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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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敬適才也有些發困之意,但並不曾睡著,聽見這聲吆喝,也猛然頭腦清醒。
他認得出,站在眼前的這兩位姑娘,就是之前錯追馬車內坐的那位郡主和丫鬟。
桃葉當然不認得這兩個人,但對於她們給王敬的稱呼十分不滿,也扯著嗓子吵吵起來:“你誰呀?管誰叫“登徒子”呢?”
一旁攤位的攤主,過來拿回了落在桃葉腳下的草帽,順嘴問了句:“外鄉人吧?連大王的掌上明珠——司蓉郡主都不認得?”
桃葉一陣發愣,難道本地人就應該都認得這個大嗓門郡主嗎?
旁近幾個擺攤的都圍了過來,紛紛獻上自己售賣的物品:
“郡主,我這裏還有幾條魚,請您收下!”
“郡主,我這雞就剩一隻了,請您給帶回去吧!”
“郡主,這蘿卜是今日新挖的,可好了!”
……
桃葉呆住了,這些人還真的都認識這個郡主啊?
司蓉郡主身旁的小丫鬟,就把那些東西都收下了。
還有幾個正在集市上買東西的客人,也來恭維:“郡主可是咱們哀牢縣的活菩薩……每次得了好東西也都是送去給難民……”
王敬不禁低頭暗笑,他雖不大了解這個郡主的為人,但單憑昨日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拔劍砍人一事,也絕不可能是什麽“活菩薩”!
“鄉親們客氣了,多謝……”司蓉郡主笑得十分溫柔,與方才大聲吆喝時的模樣真是判若兩人。
王敬心中琢磨,司蓉郡主常常送東西給難民,應該指的就是被收容在寧王宮的那些難民吧?
聽著集市上的買主賣主們聒噪了半天,終於輪到王敬開口了。
他離開方才蹲坐的牆角,往前走兩步,朝司蓉郡主作了個揖:“郡主息怒,在下昨日當真是認錯人了,並非有意驚擾郡主。”
世人都撐不住讚美,司蓉郡主被眾人這麽一誇讚,連對王敬說話也像小綿羊一樣了:“原來是個誤會啊……沒事沒事,那就此別過吧!”
司蓉郡主忙招呼她的丫鬟:“小鶯,我們快回去吧!”
集市上的賣主、買主也都紛紛散開,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
“郡主請留步。”王敬叫住了司蓉。
司蓉與丫鬟小鶯回了頭。
王敬和顏悅色,又恭謹地向司蓉作揖:“草民夫婦因婚事不順,流落至永昌,如今已身無分文。草民又有足疾,難於生計。聽聞郡主於哀牢舊王城內收留難民,不知可能收留草民?”
司蓉上下打量了王敬幾眼:“你有黃籍嗎?”
桃葉湊過來聽二人的話,聽見問“黃籍”,一腦袋問號,“黃籍”是個什麽東西?
王敬低頭,好似百般無奈:“有自然是有的,隻是從家來得匆忙,沒帶在身上。”
司蓉似笑非笑,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唉……那我就無法了!沒有黃籍,我怎知你姓甚名誰、從何處來?是犯罪逃亡至此?還是逃難至此?總不能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吧?”
王敬略笑:“我能現辦一個黃籍嗎?”
司蓉果斷拒絕:“那不成!黃籍乃是生來就在原籍辦好的,哪能到了外地就隨意再辦一個?”
聽了這幾句話,桃葉大概揣測出,“黃籍”應該就相當於現代的身份證、戶口本之類的東西吧?
桃葉不知這黃籍究竟有沒有異地補辦手續,但她覺得,司蓉郡主既然是永昌王的女兒,豈能做主不了這點子小事?多半是在找借口推脫!
司蓉與王敬此前不過一麵之緣,而且還把王敬當成了“登徒子”,她怎麽可能會輕易幫王敬呢?
她今天會出現在這裏,不過是出於好奇。
因為馬匹在永昌確實少見,集市上過來過往的人看到賣馬,難免當成一件稀罕事,相互傳說。
司蓉就是聽見人說這裏有人賣馬,才想來看看何人竟然有馬可賣,沒成想竟是這個人?
若不是頭上頂了個“活菩薩”的高帽子,當著老百姓的麵,她才不要理會王敬的求助呢!
王敬卻隻管死皮賴臉地懇求:“郡主行個好吧!不然草民夫婦就要餓死了……”
司蓉又瞥了王敬一眼,滿是不屑之意:“能騎這樣的馬,你會窮得揭不開鍋?鬼才信!”
王敬長歎一聲,半似有意半似無意地絮叨著:“我這馬,其實是借的。借我馬的人……就是昨日跟蹤您馬車的那位“俠客”。”
聽見“俠客”二字,司蓉突然激動得忘乎所以,不自覺就又飆起了大嗓門:“你認得他?他在哪?”
周圍原本已經散開的人,聽見這一嗓子,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這邊。
小鶯扯了扯司蓉的衣袖,努嘴使眼色。
司蓉笑得好生尷尬,忽又變成了一隻溫順的小白兔,溫聲細語地跟王敬打聽:“敢問這位大哥……你……借給你馬的那位俠客,他……他住在哪裏呀?”
王敬略笑,回到了牆角,馬兒身旁。
司蓉忙跟了過來。
桃葉搞不清楚這是個什麽情況,隻是站在那裏,聽得一愣一愣的。
王敬隨意地捋著馬毛:“老馬識途,若放開韁繩,它自然就會回他原來主人的地方。”
司蓉臉上露出絲絲欣喜,走到了馬身邊:“這馬你要多少錢?我跟你買了!”
桃葉忍不住在心裏偷笑,這下子,晚飯有著落了!
王敬向司蓉伸出兩根手指。
司蓉不解,疑惑地問:“二十兩?”
王敬搖頭。
司蓉記得,即便上等好馬最多也就賣八十兩銀子,眼前這人莫非是想獅子大開口?
她隻好又問:“二百兩?”
王敬又搖頭。
桃葉唏噓不已,她想,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想使勁訛詐人家的錢,這樣不太好吧?
果然,司蓉郡主已經有點生氣了:“就你這一匹普普通通的馬,難不成還想要二千兩嗎?”
王敬搖頭笑笑:“非也!我是想要……兩份能被收留進寧王宮的黃籍!”
桃葉瞪大了眼睛。
他們……好像可以一步到位了?
郡主的身份可不是吹噓的,在第二日的清晨,王敬和桃葉就到手了兩份可以證實他們是“難民”的黃籍,然後與其他難民一起,被送進了寧王宮。
然而,寧王宮中居住的難民實在太多了,遠不似外麵的人口稀稀疏疏,他們想要得知王逸是否在其中,似乎沒那麽容易。
三天之後,陳濟自外返回到他在哀牢所租用的小四合院中。
他風塵仆仆,在院門處下了馬,一進門看見馬達就問:“你跟蹤那個郡主,可跟蹤出什麽線索沒有?”
馬達拱手回複:“她每日的行蹤,要麽就是購置菜蔬送給難民,要麽就是遊山玩水,實在毫無意義。”
“不應該啊……”陳濟思索著,搖了搖頭,又吩咐:“你繼續去跟,我才不信永昌王叫她來哀牢就為這些小事!”
馬達低頭:“屬下不想跟蹤她了。”
“嗯?”陳濟有點詫異,他看了馬達一眼。
在他記憶中,馬達一貫聽命做事,不會多問緣由、也不會拒絕任何差事。
陳濟不解:“為何不想?”
馬達沒有立即作答,似有些為難。
他們已經走入院子正中,方晴看到,忙迎了過來:“公子有所不知,那郡主早已察覺有人跟蹤,隻怕每天都在故意繞彎子呢!”
陳濟點了點頭,又看馬達:“你不願繼續跟蹤,是因為被發現了?”
馬達又沒有立即作答。
方晴微笑,幫著圓場:“公子也是知道的,永昌人少,跟蹤難於藏身,被發覺也是難免的。”
陳濟淡淡一笑,又往前走,一眼看到東廂房門窗皆無、門框磚瓦都被燒黑了一片。
“這是怎麽弄的?”
方晴如實答道:“這是桃葉姑娘放火燒的。”
“桃葉?”陳濟有些吃驚:“她來過?”
馬達上前回了話:“桃葉姑娘說是來找公子的,屬下便將她帶了回來。不想她後來又要離開,屬下揣測公子必是想留下她的,因此大膽做主,將她鎖在房中,誰知她竟縱火逃跑。”
“然後呢?一把火,你們就真讓她逃了?”
“是王二公子與她裏應外合,一起逃走的。”
“王敬?他也來了?”陳濟更加驚愕。
馬達點頭。
陳濟忙問:“是什麽時候的事?”
馬達道:“已經有五六天了。”
陳濟覺得不對勁,他這趟也是自建康回來的,他記得他離開建康那天,王敬分明還在建康。
他一路快馬,很少休息,甚至在天氣好時也會趕些夜路,一路上多次換馬,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日夜兼程了,也不過今日才勉強到此,累得筋疲力盡。
而王敬腿腳不好,怎麽可能比他早到那麽多天?
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王敬受助於桃葉。
陳濟看了看他隨身攜帶的神奇鏡子,想不出桃葉又用了什麽工具讓王敬如此神速。
但無論是什麽,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就是桃葉已經選擇站在王敬那邊了。
這一點,讓他感到十分可氣!
方晴又對陳濟說:“房主見房子燒壞了,要向我們索賠一百兩銀子。”
“就這一門一窗、幾塊磚、幾片瓦,就要一百兩?他打劫啊?”陳濟的火氣正無處宣泄,遂嗬斥道:“你告訴他,再漫天要價,我宰了他!”
方晴、馬達見陳濟發火,都不敢作聲,默默慶幸被王敬打劫的那匹馬已經被司蓉郡主送回,否則損失更多。
陳濟進了自己的書房,閉上門,將從京師宮中盜取的信件、奏折都從身上拿出來,攤在了書桌上。
麵對一桌子信件,他回想這一趟出門,親手捂死孝宗司昱這件事……原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幸而大皇子司德已經順利即位為帝,孟太後為大局穩固沒再繼續追究司昱死因,他也安全回到永昌,總算可以暫時舒緩一口氣了。
他整理物件,正盤算著接下來應該做的事,卻恍惚聽到外麵有女人嚷嚷的聒噪聲。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