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顧懷出現了。
    他是新高一，整個人張揚外放，意氣風發，眼中帶著一種沒被分數和排名摧殘過的清澈。
    眉目清秀，幹幹淨淨，像夏日冰爽的檸檬汽水。
    顧懷長相偏陰柔，或者說是妖孽，女妖化身一般的模樣，皮膚嫩得都能恰出水來。
    有人說，好看的人都是男女共生的，說的就是顧懷吧。
    但程霜不太喜歡長得娘的男生，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
    顧懷覺得這隻是一個婉拒的理由，說道：“我媽媽沒把我生得爺們兒，這也不怪我啊？”
    程霜隻覺得他像個不正經的無賴。
    年少的人總是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滿腔愛意表達出來，也不去考慮什麽後果。
    知道有一天程霜覺得他真的太過分了，憤怒地對顧懷說：“你能不能不要跟著我了，很煩的！”
    顧懷星光點點的雙眼黯淡了，像狗狗一樣耷拉著腦袋，眼淚湧了上來。
    程霜當場就心軟了。
    她說他們還可以做朋友。
    男女哪有什麽純友誼呢？不過是借著朋友的名義在偷偷謀劃些主意罷了。
    一次好幾個人朋友聚起來的劇本殺，顧懷姍姍來遲，捧著鮮花。
    程霜的臉像飯桌上的大蝦，煮熟就生不回來了。
    顧懷像人形掛件一樣纏著她，沒有遇到老師就絕不鬆手。
    每節課的下課鈴一響，高一1班就會有一個男生衝出教室，往高二的教學樓奔去。
    大家都知道他隻是為了多看她一眼。
    這誰頂得住啊？
    兩個人的感情迅速升溫。
    程霜道：“別每節課都來了，天天在一起會膩的。”
    顧懷把嘴巴貼到她的耳邊溫柔地說著：
    “是溺水的溺。”
    林霏聽到這裏是真懵逼了。
    這……這……這……
    尊嘟假嘟？
    這樣的模範情侶也會分手，還是男方提的？
    愛情是他想買想賣，就能買賣的嗎？
    程霜抹去了很多戀愛的細節，在說到這裏的時候，情緒還是有點激動。
    她低下了頭，有些自嘲地說道：
    “你們肯定很好奇，為什麽我們兩個最終還會分手呢？”
    林霏回過神來看了看其他四個人，臉色都有些疑惑。
    哦。
    這我就放心了，原來大家都不知道啊。
    我還以為有什麽1班同學都眾所周知的內情呢。
    程霜仰頭歎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
    “我也不知道。”
    “顧懷的愛，來得快，去得也快。”
    “相愛沒有什麽理由，分手更是也沒有什麽理由了。”
    “可能，世事的變遷不需要理由，其實什麽事情的發生都不需要理由，需要的隻有接受。”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在篷窗上。
    說什麽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
    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
    她念起紅樓夢裏的《好了歌》，眼神就變得空空如也起來，恢複了剛剛見到林霏時的喪屍模樣。
    好像領悟了世界的真諦，宇宙的盡頭似的，程霜開始悵然地感慨起來。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古今多少名著經典，其實就寫了兩個字——無常。”
    然後，程霜像是大徹大悟一樣，身子都坐直了。
    “在這一點上，文理是相同的。”
    “我剛剛進入高中的時候，進入物理世界，了解到時空觀，了解到宇宙起源，了解到大爆炸，驚奇地發現——”
    “中華曆史上下五千年，”
    “地球存在了46億年，”
    “宇宙坍塌活撕裂，可能還有1400億年。”
    “一個人，運氣好，能活八九十年。”
    “按物理標準，小兩個數量級就算能被忽略的小量。人的一生在時間尺度上可以被宇宙星辰向下忽略四到五次。”
    “我的一切喜怒哀樂，終將灰飛煙滅，無人銘記。”
    “既如此，又何必傷心呢？”
    4個室友都怔住了，唯有林霏有些幽幽地開口：
    “你已經想得這麽清楚了，所以你在難過什麽呢？”
    程霜的眼眸中充滿了難以抑製的情緒，回答道：
    “就是難過嘛……”
    “女之耽兮，不說脫）也……”
    “而且，今天我還看她和一個女生走得很近，他好像無縫銜接了一個女朋友……”
    林霏直接給程霜比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本來以為隻是大學裏的男生是老色批顏狗喜新厭舊，沒想到他們在高中的時候已經這麽逆天了。
    “好好好，可以了可以了，我害怕你的吐槽按鈕又被古文給激起來了。”
    “小妹妹，我跟你說哦，你想那麽多純粹是在折磨自己。”
    “不是你的問題，那個叫顧懷的什麽人，全責！”
    “他喜歡你，就是因為你長得美不勝收；甩了你，就是因為膩了。”
    美不勝收？
    程霜覺得這個成語錯得很有詩意，笑容便像滾水一樣在臉上蒸散開來。
    “好了，別難過了，有什麽啊？就當是自己被詐騙了，騙子的目的一開始就是為了騙你，多想一秒都是對自己生命的浪費。”
    “沒事的，難過是正常的。自己過好自己的生活，過幾天就翻篇了。”
    “至於顧懷，沒必要想著他，也沒必要刻意忘掉他，順其自然。”
    “人的腦袋長在後麵，回憶過去是必然的。”
    “但是人的眼睛長在前麵，總是要向前看的。”
    這個新同學，不是我們這個段位的人吧？
    寢室的5個女生，都有些被林霏一本正經的樣子折服了。
    說實話，處理兩性關係，大多數人都是從於心，被感性的一麵支配。
    她們所想的安慰之語，無非就是跟著程霜罵罵顧懷來泄憤。
    沒想到，林霏看起來很像……一個久經情場的感情大師？
    背手而立，指點江山。
    其實，隻是林霏稍稍比她們年長幾歲，對談戀愛不感興趣又置身事外，所以說話顯得成熟了些。
    不然怎麽說澄澈愚蠢的高中生好騙呢？
    夜已經深了，她們也躡手躡腳地回到自己的床位入睡。
    第二天，林霏正式到了高三1班。
    走到門口，她清晰地感受到，有些男生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偷看她。
    看到她之後還捂著嘴莫名其妙的傻笑起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中年版的dy秀才。
    林霏的同桌也是一個男生，他一本正經地寫著習題。
    而且不僅她的同桌，林霏的前後左右都是男的，她剛好被包在九宮格中央。
    沒辦法，30個男生，10個女生，被男生包圍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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