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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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倫敦不到四點進入黃昏了。
灰蒙蒙的陽光穿過雲層灑落,學校教堂裏傳來的鍾聲漸漸停歇,一天的課程結束了。
於連把《微觀物質》和《魔藥學入門》兩本書塞進手提箱,叫上埃裏克,兩個人一起前往打工的私人俱樂部。
托這位牛郎同學的福,於連收集到了些情報。
殺害德·麗娜爾夫人的年輕律師,叫弗雷德,兩年半前與市長女兒結婚。原本他在倫敦東區的律師事務所,在市長的幫助下,在倫敦西區的核心——攝政街,擁有了一整棟辦公樓。
現在他是帝國法律界最紅的年輕人,已經提名下一屆律師協會的副會長了。
而出資給他在東區創業的德·麗娜爾夫人,在官方層麵上死於一起入室搶劫案。
凶手案發的第二天就被抓捕歸案,光速審判結案,到現在墳頭草應該有一英尺高了吧。
一個嶽父是倫敦市長的大律師,在資本主義社會裏,絕對是前途無量的大人物。
但這種熟知法律漏洞的禽獸,是法製道路上最大的禍害……死就死吧,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n俱樂部。
這裏提供餐飲舞會服務,定期舉辦茶會,出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閑得發慌的貴婦人。
也有一部分女青年會來這裏組織文化沙龍,或是互相討論理想,或是討論知名文學家的文章詩歌。
於連和埃裏克拿著掃把和抹布,做營業前的準備。
“嘿,你看我這樣子,值多少錢?”埃裏克很臭美地問道。
他的臉嘛,其實也就比於連差了那麽兩三個等級,算是不錯的了。
不過他那臉皮的厚度是於連的幾倍,麵對他的問題,於連搖頭奚落:“遍地都是的便宜貨。”
“你這是在嫉妒我!”埃裏克用指尖頂著抹布旋轉。
“埃裏克,真的,說是便宜貨已經是尊重你了。就你這張臉,真像是去年賣不出去,今年砸在手裏的賠錢貨。”
“你還真會罵人呀。”
“你負責賣笑,我負責罵,挺好的。”
“於連!埃裏克!別在這裏帶薪聊天,趕快換衣服準備營業!”
吧台裏麵,穿著一襲寬鬆長裙的卡特琳娜轉頭,朝這兩個小年輕吼了一嗓子。
“黃蜂女王發怒了……”埃裏克很害怕似的躲到於連的背後。
於連用抹布擦擦手,望向吧台:“老板,我和埃裏克正在商量新的曲目。”
“對對對!”埃裏克趕緊點頭,“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於連的拍檔,我們要一起組建樂隊。”
卡特琳娜眼神明亮地望著他們,和善中略帶戲謔的神采:“於連,快去換衣服,趁還有時間好好休息一下。至於你,埃裏克先生,把所有的餐桌都擦拭一遍。要是我看到有一處汙漬,一天薪資起扣。”
“……”
英國樂壇的一顆明日之星,就這麽被雙標老板無情地扼殺在了搖籃中。
於連換上了演出服,從手提包裏取出小提琴,來到餐廳中間的舞台上。
“哎呀,小於連,昨晚沒來的事就算了。不過,我可得警告你一件事!”卡特琳娜端著一杯咖啡,在離舞台最近的餐桌坐下,雙眸幽幽地望著他,“麻煩您表演的時候,不要隨便露出笑容。最近因您而來的客人實在太多了,我可不想這裏變成那些無聊女人爭奪您的戰場。”
“老板,您多慮了。”於連看向台下,一本正經地說道:“在倫敦貴婦們把這裏變成戰場之前,那些因為您慕名而來的年輕雄獅們,會先把這裏變成混亂的非洲大草原。”
卡特琳娜的笑容越發好看了。
咖啡送到唇邊卻不喝,她眼神玩味地盯著於連:“莫非巴黎真的盛產花花公子?”
“我不是巴黎人,不清楚這個。”於連將琴放在左側鎖骨上,下巴左側抵著琴的腮托上,“我是諾曼底人。諾曼底的特產是不是花花公子我不知道,但我的確算得上是諾曼底產出的花花公子。”
他說這話時,有種光明磊落的氣勢!
“哈哈~”
卡特琳娜笑得花枝亂顫。
這個法國年輕人真有意思,總是能一本正經地逗她笑出來。
你這個卑鄙的外鄉人……不遠處,埃裏克滿臉羨慕地望著深受老板寵愛的同事。
天色已經全黑了,客人陸陸續續進店。
於連把注意力收回來,輕輕拉動琴弦。
繾綣的樂聲響起,卡特琳娜喝下了咖啡,愜意地半眯著眼欣賞。
她有著一張頗為精致美麗的麵孔,棕色的眼瞳與栗色的頭發搭配得非常協調,看上去是一位人畜無害的傳統的嬌貴婦人。
然而她細直挺立的眉毛,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剛強精明的本質來。
能被叫“黃蜂女王”的女人,怎麽可能會簡單。
連於連這個打工仔都知道,老板是個消息極其靈通的人,無論是政商界還是別的方麵,她都能知道一些常人接觸不到的內幕。
煤油燈朦朧的光亮,照亮著寬闊豪華的大廳,壁爐裏的火也已經生著了。
透過落地玻璃窗,可以窺探到安靜裏透著熱鬧的營業畫麵。
有風韻成熟的闊太太,微笑著與同伴小聲交談八卦,不時品嚐一口精致的糕點;
有眼神溫柔的女青年,坐在最安靜的角落,靜靜享受一杯不被人打攪的紅茶;
有年輕活潑的少女,嘰嘰喳喳地和同伴們討論舞台上的同齡異性。
形形色色女人們,或多或少都將幾分目光投向舞台。
然後她們就變成色色的女人了。
他穿著幹淨整潔的衣服,優雅地拉動琴弦。
恰到好處的微笑,清澈見底的眼眸,俊美的臉龐……這就是最美的王子!
“i once ……”
“or sd i say she&ne……”
歌聲溫柔低沉,帶著特殊的磁力。
這是一種隻消聽過一次便不易忘記的聲音,就像他的笑容,深邃的眼睛和挺秀的鼻梁一樣,令人難以忘懷。
側耳傾聽的卡特琳娜,不禁眉開眼笑。
自從於連來店裏打工後,許多平常一個月都難見一回的太太,幾乎每晚都準時在這兒候著他來。那些有錢的老女人一聽到他唱歌,就好像腦漿都要融化了那樣,食物隻挑貴的點。
賺錢開心之餘,卡特琳娜也感到非常好奇:那些奇怪的歌都是小家夥自己寫的嗎?
晚上九點,俱樂部打烊。
幹完清潔整理的工作,埃裏克迫不及待地去賺錢了。
於連沒有副業,拎起自己的手提包回家。
卡特琳娜鎖了門,和他並肩走了一段路。
街道隔一段很遠的路才有一盞粗陋的街燈,用繩子和滑輪吊著,繁華的倫敦正在逐漸睡去。
行人不多,隻是偶爾有喝醉了的男人勾肩搭背地走過,搖搖晃晃。
有些實在走不動了的,便直接在路邊一躺。
天為被,地為床,日出做鬧鍾,倒也自在。
倫敦街頭不缺醉鬼。
冬天的倫敦街頭,不缺凍死的醉鬼。
但倫敦不會憐憫不會悲傷。
對於倫敦而言,人,就是每天都需要消耗掉一部分的耗材。
年輕貌美的女老板似乎被什麽觸動了,點著香煙深吸了一口,往空中緩緩吐出煙圈,頗有些文藝女青年的傷感範。
“於連,你為什麽要來我這裏工作?”
“錢。”
於連揮手驅散煙霧。
“庸俗的說法。”卡特琳娜把煙丟到地麵踩滅。
她先是皺眉以示不滿,然後雙手在於連麵前比劃:“要是為了錢,你就和埃裏克一樣當男寵去了。你肯定有著更崇高和偉大的目標!我說得對嗎?”
哦……
於連恍然大悟。
老板這是獨居生活過久了,出現了‘間歇性人生哲學感慨’的症狀,這種時候的她是需要人來安慰的。
看在她尊重自己把煙掐了的份上,於連認真地回答道:“現在不賣是為了以後能賣更高的價格。”
“……”
老板狠狠地錘了他肩膀一下,隨後攔了輛出租馬車揚長而去。
“你這家夥得虧長得帥,不然我真怕你單身一輩子……”
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於連站在原地,吹著料峭春寒的晚風。
倫敦的夜裏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隻有街邊滋滋作響的煤氣燈陪伴著他。
“今天攢到了12先令6便士,開心……”
※
出於對蘇格蘭場的尊重,接下來的一周裏,於連過著非常平靜的生活。
上學,放學,打工掙錢。
順帶偷偷記錄弗雷德的行蹤。
還有踩點!
終於,在4月底的一個陰雨連綿的傍晚,他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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