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清那個小丫頭，還真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教皇殿中，比比東好整以暇地靠坐在高背座椅上，用她那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眸掃視蘇誠，聲音似譏嘲似感慨。
    這種眼型極為勾人，即便放在尋常女子臉上，也能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可以令顏值瞬間提升數個檔次。
    更何況比比東常年身居高位，氣質非凡，更添了一層能夠看透人心般的妖異美感，甚至偶爾會令人感到無法直視。
    蘇誠移開目光，手指摩挲著身前茶杯。
    “不是在談菊長老的事情嗎，怎麽忽然又提這個。”
    此時距離阿銀離開，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最開始的時候，朱竹清自然表現得極為憤怒，甚至不願跟他多說一句話。
    但經過了蘇誠的“主動坦白”，又詳細說明了阿銀的特殊情況，以及能為朱竹清日後修煉帶來的種種好處。
    加上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描繪出魂師魂獸共建和諧社會的宏偉藍圖，並以此推動鬥羅大陸社會穩定發展的偉大願景，最終心軟的小姑娘還是被他給睡服了。
    甚至在最近一個月，兩人幾乎天天待在一起。
    “菊長老的事情你有數就行。既然你說了再等一兩個月就能見到成果，我自然是相信伱的。隻是我現在人手不夠，才想著提醒你一下。”
    說話間，比比東稍稍調整了下坐姿，放下翹起的雙腿，將上身向前探出，十指交叉，兩臂手肘支在了方桌邊緣。
    一連串動作下來，反倒把前胸的柔美弧線凸顯得愈發明顯。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蘇誠，“好了，說正事，你想好什麽時候跟小雪坦白了嗎？”
    “這難道不是我的私事，算什麽正事？”
    “這當然是正事。”比比東輕聲嗤笑，“再這樣拖延下去，會影響你的修行吧。”
    “你看出來了？”
    蘇誠略帶驚訝地看她一眼，沒想到對方竟然能發現這一點。
    比比東說得沒錯。
    在常人看來，蘇誠的修為依舊進境神速，修煉效率之高遠超常人，距離魂鬥羅也已經相差不遠，就好像困擾無數高階魂師的魂力積累難關不存在一樣。
    但對他自己來說，這種魂力等級上的提升積累幾乎毫無意義。
    哪怕成為了魂鬥羅，乃至封號鬥羅，除了讓他額外多出兩個魂環與些許魂力外，對實力的增益微乎其微。
    所以蘇誠從來不著急提升修為。
    他有足夠的知識積累，這些底蘊，都是提升力量的資糧。
    知識就是力量，這一點在任何世界都是通用的。
    所以他能無所顧忌的傳播先天功，絲毫不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之類的事情發生。
    因為功法隻是功法罷了，根本不是他的真正底牌。
    這些功法的出現也並非偶然機緣，而是他自己一點點琢磨參透出來的。
    他有充足的自信能夠在未來推陳出新，不斷修正改良，找到更好更強的道路。
    但也正如比比東剛剛所說，他的實力進步最近陷入了遲緩的瓶頸期。
    對他來說，劍道方麵的領悟，所能帶來的實力提升，遠遠勝過能量的積累。
    而他的劍道首重心性，此時心境不穩，自然難有寸進。
    除此以外，另一種方式就是獲得更多本源之力，以此延長長生真身二階段的持續時間。
    不過這種提升方式，顯然更加被動一些，不是能靠他自己苦修就能提高的。
    而且經過數月前和阿銀的那次交流，他也意識到這種形態並不健康，更類似於爆發式的增益狀態。
    如果不能將其化作常態，終究隻是無根浮萍。
    “我自然能看得出來。”比比東注視蘇誠，精致的柳眉輕輕蹙起，眼中流露出一抹關切。
    “在過去，你的實力向來都是跨越式提升。通過一次次與眾不同的特殊領悟，用自創魂技把戰力增強到令人難以理解的高度，等級修為的限製在你眼中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但看看現在的你，劍鈍刃乏意誌消磨，整天就像是在混日子一樣。難道這點事情，真就成了你的心病了？”
    “混日子什麽的，你說的也太誇張了吧……”蘇誠砸了咂嘴。
    沉吟片刻後，他又出言補充道：“今年之內，就解決這件事。”
    聽到這話，比比東眸光流轉，旋即低垂眼簾遮去眼底異色。
    她不信短時間內蘇誠能做到這一點。
    她其實已經徹底看明白了。
    蘇誠根本沒有搞定千仞雪的信心，到現在還抱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心思。
    退一萬步來說，以如今蘇誠對她的信任，就算真的有了什麽想法，八成也會與她交流一二，到時候還是能想其他辦法向後拖延。
    隻要等這個火藥桶意外引爆，蘇誠絕對把握不住事態演變。
    而她想要的也很簡單，就是足夠亂，隻有亂起來，才有她的機會。否則這樣繼續下去，她根本就毫無希望。
    至於蘇誠強大與否，那根本就無關緊要。
    提升實力也好，與神祇作對也罷，甚至是統一大陸，那都是蘇誠自己的想法，比比東壓根就不在意，她在意的隻有這個人。
    蘇誠給了她一場“夢”，一個原本遙不可及的完美人生，還在她的靈魂最深處種下了一片蓮花池。
    對她來說，曾經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如今近在眼前，隻看能不能把握得住。
    她又怎麽可能將其舍棄？
    足足五十年了！
    愚蠢天真的前二十年，與噩夢纏身的後三十年，再沒有比眼前這次，更加真實的機會了！
    所以比比東從不著急，她也不敢著急。
    隻是，此時的她卻絕對沒有想到，這個變故竟會來的如此之快，如此突然。
    以難以預料的方式開端，然後宛如山崩海嘯一般洶湧而至。
    就在蘇誠和比比東正在教皇殿內交流的時候，鬥羅殿中，千仞雪的修行也已經進展到關鍵時刻。
    原本手中的那團白色流光，直至現在連最後一絲也已經完全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流轉全身的淡白光暈，純淨無暇，卻空濛高遠，令人望而生畏。
    她的神色也變得愈發淡漠，雙眸中的太陽倒影極為明顯。
    瞳色不再是一金一黑，而是完全化作了兩團熾白色的光球，宛如兩輪小太陽一般熠熠生輝。
    整個人雖然依舊保持著舒展隨意的慵懶坐姿，氣勢卻和過去截然不同。
    即便倚靠在地，也仿佛正端坐於青冥之上，高過了所有人，俯瞰著所有人。
    默默站在大殿一角無聲觀察的千道流雙眉緊皺，心中有些不安。
    千仞雪閉關的這三個月來，他一直陪在此地。
    作為鬥羅殿的守護者，在千仞雪不接受神考的情況下，破例讓她進來修行已經是不合規矩，職責所在，他不能不加以監督。
    也正因如此，他見證了對方這段時間來的全部變化。
    這種改變不是氣息上的提升，而是氣質上的蛻變。
    隨著時間推移，他感覺自己這個孫女越來越不像個“人”了。
    以前的千仞雪雖然崖岸自高，目中無人，卻絕非這種淡漠高遠。
    簡直就像青天與白日，世間一切在其眼中不過是過眼雲煙。
    與其說是“神意”，不如說是“天意”更為恰當。
    與此同時，呈現在千仞雪眼中的卻是另外一副景象。
    視角仿佛被不斷拉遠，一直到無窮高處。
    廣闊的武魂城迅速縮小，綿延無盡的武魂山脈也隻是狹長的圍牆柵欄……
    然後是麵積廣闊的兩大帝國，廣袤無盡的星鬥大森林……
    很快，整個大陸在她的眼裏便化作了區區蝸角之地，不值一提。
    相似的景象其實之前也曾有過。
    那天夜裏，蘇誠帶著她直飛雲外，在夜空中俯瞰大地。
    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星光照耀下的整片大陸一眼便能望盡。
    似乎想起了點什麽，她眸中日輪稍稍閃爍了下，眼底掠過一絲掙紮。
    不過，星光終究黯淡。
    當太陽出現的那一刻，群星便注定隱退。
    更何況，彼時的視角也遠遠不如此時高遠。
    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轉移開來。
    乾坤朗照，萬物生輝。
    比起天地之大，整片大陸也不過是一隅而已。
    而日光所照之處，任何陰影都無所遁形，她仿佛能夠看破塵世間的一切奧妙。
    山脈、森林、大海……
    強大的能量在體內節節攀升。
    千仞雪此時如果內視己身，就會發現她的經脈正在發光，其中流淌的也不再是透明的魂力，而是難辨本質的耀眼光束。
    無數光束凝聚成熾白色的溪流，在周身經脈流轉，蘊含著極端恐怖的強大能量。
    但這些能量卻無一絲外溢，凝聚安詳到了極點。
    當填滿奇經八脈後，又開始從主經脈向外擴展，無數細小經脈也被迅速填充。
    她的魂力修為開始飛速增長，很快便突破到魂鬥羅之上，而且毫無休止的跡象繼續拔升著。
    在這個過程中，她的神色也變得愈發淡漠……
    “那是哪裏……？”
    她的表情忽得一怔，橫亙在大陸之上的巨大山脈，在如今的她眼裏也不過一道尺許長的粗壯線條。
    山脈上麵，那座六邊形的尊貴城池更隻是個小點而已。
    但她卻能清晰地看見其中的一切。
    她可以感覺到，有個極其重要的人就在那裏，就在那座城池之中。
    那個人，甚至比自己的生命都要更加重要。
    如果失去了那個人，未來也將毫無意義。
    “我要看看……”
    隨著這個念頭出現，原本淡漠無情的心性也出現了些許波動，視角重新降落下來。
    然後，最近一個多月裏麵，在武魂城中，在陽光之下，曾經發生過的許多畫麵，全部快速重現在了眼前……
    武魂城寬廣的街道上，一男一女並肩而行，在周圍店鋪不斷進出閑逛著。
    女人動作親昵地挽起男人的胳膊，發育極好的胸脯在手臂上來回磨蹭著，她卻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
    偶爾不知道男人說了些什麽，惹得女人不滿，然後一陣嬉笑打鬧，直到她那清冷的臉頰上重新展露笑顏……
    武魂城學院裏，一男一女並肩離去。
    微風吹過，女人暗紅色的長發飄起，繾綣纏繞在男人的手臂上。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火紅色長發的少女看向身旁的青年，嘴唇開闔。
    似乎在說著，“蘇長老和竹清又去約會了”之類的話……
    當然，兩人相處時，最多的場景還是戰鬥切磋。
    但那還稱得上是戰鬥嗎？
    朱竹清什麽水平，千仞雪不太清楚，但蘇誠的實力她可太明白不過了。
    與其說是打架，還不如說是在調情！
    這算什麽？
    郎情妾意劍？幹柴烈火掌？
    果然，戰鬥結束不久，女人便撲進了男子的懷抱中，然後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嘴唇親吻到了一處。
    最開始女人還會象征性地掙紮兩下，但沒過多久便全身癱軟下來，麵色潮紅眼神迷離，一副任君采擷的誘人模樣……
    悲傷、痛苦……但最多的，還是難以抑製的憤怒！
    衝霄的怒火宛如驚雷在心口炸開。
    憤怒，對於人類來說，也許不是最持久的感情，但絕對是爆發力最強的情緒。
    它可以輕易衝垮一個人的理智，將人帶入極端情緒化的世界。
    高渺的視角迅速拉回。
    什麽太陽之力，什麽眾生之上，什麽大公無私……
    那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此時此刻，千仞雪隻想殺人！
    與太陽的共鳴被瞬間切斷，眼瞳深處，那兩輪凝聚的太陽光影也在同一時刻碎散開來。
    不僅如此，經脈之中原本安寧祥和的光束魂力開始暴動起來。
    站在遠處的千道流驚訝地發現，此時的千仞雪似乎整個人都化作了一片耀目的熾白色。
    不過等他仔細看去才發現，其實隻有羽翼、長發，以及雙眼才真正由光束構成。
    隻是那些光芒實在太過強烈，修為較低的人看去的話，真就如同直視正午耀陽一般，根本分辨不清具體樣貌，僅能隱約看到人形的光！
    也就是千道流修為高深，才能看出其中細節。
    “朱！竹！清！”
    下一刻，熾白色的光柱於瞬息間遠去。
    至於那扇象征著無上榮耀的鬥羅殿殿門，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直接便被破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整座大殿，僅留下了千道流一人，愕然站在神像下麵。
    “小雪……剛剛是怎麽回事？”
    他心疼地看了一眼前方不遠處的殘破殿門，一陣負罪感湧上心頭。
    要知道，自從上萬年前武魂殿成立以來，鬥羅殿可還從未有過破損的情況出現。
    卻也在心底深處暗暗鬆了口氣。
    比起鬥羅殿這種外物，千仞雪能夠恢複“正常”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現在的她看起來，好像也稱不上特別正常。
    “算了，還是交給蘇誠那小子去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