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水城坊間經常有奇人異事的古怪言論流傳。

    其中一條就是關於玉柱街的那個裴老頭。

    有人說他是春秋十大豪閥之一裴氏的遺老，國破家亡後逃到邊塞埋名過活。

    也有人說，他是北莽女帝的麵首之一，隻因年邁體衰，不堪大用，被那位老驥伏櫪的虎狼之君一腳踹開。

    但有兩件事說書人言之鑿鑿，一是裴老頭絕對功夫不低，至少得是個三品打底，二是其人喜好附庸風雅，有豢養花鳥魚蟲的習慣，作為大財主，擁有三間鋪子兩個大院，此外名為記名弟子，實為打手的門人數十上百，就算是那幾個本地大幫派和官府，也要事事給他留有顏麵。

    偶爾有飛鳥從裴家大院起落，早已屢見不鮮。

    ……

    裴家後院。

    武庫前，裴麓環臂，臉色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讓。

    “想看拳譜，得當我的入室弟子，老朽發誓有啥教啥，絕不藏私，也不用你送終，要麽就按規矩交學錢，這偌大家業，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攢出來的。”

    江源話不多說，直接掏出五兩銀子扔過去，對方信奉法不輕授，五兩銀子隻是武館裏學徒們兩月學錢，他看拳譜無非是要個定式，否則每次對敵都得像以前一樣臨時攢出一套專門應付的方案，確實效果出眾，但在戰陣上平白損耗心神，再者拳法立樁，有助於聖人盜轉化的生機深入骨髓，加快體魄強化的效率。

    裴麓失望地讓開了道路，那個韓家玉樹確實該死，要是活過來他也得偷摸給兩下子，若非如此，某人絕不可能出手這般“闊綽”。

    兩人先後步入武庫，作為薊州趙勾最大的頭目，裴麓專門負責盯著北涼和兩遼之間的相互動向，以及北莽這部份的戰略意圖。

    北涼若反，上潰兩遼，下取襄陽，中路直奔太安京城，基本上是僅有的方案，這三條路線上都有大頭目把守。

    武庫不大，與普通廂房無異，兩側鐵架上是刀槍劍戟各類兵器，牆上懸掛弓矢，居中書架則是各類拳譜劍經，刀典道藏的存放之地，左右各有一個不甚起眼的鳥籠。

    江源在拳譜一層隨手拿了一本，看得裴麓直挑眉頭，這家夥對自己太不上心。

    “金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這門合意拳重在迅猛淩厲，有些洗經伐髓的功效，可對你來說意義不大，六品打通十二正經之一便成，五品打通八脈奇經之一即可晉升，你天生就是百脈俱通，日後風景，即便天天混日子，往後保底也是個一品高手。”

    裴麓對這位始終不願意當自己入室弟子的少年極其看重，太安京城的趙勾首領眼光再高，都不至於無視這樣的武學奇才，更何況對方主導了白衣案等一係列大事，眼光尤其毒辣。

    江源翻看了一遍拳譜，過目記下將其消化，然後轉身出了武庫。

    合意拳分為外合與內合。

    肩與胯合，肘與膝合、手與足合、

    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

    內外相參，互為體用，便是大成。

    裴麓見狀嘖嘖稱奇，他知道合意拳對江小子而言不存在難度，但更上手就已經初見大成，還是過於聳人聽聞了些。

    接下來的七步乾坤樁更是一氣嗬成。

    第一步踏出，筋骨如龍，從大椎之雲，體察腰背，顧及手足，氣力貫徹似攻城之錘。

    第二步，勒馬聽風，三打通透，足力流淌若奔流，勢不回轉，破山而行。

    直到第七步午牛犁地，重拙之巧盡顯，蠻牛起陸之功完美爆發，猶如不破神形。

    裴麓神色發愣，不破神形是一種武學的基底根理，唯有真正意義上的“大家”才能領悟，非力非勁，實為狀態或者說心境，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屬於不敗之人的萬事強行為之。

    江源收拳，一遍七步乾坤樁走過，本命穴竅又煉化一座，更重要的是生機深入，使得根基從牢固開始向磐石轉變。

    他現在最要做的就是大吃特吃，然後持續走樁。

    一般來說，一天練武過猶不及，幾個時辰就是上限，也足矣。

    但聖人盜補充生機，可以讓人沒有疲憊之感。

    “祖宅要賣的話，值多少錢。”

    “咱這兒又不是京城，你家祖宅又老舊，八十貫頂天了，我能出一百貫，順便開個磨坊。”

    裴麓的心思瞬間向生意轉變，這些年他屢屢中飽私囊，首領應該知道，但五大頭目絕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失勢，反倒是這種主動獻上的借口，會讓首領和貴人們格外滿意。

    江源伸手，示意對方拿錢，

    ……

    大盞城，韓府。

    古色古香的宅邸正堂，一名中年男子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扣著茶壺蓋，不怒自威。

    底下跪著韓家各房子孫，幾名客卿供奉站在旁邊低頭不語。

    韓老太爺位列朝堂，膝下三子兩女，兩女皆已外嫁，三子幼年死於頑疾，長子年紀不輕，在上陰學宮有著大儒身份，現如今是二老爺當家。

    孫輩當中，韓玉樹最為出眾，半步小宗師天資卓越，此外還有舉人功名在身，一手館閣體就連京城都有所耳聞，稱得上韓家玉樹，又因為和家主都是“老二”，韓府未來基本確定了是誰來接替做主的位置。

    “查，從裏到外，從上到下，一點一點給我仔細查，弄本劍經搭上了玉樹，別說是我，老父也咽不下這口氣，那個江家人立刻派人抓起來，事情因他而起，線索就從頭開始捋，探查期間，韓先聲，你要是敢離開府邸半步，休怪為父無情。”

    名為韓先聲的青年額頭滲出冷汗，他雖然不滿二弟受盡寵愛，可哪敢直接弑殺血親啊。

    “劍客卿，聽說你們東越劍池是劍道聖地，這次就讓我好好欣賞一下風采吧，一旦發現對方，砍掉四肢帶回來，毋傷性命。”

    “遵家主令。”劍客抬頭拱手，他是二品小宗師，在江湖上有“一劍光寒滿山樓”的美譽，曾經四處挑戰，擊敗數名其他小宗師，卻也因此觸碰了律法，最終由韓老太爺出麵保下，融入韓家已有好幾個年頭。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