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左挈人頭,右挾生虜!(二合一,求月票)

字數:9916   加入書籤

A+A-


    箭矢淒厲的尖嘯,貼著士兵的脖頸擦過,一旦有人中箭停住腳步,定有敵人抓住機會,齊開弓弩,激飛出數十根羽箭,自中箭者身上鬆針般炸開。
    狩虎、狼煙血勇上臉,奮不顧身地攀登城頭,拚死把馬刀砍在敵人的頭上,自黃金通道內湧入朔方台城。
    三軍潮水一樣湧動著推進。
    朔方台城下,大地震動,霧蒙蒙的雪原卷起灰白煙塵,射手羽翼一樣從兩側圍攏,聚成一片起伏的血紅波濤。
    波濤漫過土地,隻剩下累累白骨。
    八獸之狐的半身離散開來,從天空墜落到大地,從火燒的雲沒入狂浪的潮,濺起一道罕有人注意的、小小的血水花。
    所有人奮力拚殺,往前湧動,根本無心注意到天上發生的一切。
    唯獨鬥爭烈度尚在控製當中,感知敏銳的臻象宗師!
    水花潰散。
    八獸怔愣當場。
    魏國公徐有光、大將軍賀寧遠無不放大瞳孔,倒吸一口涼氣,一股子勁氣從尾椎骨躥升到後腦,轟然炸成冰涼!
    鷹!
    豨!
    狐!
    旦夕之間,八獸去二!
    十日之間,八獸去三!
    僅憑梁渠一己之力!一槍之力!
    賀寧遠猛然回想起三日前,梁渠同他商議戰術安排之景。
    唯三句話。
    有人來追,莫要攔!
    有人來襲,莫要阻!
    專心對敵,莫慌勿驚,放他施為!
    流金海戰之後,八獸多久未有如此重大傷亡?宛若一堵堅牆豎立草原之上!
    今日之景,何等的令人驚懼!
    大順驚而北庭懼!
    “哈哈哈!哈哈哈!”
    賀寧遠仰天大笑,笑聲響徹三軍,蕩徹蒼穹。
    本攔截靈狐的臻象趁北庭驚恐,閃爍縱躍,飛來一刀斷去城樓上蔽日大旗,大旗傾倒,軟掛到城牆之上,尚未貼落,便為罡氣撕成碎片,咆哮回蕩天地之間。
    “八獸之鷹、豨、狐,三獸已死!”
    “八獸之鷹、豨、狐,三獸已死!!!”
    咚咚咚!
    大順後方傳來激昂鼓聲,高亢的嗩呐讓人靈魂出竅。
    滾滾浪潮之上震出波紋。
    今日北庭圖騰,倒下三個!
    轟!
    軍旗遮天蔽日,大順軍士再暴漲三分氣勢,滾滾氣血氤氳,將寒冷的空氣灼熱,方圓二十裏外的積雪消融化水。
    此時此刻,再無人可以遏製,倘若阻擋在前,靜止不動,隻會成為被惡浪打碎的礁石!
    浩浩氣血幾乎凝成實質。
    與大順形成對比的,北庭因狼王到來,少許上升的士氣,斷崖式下跌!
    人的鬥誌一旦升起,切不可動搖。
    一旦動搖,各種自欺欺人洶湧而至,再不可能升起!
    “殺!!!”
    黃金通道再堅持不住,轟然破碎。
    但血浪潮頭不僅未退,甚至又漲三分,拚了命的往城中擠。
    有臻象宗師甩出罡氣,劈砍在城牆之上,塊塊碎石掉落。
    破了!
    氣血長城竟衰弱到尋常宗師亦可破壞的境地!
    北庭倉皇,大局已定!
    “梁渠!”
    梁渠之上,九天之外,怒吼喝罵,幾乎將青龍虛影震散。
    然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北庭武聖狼主無比憤怒之下,怒了一下,他為張龍象阻攔,根本無法對他出手,隻能目睹靈狐被抓,吼叫幾聲。
    “哈哈哈。”
    青龍環遊。
    梁渠一手斜槍,一手提拎靈狐黑發,朝天大笑。
    血珠墜落,濺到磚石之上。
    朔方台城,血煙氤氳,缺口處的城牆為鮮血塗抹成暗紅。
    大順軍士瘋狂擴張,開鑿,已經把北庭隔絕在外,成為一個自由的出入口!
    城內三頭山豬被狼妖和其餘大妖聯手,啃得鮮血淋漓,幸得皮糙肉厚,等到支援,重整旗鼓,撞開大狼,抖擻精神,再度踐踏大地。
    主城,守不住了!
    所有北庭宗師見到長城衰弱,女牆崩斷,自身加持不再,心中都生出相同明悟。
    酷烈的鬥爭打到此刻,雙方臻象隕落有兩手之數,極大傷亡,士兵士氣更是大跌。
    萬軍“氣血合一”。
    每個人的實力皆會有數成提升,一方一旦占優,另一方勢必衰落。
    此前他們守城,尚有優勢,得城牆之“勢”助力,橫練上升,故而優勢比之大順更大,然衰落下來,守城之優,氣血統合之優,統統煙消雲散!此時再作抵抗,便是被單方麵的屠殺!
    他們臻象人數並未拉開明顯差距,可狩虎、狼煙層麵的勝負,一樣能影響到眾人。
    百餘位臻象,每人的氣血合一加成一成,等同於多出數位幫手!
    他們沒有加持,又等同少數位,一來一去,差距何其之大!
    “大人!”
    有宗師喊喝。
    人隻有一條命,他們不想再做無謂犧牲。
    大順早有預謀,同樣會抽調宗師前來,便是北庭再有支援,他們也不一定能夠支撐!
    南疆不動,天南海北四周不動,北庭國力本就差大順數籌,遑論北庭八大部族,遠不如大順那麽集權,統籌調度上亦有差距!
    比拚後續……
    少頃。
    “大人!”
    “退!”
    病虎雙目猩紅,從齒縫間擠出字來。
    事已至此,縱有破敵之心,身無破敵之力,隻得下令撤退。
    主將下令,消息即刻傳遞而下,層層擴散。
    “退!退!退!”
    “斷旗!破鼓!”
    楊許率領手下,悍然衝向號令之所,斬旗破鼓。
    旗是軍之眼,鼓是軍之耳,將是軍之心。
    共作一個眼,共作一個耳,共作一個心,何賊不可殺?何功不可立?
    眼瞎耳聾心亂。
    應進不進,應退不退,應坐不坐,應起不起,應簇不簇,應捺不捺。
    本無法阻擋的北庭軍士頃刻間變成無頭蒼蠅,從撤退變為潰逃!
    人心一亂,隊伍便散。
    組織無序,抵抗無力。
    大順蒼蠅拍,一拍一個準!
    勝負。
    至此已分!
    鼻息噴出,化作兩條白龍環遊。
    梁渠立於龍首,手掌纏繞住靈狐長發,繞過腰帶,打一個繩結,捆綁到腰間斜掛,同奄奄一息的豨獸一左一右,意興酣暢。
    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
    左挈人頭,右挾生虜!
    軍功也!
    封侯也!
    地麵陣型變化,浩浩湯湯,梁渠收斂興致,握緊伏波,未曾再取淵木。
    一方麵兩次斬蛟,消耗不小,自己需留有餘力,防備意外。
    殺豨獸不足為奇,殺狐獸有幾分幸運。
    幽海囚籠好則好矣,缺陷為前搖大,不易中,波光一閃,蔓延緩慢,他知曉靈狐本領,猜測會來阻止,結合《眼識法》,以至靈狐跳閃之下,徑直撞入【渦神甲】,正遇波光,避無可避!
    另一方麵。
    目睹潰敗的人潮,梁渠心念一動,體內血液沸騰,臉色兀的蒼白三分。
    晴朗的天空轉瞬間聚起一片烏雲,不僅蓋在天空,更蓋在了北庭將士的心頭。
    明明是晴天,天上的雲都被打散,怎會突然下雨?
    啪嗒。
    一滴水珠落到頭盔之上,發出聲響,潰逃的將士雖有疑惑,但不敢多想,奮力外逃,漸漸的,他的盔甲冒出青煙,頭腦陣陣暈眩。
    抬手扶額,瞳孔放大。
    滿手猩紅!
    血?
    怎麽會有血?
    嘩~~
    雨!
    是雨!
    “血雨!!!”
    “雨有毒!!”
    跑到最前方的士兵痛苦慘叫,所有人抬頭,倉皇驚悚。
    血水從天而降,團聚到凹坑之中,天下地上,無處不血紅,無處不刺眼!
    天降血雨!
    本是敗仗,巨大的心理壓力頃刻間壓垮心理防線,甚至有士兵掉頭往回跑!跪地求饒,甘願被俘!
    梁渠吞下丹藥,結合臻象強盛的生命力,體內被抽空的鮮血迅速被填滿,蒼白的臉色恢複紅潤,對城內狀況頗為詫異。
    血雨!
    澤靈天賦之一!
    效果居然如此之好?
    真實戰場,沒有友軍免傷之說。
    這招敵我不分。
    莫說臻象輾轉騰挪動輒數裏,狩虎動作也極其迅猛,那麽多人大幅度跑動,彼此犬牙交錯,根本做不到精準降雨,貿然使用,反倒會增加大順方的攻城難度。
    此刻不同。
    既為撤退,自有快有慢,本擠壓在一處的軍隊“鋪張”開來,除開中央留出一個缺口,防止殊死抵抗,所有的雨水呈半包圍狀。
    “嘩……”
    天上暴雨傾盆。
    狼煙、狩虎,凡有真罡之人,皆似夏日冰雪,融融成水,身上靈兵更是晦暗,失去光澤,手上皮膚蠟黃。
    每一滴雨水皆似落到魂靈之上,打的人頭暈目眩。
    分明還能跑,偏偏放棄了抵抗!
    這適才獲得的天賦,效果比想象的好得多!
    梁渠眸光閃爍,有幾分明悟。
    一來白天,晴天朗日,前幾日大雪,北方更被白雪覆蓋,降下血雨,猩紅之色尤為醒目。
    二來,北庭同大雪山走得近,同樣是有信仰之人,環境險惡,敬畏神明。
    不祥!
    漫山遍野的血紅,心理刺激何其之巨?
    地獄人間。
    肝膽俱裂!
    戰敗的壓力和惶恐,一股腦的噴湧而出,更有人當場暈厥!
    後方的人不敢向前,前方的人被後方推擠,四散擁堵,敵我不分,揮刀亂砍。
    “裝神弄鬼!”
    一聲暴喝。
    轟!
    拳風衝天,蘇赫巴魯一拳轟散天空雨雲,方圓百裏澄澈一空,再無血雨。
    他不知是何人手筆,回首望月,正對天上青龍。
    是他?
    雙方目光自半空中碰撞一下。
    交錯分開。
    蘇赫巴魯壓下疑惑,不敢耽擱,掩護軍隊,且戰且退。
    梁渠沒有再行雲布雨,再用便要淋到自己人頭上,得不償失。
    大順士兵驚疑血雨之間,見北庭將士投降,心頭火熱,自不會放棄戰功,壓下恐懼,包圍俘虜。
    一場血雨,俘虜暴增。
    今日戰果足矣!
    朔方台動亂之間。
    南疆、鬼母教、大雪山幾大勢力無不伸長脖頸,密切關注,期盼有機會咬下肉來。
    南方山野之間,土樓林立。
    蜈蚣爬進磚石縫隙,蜘蛛垂下蛛絲,半空旋轉,蒼青蛇蟒盤纏梁柱之上,嘶嘶吐紅信,豎立蛇瞳注視人群圍攏星盤。
    “兩尊武聖,大順北庭邊境……”
    武聖是河中礁石,劈波逐浪,然是哪塊石頭卻不為人所知。
    隻不過,武聖通常有自留地,每每行動,為人關注,一一記載下來,做上標記,倒不難猜測。
    “既為北方,多半為狼主同張龍象?後麵還有武聖靠近,沒有上前,北庭兩個,大順一個,大順東西南幾個省的武聖沒有動,靜悄悄,北方三省的倒有一部分往北靠近。”
    “相持位置偏北,應當是流金海之北,大順主動同北庭動手了?怎會如此?巴代,這對嗎?大冬天,北風卷著狼毛往漠北飄?”觀測之人驚疑不定。
    無人回答。
    眾人將目光落向中間。
    “土司,大好機會,大順同北庭交戰,陷入泥沼,分身乏力,咱們要不要動手?倘若攢下好處,山神大人入主江河,不消三年足矣!”
    “且等兩日。”土司沒有答應,“獵狗攆山要看準蹄印,是不是機會,且要看這泥沼大順能不能陷入,能陷多深,那皇帝小兒是個果斷之人,太早出手,反會讓大順憂心,棄利而抽身,此戰過後,北庭定不會甘心,勢必層層加碼,高手越聚越多!咱們若咬的準,北庭也不會放棄,那時候好處才大!”
    “阿爸,咱們不幫忙,大順吃下朔方台該如何是好?”
    “放心,吃不下來。”土司盯緊羅盤,“吾兒終究少讀書,大順、北庭內部俱未生亂,彼此政權穩固,縱有勝負,不過一時之得失。
    昔日流金海能為大順所奪,亦是北庭八部不合,授人可乘之機,倘非如此,奪城,極難極難。”
    江淮大澤。
    東水域。
    老母神像前,大順大動兵戈,幾條重要支脈難得齊聚一堂。
    “老祖宗,好機會,大順陷入北方戰場,老母缺少血食,不如……”
    “且等等。”
    “老祖,機不可失!不如咱們先手準備?獻祭血食,培育山鬼,本非一朝一夕之事,不若先養著?”
    “……”
    氣泡幽幽上浮。
    千裏之外,派小星蛛網般吸附地上,搖曳觸足,看雲卷雲舒。
    安逸……
    中午時分。
    朔方台城內濃煙滾滾。
    大戰仍未結束。
    北庭副城派來宗師相助,後方更是有部隊趕來,大順的支持同樣不遺餘力,從各省抽調人手,雙方圍繞朔方台久戰。
    今天早上,大妖加宗師,雙方加起來不過三百餘數,到了下午,數量不僅沒有少,反而在不斷的加碼之下,增添到了五百有餘!
    梁渠這輩子沒見過那麽多宗師匯聚,低燒重變作高燒。
    直到入夜。
    北庭遣派使者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