘子因懷了雙生子難產而死。他身為幾個村子的族長,終日繁忙,來不及悲痛,更沒時間照顧嗷嗷待哺的兩個嬰孩,便將兩個兒子托由左鄰右舍照料。孩子們兩歲之時,這一代開始時長有妖魔作亂,無數天師葬身海底。在一次同海妖打鬥之時,他受了重傷,奄奄一息。彌留之際,他萬分後悔沒能好好照顧兩個兒子。就在他快要咽氣時,被路過的禪魔雲燭所救,並將他變成了魔。
村裏人以為他在除妖之時死了,因感念他對村裏的功德,便將倆個孩子交由一個孤寡的婦人照顧,生活上一應需求,皆由幾個村落的人一起資助。李思雖撿回了一條命,確一直惦記倆個孩子,可是他又不願意倆個兒子入魔界,隻好時長偷偷地過來看他們,給他們送一些東西。兩個孩子五歲那一年,一直照顧他們的婦人染疾死去。村裏開始有流言,說這倆個孩子是災星,先後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養母,村裏的孩子們也開始孤立,並欺負他們兄弟二人。李魔便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夜裏偷偷來看自己的兒子時,謊稱自己是天上的星君,見他二人資質奇佳,想要教授他們法術。待他們有所長進後,又三不五時的放一兩個低階魔頭進村搗亂。倆個孩子按著李魔教給他們的簡單克魔之法幾次降服了魔頭。村裏人漸漸又開始接受他們倆,依舊送來了糧食衣物等生活用品。就這樣,他們倆在族人的愛護和尊敬中長大,也因此滋生了做大英雄的夢,要出去曆練。李魔極力反對,他們就留下了一封信,悄悄的離開了。
他們走後,李魔開始日日擔心,因為他太清楚兩個孩子還不具備除妖降魔的實力。前幾日,他突然感覺兒子似乎回來了,便放了一個貪吃魔出來。那貪吃魔回去時說隻見到了李藍秀一人,他便猜到李慕白已經死了。
聽了父親的講述後,李藍秀抱住李魔,痛哭道:“父親,你為什麽要騙孩兒,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和哥哥實情,我們一直以為我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我生前除妖降魔,到頭來自己確成了魔,連我自己都痛恨我的身份,更害怕你們知道我是魔後,連見都不肯見我。“
“不會的,無論您變成什麽樣,您都是我們的父親呀。”
“也許慕白不會這麽想。”
李藍秀含淚笑道:“是了,他那個豬腦子,可能會拿個掃把把你趕出去。然後我會勸到他接受你為止。我們就不會去降魔,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藍秀忍不住,又放聲痛哭起來。李魔摟著兒子,安撫道:“爹爹錯了,都是爹爹的錯。”
馮阿牛同玉如煙簡單處理了傷口,調息片刻後,站起來道:“我等不願打擾你們敘舊,但我們的朋友生命垂危,我們要立刻去救他。蘇蘇,你在這裏等我們,若有不測,你立刻離開。”
“阿牛哥……”
“聽話。”
馮阿牛心知他是無法勸動玉如煙留下的,便也不多說,二人一同走出祠堂。
李魔道:“二位可否等等我,我需要回一趟魔界。”
馮阿牛急急道:“我們先去,若李魔感念玉堂曾幾次護著他兄弟二人,並護送慕白回家的情意,前去襄助,在下在此先行謝過了。”
二人飛身來到之前的海麵,馮阿牛的水波劍化作巨劍在海中不斷攪弄。不多時,百足怪又帶著殘兵餘將現身。
“李魔且逃了,你們竟來送死。”
“百足怪,你最好乖乖放我朋友出來,不然我砍了你所有的足。”
“那就要看你二人的本事了。”
擒賊先擒王,二人默契的飛向百足怪。馮阿牛同其正麵搏鬥,玉如煙踩在它堅實的外殼上,來來回回,試圖發現它的弱點。可這畜生經似乎沒有任何弱點,連兩個肢節相連的地方亦是堅硬無比。外殼堅硬無比,軀幹千節,竟是柔弱無骨般,可隨意擺動。在同馮阿牛打鬥的同時,它尾巴翻卷著射向玉如煙,趁其站立不穩之際,將她整個人卷住,千足向機擴一般,竟可翻轉向上。這一下若能成功擊中,玉如煙就變成了篩子。馮阿牛踢飛幾個水怪後,水波劍劃破長空,一條水柱如閘刀一般砍向一側的百足,緊接著又是數劍砍落下去。百足怪吃痛,瞬間收回尾巴和足。玉如煙萬分狼狽,額上布滿汗水,分不清是冷汗,還是海水。加上之前圍困色魔那一次,這也不過是她第二次同妖魔展開殊死搏鬥,神情有幾絲慌張。馮阿牛飛身而來,輕攔她的腰,逃離百足怪的攻擊範圍。他關切道:“可受傷了?”
“無大礙。”
“拖住它,李魔一定會帶人回來。”
“我擔心玉堂。”
馮阿牛道:“兄台,你我可否談談?”
“你同李魔是一夥的,有何可談?”
“李魔已經回了魔界,此刻正有一個魔軍團向這裏趕來,你當真有把握能勝得過他們嗎?”
“魔岩村背信棄義,我要血洗整個村落。”
“今日之戰,原就是個誤會,是李魔不堪喪子之痛才會打將起來。不如由在下做個中間人,心平氣和商議一番如何,我想那李魔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
百足怪巨鉗一揮,孟玉堂捆綁著,坐在巨龜之上,被送出水麵。
“你又如何保證李魔會聽你的。”
“我不能保證他們繼續獻祭與你,確能保證他不將你們滅了。”
“豈有此理……”
百足怪尚未說完,馮阿牛忽然道:“李魔,屍魔,你們可算來了。”
百足怪不怕李思,確十分懼怕屍魔,它回頭張望之際。馮阿牛一把抓住它的鉗子,生生將它翻過來,肚皮朝上砸向水麵。玉如煙情急之下使出了劈空劍,寒冰劍揮灑出漫天霜雪,擊飛攔截的海怪,飛到巨龜之上,將孟玉堂帶離海麵。
玉如煙拿出兩粒藥丸,兩人各吃了一粒。來不及調息,二人同時又飛向海中央。馮阿牛心知對付不了這些海怪,打定主意拖延時間,便開始東跑西顛,戲弄這些海怪。百足怪勃然大怒,幾對巨鉗當做拳頭使,眼花繚亂間一拳擊中了馮阿牛。馮阿牛倒飛著落入趕來的孟玉堂懷裏。他回身笑道:“玉堂,你我似乎太過親密了些。”
孟玉堂見他嘴角流血,還在開玩笑,忍不住直搖頭。百足怪已經忍無可忍,聯合所有海怪掀起滔天巨浪,湧向岸邊,眼看著就要將整個村落掩埋。馮阿牛三人同時做法,阻撓著海嘯,眼見著那海浪越來越低,三人已經快支撐不住了。李魔帶著魔力三兄弟,以及一隻魔兵隊出現。禪魔雲燭雖未現身,而禪魔壇中的幾大護法和精銳全部來了。海嘯瞬間消弭,魔力青大笑道:“百足怪,可否給我些麵子,小事化無。”
“沒有獻祭,我的孩兒們如何生存?”
魔力黑道:“不吃腐肉又不會死,你們不能吃些新鮮的嗎?”
他又一琢磨,自己這句話似乎甚為不妥,又大喝一聲道:“你待如何?”
百足怪道:“我可以不吃他的兒子,這附近的幾個村落依然要獻祭。”
老族長跪地道:“李大哥,我們不能再讓我們的子孫後代喂這群妖怪了。”
李思看著兒子那殷殷期盼的目光,道:“我乃禪魔坐下護法李魔,今日我在此起誓,我會生生世世保佑我族人,不受妖魔的侵擾,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你想解約便解約嗎?”
魔力紅道:“怎麽,你還想見見我們禪魔的手段不成?”
魔力黑道:“大姐,大哥,崩跟它廢話,抓回去泡酒喝。”
百足怪大怒,揮舞著巨鉗先發製人。馮阿牛三人力竭的坐在岸邊,看著海麵上演的慘烈廝殺場麵。
玉如煙道:“雖為海妖,它們確未曾傷害過村民,真的要趕盡殺絕嗎?”
馮阿牛歎氣道:“怕隻怕今日放了它們,來日它們卷土重來,魔岩村首當其衝,定是滅族之災。”
垂死掙紮的百足怪哄道:“李思,當年你身為族長,我海族對你們秋毫未犯。你同魔做鬥時,老夫也曾救過你,如今你為魔就背信棄義,要置我等於死地嗎?”
李魔雙頭刀停頓在半空,所有魔都停了手。
“莫再唬人,你欺我族人良善,騙他們簽下契約。若真有妖魔作亂,你必坐視不理。”
“有我等在,又有什麽人敢在我地盤作亂?”
馮阿牛道:“李魔,它已膽顫,有你在,也沒有魔頭敢侵擾這一帶,何不留他一命?”
“你即刻解了契約,從此我族人不再獻祭,你也無需再保護他們,你可願意?”
百足怪看著身後所剩無幾的孩兒們,狠狠道:“魔終有一死,我會等著你死的。”
魔力黑笑道:“哎,這個多腳怪,就好似你妖怪不死一般。”
百足怪帶著眾妖沉入海底。李魔帶著一眾魔兵落到岸邊。村裏人懼怕魔,默默的後退。李魔見此情景,讓魔力三兄弟帶著魔兵先行離開,魔力黑嘴裏牢騷魔岩村人不懂待客之道,也不設宴款待恩人,確還是乖乖的隨著大姐離開。
眾人來到族中議事堂,李思看著族人對他依舊帶著幾份懼意,心下不免失落萬分。之前有外敵,形勢緊迫,無人細想,如今都開始忌諱起他魔的身份,畢竟妖魔曾困擾了這附近的幾個村落百年。
李魔對著老族長道:“我會派幾個魔頭守在村子的入口,有什麽情況,他們會立刻去尋我。”
老族長欲言又止,麵前的魔曾是他最最敬佩的兄長,最最可靠的臂膀,如今竟成了他最痛恨的魔。可他依舊對他深信不疑,卻也知道人魔有別。
李魔繼續道:“這幾個魔頭是我親信,必不會滋擾鄉裏,請……各位放心。”
沒有人說話,孟玉堂終於忍不住道:“在下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些,確不得不說,不知李魔可有傷過人?”
李魔愣了一下,道:“剛剛入魔時,因控製不住魔性,確有傷過人。後來經禪魔悉心教導,我已很多年沒有殺過人了。”
李思雖回答著孟玉堂的話,目光確一直停留在李藍秀身上。馮阿牛看著孟玉堂幾欲拔劍的樣子,輕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他問李藍秀:“藍秀,如今是你再次做出選擇的時候了,是留下做族長,還是跟著你的父親走,去魔界?”
在李藍秀心中,一直以為自己將來會成為除妖降魔,造福百姓的大英雄,卻不想事於願違,自己法力低微,愚蠢的讓哥哥送了小命,而自己的父親竟然是個大魔頭。連同這些年來自己降伏的妖魔,也是父親所為。即便此刻自己接受了他魔頭的身份,確還是不能立刻做出跟隨他去魔界的決定。
孟玉堂道:“馮兄,我雖不懂你所思,確不讚成藍秀去魔界。”
李思內心激動,道:“我的兒子為何不可以隨我而去?”
“人魔有別,自當劃清界限,如若藍秀去了魔界,你讓他如何自處?除了做魔,他還能做什麽?”
本就不知如何選擇的李藍秀更加慌張道:“爹,我不想做魔。”
李魔固執道:“我也曾經痛恨魔,並且險些死在魔的手下。而我深處魔界二十年,亦清楚,並非所有魔都那麽麵目可憎。”
“魔終究是魔,也許一直都無事,可哪一日魔性大發,便是屍橫遍野。”
李思並沒有禪魔的好口才,知道孟玉堂所言偏頗,卻不知如何回應。
“所以,孟公子是要我兒同我恩斷義絕嗎?”
馮阿牛道:“我想,李魔同藍秀的父子關係要遠超人魔之別。玉堂,我們都是外人,如何做決定,還應由藍秀自己做主。”
就在李藍秀猶豫不絕之時,一直沉默的玉如煙道:“這世上還有什麽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若我可以選擇,為人也好,為魔也罷,哪怕是深陷地獄,我也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回我的親人,那怕隻是短暫的相聚。”
那清冷悅耳的聲音如一滴清露一樣滴進人心裏,讓人靈台清明,豁然開朗。
孟玉堂道:“玉兒,你難道要藍秀入魔嗎?”
李思道:“我可以保證,隻要他不願意,我絕不讓他入魔,魔界亦有人類存在,身為護法,我有能力保護好我的兒子。若不能,我願隨著我兒離開。”
李藍秀迎著父親殷殷期盼的目光道:“父親,我跟你走,從此我們父子再不分開。但你要答應孩兒,不可再傷人類,並守護好我們的族人。”
李魔激動的拍著兒子的背,錚錚鐵漢,再度落淚。
老族長帶著全族人送父子二人到海邊。這時,其他幾個村落的人也都紛紛趕至,雖是相顧無言,卻都滿懷崇敬的看著昔日的大英雄李思。在所有人的目送之下,李家父子二人坐著一尾輕舟,消失在海的盡頭。
幾日後,老族長送了許多吃的用的給馮阿牛四人,目送四人離開了魔岩村。
又行了幾日,四人來到一座小城,找了一家客棧休息。
夜半,玉如煙又在院子裏練劍。自從她被蛇皇帶離花樽那一日起,她便一直苦修法術,一日不輟。她總在想,若當年自己不那麽貪玩,也許當日他們大鬧百花殿之時,她就可以打敗佘蟠,把他們趕走,便不會有後來的悲劇發生。她練習完一直用的玉氏落花雨劍法後,又開始練習劈空劍。劈空劍相較於玉氏其他的劍法更為霸道狠辣,許多招式都存著玉石俱焚的危險,那一日她為了救孟玉堂,情急時使出幾招劍式,才知其威力之大。以前父親一直不準他們姐妹練習。她會的幾個招式,都是無意中看父親練功時偷學到的。後來玉無憂命她將一些族規禁止修煉的秘笈都帶入了樽閣。她調皮搗蛋,怕父親責難之時,時長躲入樽閣裏,無聊時就翻看那些秘笈,雖未修煉,確能記住所有的內容。如今見識到了它的威力,開始認認真真的要將劈空劍練好。
馮阿牛坐在屋頂上道:“不累嗎?上來歇會兒。”
玉如煙不理他。自從知道她給自己起了個小狗的名字後,這一路上玉如煙就不搭理他。他百般討好獻殷勤,她也不過寥寥數字,就不理他了。馮阿牛厚著臉皮道:“阿花……”
玉如煙剛剛轉過身來,聽到阿花二字,順勢一劍劈向房頂的馮阿牛。馮阿牛一個旋身,周身仙力化解了劍氣,客棧的房頂才幸免於難。
“玉兒,我錯了,你就原諒我吧?若你能解氣,以後你叫我阿貓,阿狗都可以。我真不知凡人竟會給狗起阿花這麽美的名字。”
玉如煙飛身而上,座到了他旁邊。一伸手,馮阿牛識趣的遞了一壺酒給她。
“你這幾日好似心情不錯?”
玉如煙星子般的眼睛同星月交輝,煞是好看。她悠悠道:“自從看著藍秀和他父親離開,我才明白,即便是懷著恨意苟且的活著,也可以做一些善事。我在想著,要不要隨玉堂去除妖降魔。”
“玉堂哪裏有我好,我比他法力高,比他足智多謀,他就是銀子多而已。玉兒,你不能這麽狠心,沒有你做後盾,我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妖魔吃了。”
孟玉堂飛身上來,手裏端著個食盤,裏邊是幾壺酒和幾個下酒菜。聽到馮阿牛的話,他將食盤擺在了玉如煙麵前。
“我本好意請馮兄喝酒,卻不想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毫無一用的紈絝子弟。”
“玉堂,我尚未說完,你不但銀子多,也最最風流倜儻,宅心仁厚……。”
孟玉堂同玉如煙碰了碰杯,笑道:“玉兒,我們要不要帶上他?”
玉如煙一飲而盡,道:“如果接下來幾日表現良好的話,也可以考慮一下。”
馮阿牛道:“這下好嘍,有玉堂在,我們又可以吃好,穿好,住好嘍。”
“我就隻是你的錢袋子嗎?”
孟玉堂扔了一顆花生砸馮阿牛,馮阿牛順手扔進嘴裏。
“玉堂,那日我們放走了李魔,你心裏可還有結?”
“玉堂並非愚魯至極之人,我知道我們攔不住他。”
“若能攔住,你會攔嗎?”
孟玉堂若有所思道:“馮兄,我知你意,或許,玉堂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思慮這個問題……”
蘇嫻也飛了上來,先是抱怨了一通,接著開始大快朵頤。
玉如煙道:“玉堂,想必你早猜到我們不是兄妹。並非我不信任你,隻是我的名字會引來災禍,故而化名顏如玉。”
顏如玉,玉如煙,馮阿牛再次細品她的化名,眼中的驚異一閃而過。這一發現著實令他驚訝不已,以至於沒有聽到孟玉堂的話。
“馮兄?”
“啊?你還是叫我阿牛的好。我的名字怕是能引來九天的妖魔。”
三人同時白了他一眼。
蘇嫻道:“我叫蘇嫻,我爹爹是焚經閣主,玉堂哥哥聰慧,想必早就猜出來了。”
“猜是猜出來了,隻是沒想到焚經閣的大小姐還要我一個凡人來保護。”
“哼,玉堂哥哥,你同他學壞了。”
“怎知就是同我學壞的呢,所謂江山易改……”
孟玉堂拿起一個雞腿堵住了他的嘴。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