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混淆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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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元目光輕輕掃過陳濟,沒有說話。

    桃葉被陳濟“就地正法”的提議氣得火冒三丈,習慣性批鬥起來:“放屁!你一年多之前還不是在孝宗麵前俯首稱臣,鉚足了勁討好司姚公主,如今你又跑到這裏獻媚,就不是三心兩意了?”

    陳濟似笑非笑,答道:“大王明察秋毫,自然知道我是受兄長所迫才做得駙馬。況我在建康又不曾為官,而後已與公主和離,追先父遺誌、效忠大王,從無二心!”

    桃葉立刻也搬出強大的理由,以維護王敬:“我二哥何嚐不是被迫做得駙馬?他為拒婚公主,曾以艾燒雙足,才弄成現在這個瘸樣兒!此事到建康隨便一打聽,哪個不知?”

    司蓉郡主在一旁聽著,十分納悶,怎麽兩任駙馬都是被迫做得駙馬?

    她湊近馬達,在他耳邊低聲問:“那司姚公主,很醜嗎?”

    馬達不知怎麽作答,背後議論公主美醜,似乎不該,他隻輕輕答了句:“她……有點胖……”

    司蓉似有所悟,果然是建康富庶,把個公主養得白白胖胖,縱觀永昌,人人都是瘦子!

    司元沒有理會桃葉與陳濟的拌嘴,目光掃過王敬:“看完了嗎?”

    王敬正遐想著孝宗可能的死因,忽聽見司元問,忙雙手將信件交還司元。

    司元接回信件,又問王敬:“可是令尊親筆?”

    王敬如實答道:“是。”

    王敬扭頭望著陳濟,胸中的憤怒油然而生:“敢問陳兄,這些信件是如何得來?”

    “你猜呢?”陳濟挑了挑眉毛,似調戲一般。

    王敬在心中越發肯定,殺害孝宗者必是陳濟無疑……

    但王敬不能在司元麵前替司昱打抱不平,當年永昌王司元和孝宗司昱競爭皇位,司昱在孟氏的扶持下勝出,而司元被貶到偏僻的永昌受苦,司元不可能不惱恨司昱。

    司元咳嗽了兩聲,又發問:“王駙馬對於令尊與孝宗多次通信之事,知道嗎?令尊……現在何處?”

    陳濟暗暗發笑,他情知王逸就在寧王宮中,若是王敬不承認,他即刻就可以把王逸從難民中找出來;若是王敬承認,那王逸就算是孝宗派到永昌的奸細,一個潛伏永昌多年的奸細!

    王敬琢磨片刻,漸漸琢磨出了另一個主意。

    他跪在了司元腳下,坦誠相告:“稟大王,家父官居司徒,是對外稱病才有機會私自離京來得永昌,草民在京替父處置公務,也常與家父通信,自然對家父行蹤一清二楚。”

    司元聽了,不由得好奇:“令尊既是承皇命辦事,為何要欺上瞞下、私自離京?”

    王敬稍稍抬頭,流露出一臉無奈:“大王與孝宗乃是親兄弟,同在建康宮長大,自然最是明白,孝宗雖有幸登上九五之位,卻始終受製於孟氏。孝宗尋寶,本意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有力量對抗孟氏,而孟氏並不知金庫一事,孝宗當然要瞞著。”

    司元點了點頭,這些,他自然是信的。

    司元自幼受孟氏迫害,以至於身體孱弱,他了解孟氏的手段,也很清楚司昱並非孟氏親生,即便做了皇帝也極有可能成為孟氏手中的傀儡。

    真話隻是鋪墊,緊接著,王敬開始了他的杜撰:“家父離京前,孝宗曾單獨召見。他說,他與兄長本是同根生,卻因孟氏挑撥,以至兄弟情分生疏,待來日尋得金庫、招募兵丁、滅了孟氏一族,他定要迎回兄長,從此兄弟一心,必使江山永固。”

    司元靜靜聽著,他瞟了王敬一眼,半信半疑。

    王敬繼續說:“草民最後一次單獨求見孝宗,是在兩個月前,是為了求他廢除草民與公主的婚事、為我枉死的發妻伸冤。當時他滿臉愁容,說他無力做主此事,他說他活得很窩囊,他每反抗孟氏一次,都會反受其害。他囑咐草民,若他不幸,定要草民父子親赴永昌、投奔大王,切不可讓大齊國毀於婦人之手。不想此後不過寥寥數日,孝宗當真莫名其妙死在了妃嬪的臥榻之上!而孟氏竟隱瞞不予發喪,直到所有朝臣恭請大皇子登極……”

    陳濟旁聽著,很想發笑,又不敢笑,他知道王敬這番話純屬胡編亂造,可是卻編得合情合理、恰到好處,連“忠臣不事二主”的問題也給解釋通了!

    司元是個飽經風霜之人,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他看著王敬,又問:“你所說的,二弟對你父子講得那些話,有證據嗎?”

    王敬端正跪好,仍是恭謹作答:“大王明鑒,若孝宗連講這些話都留下“證據”,草民大約就不能安全來到永昌了,早在半路已被孟氏所害!”

    司元沉默不語,他被貶永昌已經快二十年了,實在無法以二十年前的記憶去辨別司昱近些年的心態。

    “大王,金庫乃顯宗遺物,為孝宗所有,也為大王所有。孝宗短短一生,實在活得憋屈!身登極位,卻連無故死去都無人問津!如今世上,又有誰肯奮不顧身、替孝宗鳴冤?草民懇請大王挖掘金庫、招兵買馬,為孝宗報仇!”王敬這番言辭說得慷慨激昂,言罷又朝司元深深一叩首。

    話到這兒,王敬以為,真或假已經顯得沒有那麽重要了,無論司元信或不信,“報仇”二字,都給了司元極好的借口。

    畢竟,如今司昱之子司德已經即位為帝,雖是個孩童,然朝臣認可、名正言順,若司元貿然領兵進京,那便是造反,他必須得有一個強大的理由。

    對於齊國官民而言,司昱的遺言固然缺乏“證據”,但王敬作為孟氏嫡親的女婿,卻倒向司元,不乏是最好的證人。

    司元略點點頭,還是維持著禮貌的笑意:“王駙馬這番話,孤王很感動。你且起來吧!”

    “謝大王。”王敬站起。

    司元抬頭望天,已是過了日中,他向韓夫人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巂唐了。”

    韓夫人便扶司元站起,一起走下了亭子。

    桃葉很納悶,這永昌王既沒有說采納王敬意見,也沒問第八處金庫在哪,就直接撤了,是個什麽意思?

    所有隨從都跟在了司元身後,陳濟也趕緊跟上。

    不料,司元卻停了一下腳步,回頭望陳濟:“陳公子就不必跟著了,請自回吧!”

    “是……”陳濟頓時愣住了,不敢再前進。

    馬達隻得隨陳濟一起停住。

    司蓉原是走在司元身後的,聽到如此,竟不知該走還是不該走,不知不覺就放慢了腳步。

    韓夫人低聲在司蓉耳邊笑言:“郡主是大王嫡女,最該清楚大王喜好,以後再要引見什麽人,可要謹慎。”

    聽了這話,司蓉臉上火辣辣的,更不敢與陳濟、馬達同行,她看了馬達一眼,又趕緊去追趕父親司元了。

    陳濟駐足原地,望著遠去的司元一行人,又看一眼仍站在亭子中的王敬和桃葉,再次默默握緊了拳頭。

    王敬心中也烏雲密布,他從亭子上走了下來,走到陳濟身邊:“那些信,你是從孝宗手裏得來的吧?”

    桃葉忙跟了過來,聽見王敬這樣問,再次感到一頭霧水。

    陳濟的目光十分不屑,又露出輕佻之笑:“我為何要回答你的問題?”

    “是你殺了孝宗!”王敬眉宇之間露出一股怒氣,直直瞪著陳濟。

    陳濟卻笑嗬嗬:“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

    桃葉吃驚地睜大了雙眼,質問陳濟:“你為什麽要殺官家?就因為他廢了你駙馬的身份嗎?”

    “傻丫頭,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嗎?”

    當講話對象變成桃葉的時候,陳濟便表現出柔情的一麵。

    但桃葉對這種語調很反感:“我不信他,難道還信你嗎?”

    陳濟淡淡一笑:“你這麽信他,你倒不妨問問他,方才他在永昌王麵前說得那些話,有幾句是真的?”

    桃葉哼了一聲,她才不會那樣質問王敬呢,她永遠相信王敬做事有自己的道理!

    “王兄這臨陣編故事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要是不去寫幾個戲本子,這才華都可惜了!”陳濟看著王敬,不住發笑。

    當然,那是譏笑。

    王敬蔑視著陳濟,目光鋒利如劍,以前他每次看到陳濟,想起的都是發妻滿堂嬌之死,如今又加上了孝宗之死,但他仍舊無能為力。

    陳濟帶著馬達,轉身離開此處。

    王敬隻是久久凝視。

    “他真的是謀害官家的凶手嗎?”桃葉也同樣望著陳濟和馬達的背影。

    王敬輕聲答道:“十之八九。”

    桃葉不太搞得明白,她隻覺餓得發慌,得先填飽肚子才能思考別的問題。

    她拉著王敬來到大廚房,發現午飯早就發完了,大廚房裏連半個人影也不見。

    “這些人也真是的!都不知道要給我們留飯嗎?虧得我還把他們當好人!”桃葉看了一個又一個鍋,每個鍋裏都空空如也。

    王敬看著桃葉到處掀開鍋蓋、伸頭一看、又放下鍋蓋,那敏捷的樣子,活像一隻躥來躥去覓食的小猴子,是那樣靈動可愛,不知不覺中,似乎暫時忘記了方才的心事。

    “別找了,早上的饅頭我給你留了兩個,回去吃吧!”

    桃葉聽到,很是欣喜,忙跟著王敬回了住處,找出饅頭來吃。

    她坐在床邊,才剛拿著饅頭啃了幾口,忽聽到外麵有些異樣的聲響,像是許多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在他們進出布簾的那個方向。

    還沒來得及去猜想,突然一堆大大小小的石頭由布簾外砸了過來,砸到了王敬和桃葉身上!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