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幕後真相推衍揭發！
    這一刻！
    風停。
    音止。
    整座長城之上，似乎隻剩下了尹烈和蒙武兩人，互相對望，並直視內心。
    “秦禦丞，你可知自己究竟在說什麽！”
    蒙武也開始變得極其嚴肅的道：“我蒙氏一族，曆盡四朝，三代盡忠！國尉亦在一統戰爭中立有籌謀大功……”
    “你在毫無實證的情況下，借著些許的陛下寵信，便要把東郡隕石案的罪名加在我等的頭上！”
    “秦禦丞，恕我直言，你扳不倒任何人。隻會引火燒身，命斷鹹陽！”
    ……
    蒙武說話從不無的放矢。
    論皇帝寵信……
    蒙氏一族當年可是秦國公認且欽定的大將軍！
    權勢熏天如呂不韋，在麵對蒙驁的時候，也得客客氣氣的拉攏之。
    蒙恬和蒙毅早早的便伴於君側，隨著始皇一起成長。
    因此。
    這已經不是一時帝王寵信的問題了。
    而是人脈、根基、勢力……
    反觀尹烈隻有個陰陽家，若同時跟軍武蒙氏一族，以及三公國尉徹底撕破臉！
    尹烈確實沒有任何勝算。
    因為……東郡隕石案的實證，根本無從查起。
    古代又沒有監控。
    即便真是屠雎所為……
    作為身負縱橫家傳承，又深諳兵家霸道的三公國尉，其做事不可能還留下人證、物證等著尹烈去查。
    該清除的尾巴，早就清除幹淨了。
    所以。
    這個案子絕對比傳說中的無頭案，還要更加的讓人無從下手。
    好在尹烈依舊有破局之法。
    那就是他乃穿越者，可以通過未來視角進行凶手反推……
    “武侯，我從未想過非得刻意去扳倒誰。”
    尹烈雙手按於長城邊緣，俯瞰前方天寒地凍的北境，道：“我懷疑國尉屠雎，是有充足的依據和理由的。”
    蒙武：“……”
    “首先，在天降隕石上篆刻【亡秦者胡】，使得陛下不得不開啟北伐戰役，此舉本質上就是在攜天意倒逼皇權！”
    尹烈頓了頓，繼續道：“普通的武將，不可能想得出這等韜略奇謀！”
    “比如像麃公還有各大軍侯，他們若想掀起戰爭，必然隻會選擇擅開邊釁，要麽養寇自重，時不時的打兩場，爾後向朝廷報功！”
    “至於製造出東郡天降隕石案，爾後再試圖操控北伐戰役的規模，外加主將人選……”
    “有此能力與資格的唯有兩人，第一是國尉：屠雎！”
    “第二便是已經掛印退隱的國師：尉繚子！”
    ……
    先秦時期的諸子百家。
    對於天意和王權之間的聯係，參考的其實並沒有很深。
    墨家借【天誌】實現組織架構。
    後續到了西漢……
    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
    董仲舒才正式提出了天人感應學說。
    在此之前。
    墨家雖然把天誌作為核心學說思想。
    可墨家跟王權根本沒有半點關聯。
    泰山封禪時，曲阜孔氏的當代家主：孔白確實欲借天象，試圖強行改變始皇定下的國策。
    但……
    那時的孔白明顯是靈光一現，並非蓄謀已久。
    巧合頗多。
    因此不能算儒家已經開創除了天人感應學說。
    另外。
    在泰山上最先給出【天人儒家】之名義說辭的，乃是尹烈，而非孔白！
    綜上！
    便可得出一個結論。
    由於時代所限，能夠想到攜天命倒逼皇權之人……
    必是眼界極高的存在！
    這個人對於諸子百家皆有參悟和精通，並且還得在朝堂中身居高位，時常伴於皇權左右！
    天誌墨家，天勢縱橫，外加……天意王權！
    方可得出製造天降隕石，再攜天命左右帝國之走向的無上謀略！
    而符合眾多條件者。
    除了國尉屠雎與前國師尉繚子之外……
    尹烈屬實是想不到別的什麽人了。
    蒙武……
    說句有點貶低的話。
    蒙武的天賦眼界其實是比較一般的。
    最重要的是……蒙武把軍武蒙家的門楣與忠君看的極重。
    其不可能鋌而走險去搞什麽天降隕石。
    但從曆史上的既定結果進行反推。
    蒙恬成為北伐主將，領軍三十萬橫掃匈奴，名留千古，戰功彪炳！
    曆史上的軍武蒙家，乃是北伐之戰中的最大受益者！
    因此。
    尹烈非常有理由懷疑蒙武對東郡隕石案是知情的。
    隻有這樣……
    國尉屠雎才會力挺蒙恬上位。
    而在蒙恬功成名就之際。
    蒙武自然就要投桃報李，轉而保舉屠雎南下攻打百越，亦或者推薦屠雎的女婿：任囂……
    這麽一來！
    一切也就全都說得通了。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複雜的。
    單從大秦的軍武勳貴派係之格局來看。
    軍武王家一門雙侯，乃是獨一檔的存在。
    武成侯王翦為始皇打下了半壁江山，後續隻想獨善其身，保住家族的榮耀與香火。
    所以。
    王翦根本沒必要去跟國尉屠雎等人瞎摻和。
    在刨除了軍武王家之後。
    大秦就隻剩下了軍武蒙家，國尉屠雎，以及任囂、趙佗等近十名軍侯。
    當天降隕石，亡秦者胡的導火索出現以後。
    始皇就必須做出反應！
    即：開啟北伐戰役！
    橫掃胡人，駁斥隕石預言，以鞏固大秦之法統！
    縱然是嬴政，在特定的局勢之下，也隻能順勢而為。
    接下來。
    曆史上並無尹烈的幹涉。
    按照正常的軌跡發展，北伐注定會成為三十萬人盡皆出征的大型戰役！
    這是所有軍武勳貴派係都渴求的。
    至於北伐武將人選方麵。
    曆史上的李信被雪藏到底。
    軍武王家一門雙侯，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功高震主的。
    始皇不可能再讓軍武王家擔任北伐主將。
    那在剩下的人選中。
    國尉屠雎便有了充足的幹涉之權。
    這才有了蒙恬的上位……
    最後。
    屠雎與蒙武開始攤牌合作。
    並再度開啟了南征百越的超大型戰役……
    大秦南下的巔峰時期，同時出動有五十萬大軍！
    此等規模，等於是又重新打了一場秦、楚之戰！
    隻可惜。
    屠雎南征的時候命不好。
    霸道太過。
    反噬自身。
    遂導致命斷南越。
    機關算盡，最終卻仍舊是幻夢一場！
    可歎天意弄人啊！
    ……
    回到此刻。
    在尹烈的逼視下。
    蒙武整個人表現的無比震驚。
    也就是蒙武對於東郡隕石案的幕後黑手，要麽是國尉屠雎，要麽是國師尉繚子的結論，感到極端的不可置信！
    “不對，不對！”
    蒙武沉聲道：“秦禦丞，伱為何不懷疑東郡隕石案乃是六國餘孽所為？比如楚國的項氏餘孽，昔年項燕戰死的時候，還喊出了什麽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這所謂的三戶，分別代表了楚國三大世族豪門：屈景昭！”
    “他們豈不是更加有禍亂我大秦的理由與嫌疑！？”
    ……
    蒙武開始強調外部原因！
    項氏餘孽！
    以及屈景昭三家的賊心不死！
    那麽這些人真的有可能掀起東郡隕石案麽？
    答案是：概率比較小。
    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尹烈假定東郡隕石案乃是大秦的內部隱患。
    需要基於一個前提條件：古典軍國主義慣性！
    大秦的戰爭車輪滾滾向前！
    哪怕是始皇也很難主動將其停下來！
    而亡秦者胡的曆史結果導向便是：蒙恬率領三十萬大軍北征……
    尹烈站在穿越者的角度，從結果進行反向推衍！
    毋庸置疑！
    東郡隕石案由帝國內部之人布局操刀的概率，必定遠遠高於外部的六國餘孽搗亂。
    “我方才已經說了，攜天命倒逼皇權的謀略，尋常人根本想不出來。”
    尹烈沉思的道：“現今的項氏餘孽，以項梁為首……此人有城府卻無所謀略，至於屈景昭三家，盡是些腐朽之徒罷了！”
    “即便退一步進行推論，武侯……如果你是六國餘孽，恰巧碰到了東郡奇石，並且當時你靈光乍現，正好想到了用此奇石大做文章，以動搖暴秦之法統！”
    “那麽問題來了……你會在隕石上篆刻：亡秦者胡！還是亡秦者楚？”
    ……
    尹烈提出了一個非常致命的問題！
    亡秦者……胡，楚，燕，趙，魏，齊，韓！
    如果是六國餘孽！
    那他們肯定會在隕石上篆刻中原六國之名，絕不會選擇用胡人承襲華夏之天命。
    此乃無可否認之現實！
    胡！
    代表了胡人！
    等同於在強逼著始皇開啟北伐大型戰役！
    這隻能是大秦內部重臣布局操刀……
    霎時間！
    “嘭嘭嘭！”
    蒙武瞳孔驟縮，連退三步！
    他發現尹烈的結論……
    一環扣一環。
    每一環都有充足的理由。
    盡管現在尹烈並未拿出實證。
    但尹烈推導的依據和論點，卻全都說得通！
    這著實把蒙武驚出了一身冷汗！
    茲事體大！
    如果真的查出了東郡隕石案乃是國尉屠雎所為……
    蒙武很難想象，軍武勳貴派係會遭受怎樣的懲處打擊！
    須知！
    與屠雎有直接關聯的軍侯實在太多了！
    就連他蒙武也跟屠雎走的非常之近。
    假設屠雎真的策劃了東郡隕石案……
    那麽按照大秦之律法，軍武蒙家多多少少也會受到些許牽連！
    “武侯，我暫且可以相信你對於東郡隕石案並不知情。”
    尹烈認真的道：“但我認為隻要你留心觀察，以軍武蒙家的人脈，總能覺察出國尉屠雎的些許異樣。”
    “至於最終武侯你將做出怎樣的選擇……”
    “軍武蒙家三代忠秦，曆盡四朝，我相信武侯必會做出公忠體國的抉擇！”
    “當然，倘若武侯鐵了心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試圖包庇東郡隕石案的幕後布局者，我保證……”
    “待真相揭發的那一刻，軍武蒙氏必將徹底成為曆史！”
    ……
    俗話說得好。
    最堅固的堡壘。
    往往隻能從內部打破！
    尹烈想要靠普通的探案手段，去把東郡隕石案的全部細節實證都給找出來……根本不可能！
    就算後世的狄仁傑附體。
    也不會有任何的卵用。
    所以。
    他從舉薦蒙毅成為遠航主導者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試圖攻略徹候蒙武了。
    因為蒙武如今最在乎的就是兩個兒子。
    當他保舉蒙毅之後。
    蒙武對他的看法必然會大為改觀。
    這個時候。
    尹烈與蒙武才有可能像今日這般，站在一起聊些更加深入的話題。
    爾後。
    尹烈再憑借自己的論據加口才，說服蒙武……
    他相信，蒙武遲早會偏向他的一邊。
    因為國尉屠雎做的事情，隻會把軍武蒙家一起帶入深淵！
    就這樣。
    兩人短暫的會麵。
    以蒙武率先告辭為結束。
    尹烈望著蒼茫的北境大地……
    忽的。
    他抬起手，隨意的比了個射擊的手勢。
    就讓子彈多飛一會兒吧。
    他後續需要追查確定的是……東郡隕石案的幕後布局者，究竟是國尉屠雎，亦或者國師尉繚子。
    事實上。
    這兩人無論誰是幕後黑手。
    另一人都難逃幹係。
    因為尉繚子也曾擔任三公國尉之職。
    而屠雎之所以能夠繼任上位，靠的乃是尉繚子的舉薦……
    尹烈認為：尉繚子即便在名義上並非屠雎的師傅，私下裏兩人的關係肯定也是相當不一般的。
    “一個國尉，一個國師。”
    尹烈喃喃自語道：“不對，確切的來說應該是前任國師，掛印退隱，神遊物外……”
    長城之上。
    尹烈的踱步身影在餘暉下越拉越長。
    直至消失不見。
    ……
    兩日後。
    始皇的東巡車架正式朝著鹹陽帝都行進。
    尹烈的所有精力也開始放在了與屠瑾萱一起研究兩季稻麥種植技術方麵。
    說起來。
    屠瑾萱也隻有成功使得產糧翻倍，才能憑借功績活命。
    不然……
    國尉屠雎幹的事兒！
    那可是得夷三族的！
    尹烈若想保住屠瑾萱不死，就隻有讓後者立下不世之功！
    兩季稻麥種植技術乃是一個長久的研究項目。
    糧食產量還有希望往上翻！
    隻要尹烈向始皇表明此事……
    嬴政絕不會輕易斬殺一個農業大才！
    若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再來一場假死審判，也未嚐不可。
    “軲轆轆！”
    長路漫漫，尹烈的車架搖搖晃晃的行進著。
    話說這些日子他與屠瑾萱的朝夕相處。
    他發現這個女人……
    很通透。
    天生的通透。
    任何複雜的事情，放在她的麵前，都會被迅速簡化。
    頗有點大道至簡之感。
    或許這就是天賦吧。
    尹烈表示……屠瑾萱什麽都好，唯一的缺點便是她的父親名叫屠雎。
    至於屠瑾萱的體弱多病，出行隻能乘坐【素輿】，也就是輪椅……
    在尹烈看來這並不算屠瑾萱的缺點。
    她哪怕行動再不便，也完全不影響她那恬靜又通透的氣場。
    就這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
    屠瑾萱火速精通了木係陰陽術：平地生秋蘭，並在兩季稻麥種植技術的研究層麵，取得了初步的突破。
    這對尹烈是個非常好的消息！
    按照屠瑾萱的進度。
    一年時間。
    完全有可能讓稻麥種植技術實現翻倍的產量。
    麻煩在於……
    他們距離鹹陽越來越近，屠瑾萱也時刻要麵臨與任囂成婚諸事。
    另外。
    始皇的東巡車架在經過函穀關的時候。
    還發生了一件小插曲。
    先秦第一女相師，當世道家人宗長老：許負，正好被始皇瞧見，並招攬在了身邊。
    話說這個許負在曆史上可了不得。
    許負相麵的第一個對象名為薄姬，也就是漢文帝劉恒的母親。
    許負初見薄姬便給出斷言……麵相極好，未來必可誕下天子！
    果不其然。
    後續大漢真就迎來了漢文帝。
    許負相麵的第二個人名叫周亞夫，周勃後嗣，西漢名將，平定了西漢的七國之亂！
    許負對周亞夫的評語是：三年之後，可封侯；八年之後，出將入相；但是九年之後，卻會被活活餓死！
    周亞夫自然是不太相信的。
    結果周亞夫在晚年便因私藏甲胄的罪名，鋃鐺入獄……依舊印證了許負的相麵通神！
    兩則事跡。
    皆可看出能在青史上留名的女相師：許負，著實不簡單。
    尹烈也遠遠的瞧上了幾眼……
    他對許負的第一感覺是挺普通的。
    放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忽視的那種感覺。
    第二感覺是耐看，莫名的讓人很舒服。
    第三感覺……尹烈才瞧出許負隱隱有種出塵之姿。
    奢華的馬車內。
    屠瑾萱輕聲道：“陛下素來比較偏向一些玄之又玄的事情，聽說那個女相師很厲害。”
    尹烈聞言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道：“她確實很厲害。”
    “哦？”
    屠瑾萱勾起好看的嘴角道：“我還以為陰陽家出身的秦禦丞，會比較排斥這位道家人宗女長老呢！畢竟她所擅長的領域，與你們陰陽家還挺類似的。”
    “許負相麵，東凰觀星。道家人宗與陰陽家各自擅長的領域並不相同……”
    尹烈說完這些，便重新道：“時不我待，刻不容緩，我們還是繼續專心研究兩季稻麥吧。”
    屠瑾萱：“嗯，行。”
    屠瑾萱平時話很少，做事也足夠專注，非常符合她現在的農業研究員身份。
    與之相反的是尹烈……
    真讓他連續兩個月都在不停的搞研究。
    說實在話。
    得虧屠瑾萱還挺秀色可餐的，不然尹烈真未必能夠一直靜心掰扯手中的稻種。
    如此。
    始皇東巡歸途的兩個月，恍若白駒過隙。
    當尹烈終於看到帝都鹹陽的那一刻……
    威嚴！
    莊重！
    肅穆！
    大秦的都城，非常符合尹烈的期待！
    “唏律律！”
    戰馬嘶鳴間。
    尹烈的奢華禦賜車架在城門口稍頓。
    他於車窗旁抬首相望道：“那些想見我，或是不想見我的人，終究還是要再見麵了！”
    帝都如棋局！
    關中眾生為棋子！
    就看誰更能棋高一著了！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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