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伏 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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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天色陰沉的一天。

    早晨的太陽,隱藏在雲層中,天氣好像隨時就會下起雨來。

    雲雀,在“新家”的臥室裏醒來。

    還是不習慣安全屋的布局……

    錯過身子,雲雀才穿上拖鞋。

    “……”

    倒上一杯剛燒開的熱水,雲雀打開了廚房的窗戶。

    然後是第三次看向街北的理發店。

    大門緊閉,外麵的旋轉燈柱,依然是紋絲未動。

    看著理發店前的空地,雲雀緩緩合上了窗戶,離開了廚房。

    餐桌上簡單的食物,還有兩枚煮熟的雞蛋,便是雲雀思考之餘,咀嚼的早餐。

    一連三天的清晨,都在陰雲籠罩中度過。

    盡管內心不願意相信,但雲雀的腦海裏,已經浮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讓他有些脊背發涼。

    海燕,遊隼以及店裏的夥計,恐怕……

    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捏著手中的雞蛋,雲雀的神情有些呆滯。

    手指下意識地放鬆,雲雀手裏的蛋殼,掉到餐桌底下。

    細碎的渣子,散落在瓷磚地板上。

    彎腰去撿破碎的蛋殼,雲雀的手腕,被袖子中的什麽東西觸,碰了一下。

    是那張字條。

    “……”低頭看向袖子裏的字條,雲雀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從袖子裏拿出字條,雲雀不用看也知道上麵寫著什麽,是海燕的字跡。

    上麵寫著如果出了什麽事情,連續三天沒有人在理發店前,停一輛米黃色的電動車,就證明清雲市內所有的人,均已遭遇不測。

    隔壁市……同上級聯絡。

    今天正是第三天,理發店前的空地上,還是沒有出現電動車的影子。

    一邊從頭看起,雲雀手上一邊送進嘴裏食物。

    一碗稀飯,兩枚雞蛋,幾隻饅頭和醃菜。

    就這樣慢慢地吃下肚。

    擦擦嘴角,雲雀再次看向了桌子上的字條。

    左手的大拇指,一個字一個字地,按過。

    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看完了最後的幾個字,雲雀合上了手掌,將紙條抓在手裏。

    左手猛然卷成拳,張開了嘴。

    “……”

    兩天前在茶葉罐中找到的紙條,就這樣被雲雀吞進肚中。

    仿佛那時候手拿茶葉罐,發現端倪而欣喜若狂的不是他。

    如今時間到了,它已經沒有用了。

    兩天時間,足夠他冷靜下來了。

    思考了整整兩個晚上,雲雀逼迫自己按照紙條上的話語,冷靜下來捋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因為他清楚,如果清雲市內真的隻剩下自己一個人,那麽他從現在開始就要萬般小心。

    自己隻是手中有一把槍,有一個人而已,要麵對的卻是無處不在,暗中的龐大組織。

    手中的u盤,不僅僅是上級在找,敵人也在找。

    眼下最要緊的東西,便是內線情報員交割來的情報,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把它送出去。

    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和上級聯絡,把情報移交出去?

    雲雀的眉頭緊緊地皺到一起,即便自己沒有引起敵人的懷疑,成功和上麵聯係上,自己又該如何證明身份,又該如何確保,和自己聯絡上的不是敵人?

    雲雀的擔憂不無道理,青獅在理發店裏搜查到的花名冊,上麵並沒有錄入雲雀的代號,甚至清雲市內除海燕遊隼夥計三人,所有的特工都不知道有雲雀的存在。

    換句話說,在上級眼裏,根本不存在一個“雲雀”的人。

    雖然能在敵人眼前消失,是不幸中的萬幸,但是和自己人聯絡的時候,我該拿什麽證明自己的身份?

    椅子:“噔——”

    沉重的實木椅子,不像雲雀自己家裏的輕。

    雲雀心內莫名升起一股煩躁,他雙手抓起椅子放到一旁,開始在客廳裏來回走動。

    隻有一把手槍,與幾顆子彈……不應該。

    在夜裏輾轉反側的時候,曾經仔細地回想過自己的記憶,海燕是否和自己說過什麽,也曾一點點地搜查安全屋內,有沒有什麽別的有用東西。

    然而除去給幹淨整潔的房屋內,製造了一大堆灰塵和汙漬以外,雲雀什麽也沒找到。

    紙條?海燕的筆跡?不,模仿一個人字跡,對於特工來講不算困難,上級不會因為一張紙條就相信自己的。

    在心裏很快就否認了用海燕的字條,自證身份的想法。

    雲雀心中咯噔一聲。

    既然自己無法自證清白,那麽現在就和上級聯絡,真的合適嗎?

    雲雀遲疑了起來,他想起來最近發生的事情。

    先是站裏神秘出現的通訊儀,然後是和內線情報員交接的關頭被人襲擊,再是無人來聯絡的理發店,無論怎麽看都有問題。

    問題最大的,是在街頭上遇襲,也是直接導致站內被毀的原因。

    接頭地點按理說隻有海燕和內線情報員能決定,知情的也就隻有自己,遊隼和店裏的夥計,現在海燕和遊隼,已經為掩護自己犧牲了,來不及撤離的夥計,甚至連出事了都不知道。

    不可能是他,更不可能是自己。

    腦海自動浮現出那天的情景,理發店進去了三名陌生的麵孔,幾分鍾後便有顧客飛也似地逃了出來,夥計被一拳打倒在店門前,滿臉鮮血地被守在外麵的兩人,扔進了車裏。

    那輛黑色的麵包車,在街上停留了足足兩個小時,才帶著夥計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不用親眼看見,隔街觀望的雲雀也能想象出,夥計一臉鮮血地被綁上車,理發店內一片狼藉的景象。

    那麽那夥人是怎麽知道的,接頭地點在衡川路上的?

    誰還能知道地點?

    雲雀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除非內線情報員和海燕,告訴過其他人,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沒有任何理由。

    如今隻有夥計生死不明,而內線情報員,已經離開了。

    每一件事都指向一個事實,不管在哪裏,一定有個內鬼。

    心中默默記下夥計那張普通樣貌的臉,還有不知道相貌的內線情報員,雲雀甚至連禿鷲都納入了懷疑範圍內,他繼續梳理著思路。

    第二個問題,也是最頭疼的問題,身份證明。

    如果自己是來清雲市探查情況的人,遇到和我一樣的人,我會相信他麽?

    還有自己就算真的找到了人,不確定對方的身份,怎麽可以直接把u盤交出去呢?我又該怎麽證明對方不是敵特呢?

    畢竟清雲市死的隻剩下自己了,我該如何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是清白的,清雲市組織遭受的毀滅打擊,另有原因。

    紙條上的聯絡方法,是去郊區的一家超市,買兩罐茶葉。

    要綠衣牌的。

    一滴雨水,從雲雀麵前的窗前劃過。

    下雨了?什麽時候?雲雀抬起頭來,看向陰沉的天空。

    外麵的雨不大不小,雨珠能讓人看見,也沒大到多少。

    樓下有一位家長和她的孩子經過,匆匆忙忙地撐起雨傘,跑向停在樓前的車內。

    雲雀想起了以前,上學時的一次買早餐,也是一位媽媽帶著孩子急匆匆地上車。

    睜著睡眼惺忪的眼睛,通宵寫論文的雲雀,對那天早晨的餡餅記憶額外深刻。

    對於餓了一夜的雲雀,那味道猶如山珍海味一般,他狼吞虎咽了四個才心滿意足。

    肚子適時地響起,一連接受了三天的雞蛋稀粥,它開始發出抗議,控訴大腦消耗不少的能量,卻又不給它足夠的食物。

    正好小區也有一家早餐店,要不去買幾個?

    雲雀放下手中的杯子,來到餐桌旁,下意識地摸索。

    手指沒有碰觸到熟悉的金屬,雲雀愣住了,右手放在餐桌上。

    這裏不是雲雀的家,自然沒有習慣放在餐桌上的鑰匙,讓雲雀的右手抓起來。

    他突然有些別的想法,回到他那熟悉的家裏去。

    一個令雲雀感到厭惡的想法。

    無端地出現,像一條從陰暗角落裏爬出來的蛇,扭曲地爬上他的心頭。

    雲雀想甩掉它,但是這個不齒的想法,緊緊地纏繞在雲雀的內心上,它纏得越來越緊。

    一股罪惡感,爬上了雲雀的脊椎。

    他打了個冷戰:“……”

    那條毒蛇吐出了信子。

    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為什麽我不直接離開走人呢?

    獨身一人,想和誰鬥?

    在理發店前,偏過來半張陌生的臉,闖進雲雀的腦海裏。

    那是一隻精悍的人才有的眼睛,左眼中的銳利,殺進隔著街道的雲雀腦中——青獅的左半臉。

    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雲雀的手開始顫抖。

    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也知道自己的身手,有多麽的差勁。

    那天下午鐵塔般的身影,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那個想法,正一點點地占據他的頭腦,蠱惑著他。

    把u盤扔進江裏,再不濟,擦掉指紋再扔。

    這樣不會有人懷疑到你的頭上,他們就不知道你是雲雀了。

    為了隻見了幾麵的兩個人,你就要冒著搭上死亡的風險,去找雖未謀麵的人?

    雲雀的手,摸索到了安全屋的鑰匙,在餐桌的另一邊。

    確實,海燕並不認識海燕,遊隼他也是第一次見麵。

    他們沒給雲雀什麽,真要說上什麽,遊隼為了掩護他,主動暴露……

    等等!

    雲雀猛然驚醒。

    金老板,金雕。

    遊隼在分開前對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足見金雕這個名字,有多麽重要。

    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就像那天晚上一樣,雲雀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這一次不是對著紙條,而是手裏的鑰匙。

    他再次走到廚房,向著理發店的位置觀望。

    外麵無人知曉雲雀的內心經曆了怎樣的活動,車流繼續一點點地變大,時間悄然快到了上班的高峰期。

    一輛輛車駛過街北,朝著外麵的大路前進,在紅綠燈前一段段地駛離社區。

    突然,一抹黑色闖進街北的馬路上,逆著車流徑直停靠在理發店前。

    李硯山率先下車,直奔理發店前。

    從兜裏掏出來一串鑰匙。

    等待鑰匙的卷簾門。

    店門鑰匙自然是從夥計那裏搜出來的,李硯山動作迅速,打開了理發店的卷簾門。

    “嘩啦——”

    胳膊受傷的赤狐和中彈的灰鼬沒來,隻有青獅和李硯山兩人,來到了理發店內。

    兩人目標很明確,直奔二樓。

    “真是該死的混蛋……”

    神情如釋重負,雲雀卻低聲咒罵了一句。

    他罵了三個人。

    包括他的心安理得。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